冷月无声

　　威尔士的天色阴沉沉的，积蓄着冬天的第一场新雪。赫尔加在自己的草药园里忙碌着。该摘叶子的要趁药效还在赶紧摘下，而其他植物也要尽快做好防寒保暖的准备。

　　这时，拐杖“梆梆”的声音惊起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不顾自己手上还沾满泥土，对面前的白发老妇深施一礼：“祖母。”

　　面前老妇一副慈祥模样，但赫尔加对她终究是有一丝畏惧的。祖母名叫维兰娜·赫奇帕奇，据说当年她以雷霆手段反对父母的婚事，几乎把父母拆开，只是低估了父亲的一意孤行，愿意为母亲放弃所有，这才没有成功。二十多年过去，她早已退居幕后，把管家之权交给了自己的小儿子，却仍然精神矍铄不减当年。

　　“赫尔加。”她声音沉沉，不辨喜怒，“苏格兰的拉文克劳殿下最近可有与你通信，邀请你去过圣诞节？”

　　“未曾，”赫尔加本能地按事实回答，弄干净自己手上的泥土。后面的话则在心里掂量了掂量才出口，“苏格兰王后陛下病重，罗伊纳公主殿下无暇他顾。”

　　“无暇他顾。”维兰娜·赫奇帕奇重复，轻笑了两声，如寒鸦夜鸣。

　　几天后。

　　“老伯，这南瓜怎么卖？今日我母亲回来了，我想给她熬南瓜粥。”赫尔加站在集市的摊，对着相熟的老伯问道。在这里，她化名梅拉·普尔，是一个平民家的女儿。

　　老伯说了个数，把赫尔加吓了一跳。“怎么会忽然这么贵？”

　　“赫奇帕奇家要举办大型宴会，把南瓜都买了去了。”老伯简短解释一句。

　　宴会？她怎么不知道？赫尔加神色变幻，还好她平时都是以化名抛头露面，倒也不会惹老伯生疑。“如此，那打扰了。”赫尔加忽然想到什么，匆匆跑回家去。

　　“姐姐，姐姐。”她敲响了赫拉斯房间的门。过了一会儿，赫拉斯才打开门，微蹙双眉，表情淡漠。

　　赫拉斯·赫奇帕奇今年二十一岁，早过了寻常贵族小姐成婚的年纪。而这个年龄的平民姑娘，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赫奇帕奇姐妹俩性格迥异，赫尔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赫拉斯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相比之下，赫尔加和罗伊纳之间反而更亲密些。

　　赫尔加进入房间，锁上门，加了一个禁止窃听的魔咒。这才面对姐姐，三言两语把她的推论说完。“姐姐，我们怎么办？”

　　赫拉斯定定地看着她，“跑。”

　　心烦意乱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现出来，“那父母怎么办？咱们能跑掉吗？”赫尔加脸上满是惊慌，“那天祖母问我罗伊纳的事，我早该知道的！”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我们，于今之计只得如此。仅凭我们当然无法离开……”赫拉斯站起身，平视赫尔加，口吻仍然像平时那样，理智又清冷：“赫尔加，给你的骑士阁下写封信吧。”

　　“私人信件？”很少看到好友这样纠结又迷惑的表情，萨拉查忍不住取笑一句。两人刚打败一只客迈拉兽，算算路程，这已经是威尔士南部边境了。

　　“是赫奇帕奇小姐的信。”骑士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她说赫奇帕奇家要举办重大宴会，但又说务必在宴会开始前三天的夜晚和我相见……”戈德里克猜想着，忽然有点后悔和萨拉查说这些。是约会吗？又不像。

　　“这样啊。”萨拉查略一思忖，勾了勾唇，“这个并不难猜。赫奇帕奇小姐的父母当年是私奔而成婚，家族一直没有承认他们。但时间推移，赫奇帕奇家族式微，急需有女儿联姻他们想要拉拢的家族，于是就顺势承认了他们，但两位小姐哪里知情？之前赫尔加是罗伊纳的座上宾，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罗伊纳又忙于她母亲的葬礼……赫奇帕奇小姐自然是听到要给她们举办订婚宴的消息，以她的反应，她们显然是要逃婚，让你帮忙。”

　　仅凭只言片语便有理有据地推断出事情的全貌，戈德里克不禁对好友既震惊又佩服。“你怎么对赫奇帕奇了解得这么清楚？”

　　她是我准未婚妻的好友，我怎能不知？萨拉查暗想，面上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
　　“这个嘛……自然是因为我见过赫尔加·赫奇帕奇。”

　　“你见过她？”戈德里克关心则乱，声音略微变调，“什么时候，怎么见的？”

　　“很久以前，估计在你之前。”萨拉查不甚在意的说，“看你这架势，是要去了？”

　　“你呢？”

　　“我就不打扰你英雄救美了。”萨拉查笑笑，“我还有别的事要做，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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