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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许先生老说客气话。”林胥笑意盈盈,“许先生快快请起。”
许先生名为许思仁,听雨阁架子最大的堂主,上至阁主下至喽啰,无不尊其一句先生。其人四十出头,做事条理有序,极为讲求各种礼节甚至有点吹毛求疵的强迫症的意思。在他的影响之下,林胥的各种礼仪节制可谓完美,又兼其收放自如,一套礼制有如行云流水一般好看,一丁点纰漏都挑剔不出,放在禁宫之中也没有半点闲话可说。许思仁因此格外骄傲,江湖儿女怎么就粗鄙了,京都贵女们的礼数都未必有他教的小姑娘好。
……亦因此,从小被他教导的林胥,也对他有一种格外的信任和敬佩。
“过来坐吧。”许思仁招呼她坐下,“想好对策了吗?”
“不如我们先分析分析他要做什么。”林胥也不废话。
“这有什么可分析的。”许思仁轻轻笑了,修长的小指稳稳地勾起一只精巧的小茶碗,“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谨而又谨,慎而又慎,咱不嫌命长。”林胥一点不马虎,“现在知道的有谁收到请柬了吗?”
“三山八派都有。”许思仁也正色起来,“另外赵国使臣岳明玉,番邦三殿下兀珂儿,今日都入城了,想必阁主也都看见过了。”
“多多收到了吗?白家派人来吗?”
“琼花阁来人是梅,白家少家主亲自来。所以作为三山之一,咱们听雨阁,即便阁主您不亲自去,至少也要派个堂主去。”许思仁道,“这个把柄咱不能落给人家。”
“确实是不能。”
“但是您想想吧,许先生,”林胥叹了口气,“咱不论别人,您是明白人,这样的场合至少不止一个局子。凶不凶险姑且不论,脑子少一丁点儿都转不出来吧?宫里头都是人精啊。”
“那能怎么办?你以为我不讨厌这种非跳不可的坑?”
“不知道皇帝想从哪一块儿下刀。”
“谁知道他是不是想把我们包饺子呢?”
“这不太可能。二成左右。他得考虑考虑琼花阁的人吧?但凡他有点脑子,都不会去惹和云霄沾边的人或事儿。”
“我觉得咱们比较危险。”林胥担忧道,“白家他不敢轻易动,毕竟谁知道那个什么白泽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咱们不也……”
“那不才刚进行么?”林胥发愁地托住脸,“要是再晚四个月,消息一进京,我也不怕。”
“阁主,”许思仁忽然笑了,“您多少年没说过害怕了?在这装什么呢?第一次交锋,可不能叫人家看低了您啊。”
“哎呀——”林胥也一下笑开,“许先生您这就不可爱了,揭穿我干什么?对了,林姑娘那边准备的怎样了?”
“只欠东风了。”
“那就不着急了。”林胥高兴地笑了笑,“先送她一阵子小东风,大东风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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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鸦的对面站着多多。
“喂,小子,你是木头打的还是银子捶的?”多多一脸忍无可忍,“你能出点儿动静吗?你知不知道你这副表情白瞎了你这张小脸儿?”
“多多阁下,”林鸦木着一张脸,“林某人希望您能遵守承诺。”
“什么玩意儿?”多多意味不明地一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身为琼花阁阁主,每日所作承诺不记其数,不知你指的是哪一回?”她的双手负在身后,在耀目的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好看又健康活泛。林鸦看着这双手,不由得有些失神——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双手,仿佛少了些什么东西,又仿佛多了些什么东西,反而显得不那么耀眼好看了。
那么好看的手……该是什么样子呢?他的脑海中突然显出一双小巧纤细的手来,手中轻轻拍打着一管碧莹莹的箫。这手苍白得血筋都露的分明,却又时刻透出一股子书卷气和温温秀秀的感觉,叫人不自觉得感到舒服。
……可惜这手的主人,只是空有一副温柔的皮囊,在这皮囊之下,却是一颗坚硬冷漠的心。
怎么又不吭气了?拖的时候一长,多多有些拿不住架子了。她又撇不下脸回头去看林鸦是死是活,又按捺不住想看看他在干什么的好奇心,于是自我斗争了半天,终于没忍住回了头。
“你——”一个你字刚刚张口,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小姑娘从门口吆喝道:
“叫你滚,叫你滚!这是什么地方,凭你也配进来!啊啊啊啊!以多欺少啊!以大欺小啊!臭不要脸啦!滚滚滚!快滚!”
声音铿锵有力,吐字清晰,想听不懂都难。多多一愣,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她是杀手不是傻子,大概明白这多半是林胥派来的人,要把林鸦弄走。说实话她是不乐意的,倒不是因为她看上这个蠢了吧唧的书呆子了,而是因为想看林胥吃一次瘪太难了。凭她的智商打发走林胥的人其实不难,只要林胥弄走林鸦的决心不那么强,只要来的不是林胥本尊——估计也不是,那么林鸦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留在她这;如果林胥弄走人的决心很强大,那么她有百分之四十左右的概率看到林胥吃瘪这样神奇的景象,百分之六十的概率看到林鸦莫名消失在琼花阁这个守备森严的地方。
……但凡世上百物,总有出乎意料之处。多多这壁厢正在琢磨着对策,一面忽然发现外面打斗声和叫喊声忽然突兀地停住了。她心里咯噔的一下子,隐隐嗅到了微妙的危险感。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稳稳地踏上了她的书房门口的小台阶,她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她无法拒绝掉的人——
“多多啊,”来人声音亲切和蔼,但多多知道这人纯粹是一变态,“近日可好啊?”
“师父您……”多多急忙过去开门,门外却连个影子都没有,多多一回头,“师父!”
只见这人一身淡紫夹花苏绣巧莲暗纹对襟襦裙,披着镶银边大紫九重花间袍,腰里别一把瑞银琼花匕首,正懒洋洋地坐在她的位置上,托着腮帮子打量着格外显眼的林鸦。
“这个不是小林子新弄来的小——”她一时间拿捏不好词儿,“那个什么?怎么,你又看中了,又想要了不是?”
“回师父的话,徒儿不敢。”多多老老实实地低着头,“林阁主若要,尽管带走。”
“那为师也不与你客气了。”云霄话也不多言,又道,“为师教你武功,教不了你脑子。你固然有些小聪明,又自恃武艺高强,便常常不把他人放在心上。为师与你说,恃才傲物,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是千万莫要惹那些个心眼子一丁点大,里头又九转十八弯的货色。当头一个,林胥。再告诉你一遍,咱占不了人家便宜也不吃她的亏,少没事招惹她,听见了没有?”
多多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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