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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访者
新年初林玖的家迎来了一位面熟客人,男人有着消瘦的面庞,湖蓝色的眼珠笼罩在阴郁之中,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小臂上挂着墨绿色手工围巾,脚上是一双半新的雕花牛津皮鞋,鞋面上挂着几滴水珠,挽起的裤脚褶里也还残留着未抖落干净的积雪。
男人有些急切,自落座看茶后他已经看了三次怀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房屋的主人却不在主座上,会客室里除了坐在沙发上的客人就只剩站在一旁待命的女管家。
等待的时间里男人无心借此机会参观客厅的布局,就连女管家端上来的红茶现在原封不动地摆放在实木茶几上。他知道这所屋子里还有许多等待发掘的秘密,但这并不是他这次拜访的目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告别小小姐时遇到的那位无礼闯入的客人,那位先生错过了约定的时间在他告辞离开时夹着邀请函冲了进来,面色狰狞举止狂放,意图对小小姐做出无礼的举动。
出于自己的教养,他拦下了这位粗鲁的野蛮人先生,在征询房屋主人的意见时却惊讶地发现自野蛮人先生出现这位小小姐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平静,在那精致的脸上他没有看到丝毫的情绪波动。
小小姐只是阶梯上静静地注视着仪态狼狈的野蛮人先生,那双黝黑的瞳孔颜色浓厚得仿佛能滴出墨来,当时他只是钳制了野蛮人先生的动作却没想到那位先生在和小小姐对视后突然抱头痛哭起来,不停地小声念着我错了,原谅我这类话语。
那时他只是起了疑心,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委托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角色。直到女管家的出现让一切变得毛骨悚然。
纤细的女管家轻松地提起匍匐在地上的狼狈的先生毫不费力地将人送了出去,大门打开时他看到了门缝中泄露出的门外景色,那是一条昏暗狭窄的长巷,两侧的店面挂着劣质的LED屏,从红绿两色交替闪烁的的指示牌上他认出了那是一间叫做蓝色小调的酒馆。
门还是他来时推开的那扇门,但门后的世界已经是另一番天地。
“林小姐......”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传闻中听说与现实中亲眼见证真是千差万别,男人并不想显得如此唐突无礼但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射性地喊住了小小姐。
“还有什么事吗,怀特先生。”
当那对宛若无机质的眼眸对上自己的视线时,怀特再次意识到了刚才的冲动是怎样愚蠢的行为。后颈的衬衣领吸收了汗液紧紧地贴附在皮肤上,后背更是从下而上腾升一阵寒意,即便如此怀特还是强忍住了心底的怯意,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温文尔雅谦虚有礼。
“感谢您的款待,那么我就此告辞。”
小小姐点了点头,一旁的女管家接受指示递来了自己的黑伞,怀特背脊一僵,强作镇定地接过伞转身离开,手掌搭在门把上时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指节还是僵硬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前臂发力将门把压了下去。
“怀特先生。”
推门而出时从他身后传来了小小姐的声音,那时怀特整个身子已经踏出门外不能及时回头看,等到他站在伦敦的大街上视野内出现铲雪的工人的身影,身后那扇挂着“009B”号门牌的复合式门已经严严实实地合上。
“隐匿的蛇伺机而动,请您留心。”少女的低语消失在纷飞的雪花中,飘零的雪花降落在怀特的肩头积下薄薄一层。怀特回过神,拍去肩上的积雪心有余悸地撑着伞快步离开,却将小小姐的忠告抛之脑后。
而一个月后再回顾小小姐当时的那番话,怀特除了懊恼便无能为力。
“早上好,怀特先生。”
十点整的时钟响过三声,从昏暗的阁楼中走出一位黑发黑裙的娇小少女。少女面色苍白如雪瞳孔漆黑如墨,颧骨所在的肌肤上点缀着一刻黑色的小痣,五官精致得不似真人恍若一件手工艺术品。
“早上好,林小姐。”怀特起身向屋主人问好,得到小小姐的允许后再次坐下。
茶几上是一封摊开的信纸,火漆上的印戳是鸢尾花,那是怀特家族的族徽。这封信是一周前怀特写给林玖的拜访信,他在信中讲明了他的来意,恳请林小姐能够接受他这次的委托。
怀特是不安的,他清楚为了他那微不足道的体面而隐瞒了部分的真相,虽然林小姐接受了他见面的请求但他不能保证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此刻除了小小姐他已经不知道该将希望寄托在谁身上,上帝无法给予他安宁,这已经是他唯一的选择。
“您最近似乎过得很不好。”
少女只是简单地阐述了这个事实,但怀特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怜悯的意味,他想或许是他太过神经质了,面前小小姐并不是会有这种情绪的人。
“就像你说的那样,近期发生的一切都糟糕透了。我的妻子安吉的精神状况越来越糟糕,她将自己所在卧房里拒绝来自外界的交流,家里的报纸、电视、电话......一切能与外界沟通的物品都会让她发狂。我一切能刺激到她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但这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每天夜里她都会一个人在房里哭泣。我想安慰她,但是她在害怕我,每当我靠近她会浑身颤抖,恶心反胃,严重的时候会四肢抽搐。我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但是安吉的不配合让治疗一筹莫展,大家都在劝我把安吉送到精神疗养院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但是我知道她是不愿意的......”
妻子的现状让怀特哽咽,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此刻湿润了眼眶,“抱歉。”
“怀特先生这一个月里是不是发生了某件事,而且您、怀特夫人和第三者同时在场。”
......
怀特攥紧了手里的方巾神色挣扎,小小姐的提示让他回忆起了那个龌龊痛苦的夜晚,地面上的鲜血,安吉的眼泪,他的无力挣扎还有那个魔鬼的暴行。
黑色粘稠的不堪回忆快要将他包裹,它们糊住了他的耳朵,让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又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他不能视物,接下来黑色的液体伸出了它的伪足缠住了他的鼻子,周围的空气变得越发稀薄,他感觉感受了濒临窒息的痛苦。
“怀特先生。”
黑色的粘液退去,他又重新看见了光明,耳边也传来了小小姐的声音。小小姐收回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坐回到主座上,端坐着看着他。
“抱歉怀特先生,让您陷入了不好的回忆。”
少女说着道歉的话语,面上却没有歉意,无论是面临被袭击的危险还是面对别人的情绪波动她都没有显露过多余的情绪。但就是对着小小姐这张平静的脸,怀特获得了难得的宁静,那来自溃烂的病灶的疼痛仿佛不再能将他左右,不堪的回忆也使他越发清醒。
“林小姐,一个月前我曾作为安吉的代理人来委托你。”怀特低着头,视线一直停留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上。
“是的,先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等到情绪缓和后又变回了温文有礼的模样,他微笑着,那对蓝眼睛里却是一片苍凉,“《伊索寓言》里有一则叫做农夫与蛇的故事,林小姐知道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吗。”
“被农夫放在怀里的蛇苏醒后出于本能咬死了农夫。”
这是一则家喻户晓的故事,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善良的人伸出了援助之手却招致祸端因此丧命。
“是的,林小姐。见识浅薄的农夫将援助之手伸向了恶,最后也因此丧命,我现在经历的祸患也是源自我的无知,是我招来了那个恶魔。”
怀特先生相交而握的双手微微颤动,他右手攥成拳,将左手覆盖在拳头上掩饰自己的不安。
“他把失去意识的安吉绑在椅子上,强迫安吉目睹了整场暴行的全过程。我听到安吉的哭声,睁开眼睛后看到了那个压在我身上的男人,他说他爱我,他可以接受我娶妻生子但是绝对不允许我消失在他的视野内。我感到恶心,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他,但是我失败了。”
眼前再度浮现当时的画面,怀特除了反胃就只剩战栗。妻子的泪水与哭泣让他的心揪成一团,再看到妻子身下渐渐蓄积的一滩血色他仿佛已经成为愤怒的化身。“那是一场侵犯,是一场暴露在视线下的恶行。我撞碎了他的鼻梁骨,他的嘴巴、耳朵也是鲜血淋漓,但是他没有停下,这场恶行继续到了最后。欲望、暴力、鲜血,一切都糟糕透了。安吉瘫软在那张椅子上,在小产之后她又陷入昏迷,那个魔鬼却被赶来的助理第一时间送去了医院。”
说到最后,怀特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而是感到可笑,“他们对外宣称他们的明星遭遇了事故需要住院疗养,网上的留言也全部都是对那个人的祝福和对‘肇事者’的谩骂。”
怀特没有讲到自己后来的状况,他的发言就此结束了,但那日渐明显的高颧骨和和深陷的眼窝无不昭示着这个牵挂着自己的妻子的男人至今还深受那场噩梦的困扰。
梦魇、心理性厌恶、轻生......每个冷汗淋淋惊醒的夜晚这些东西都围绕着他,阴暗的想法像藤蔓一样迅速滋生,缠绕着他让他无从挣脱。
“您在憎恨那个人,怀特先生。”温和的绅士脱下这层完美的社交伪装后,展现出了属于他自己的情绪,谈及那位施暴者怀特先生更是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敌意。
“怎么可能不恨呢......”怀特轻笑着,下颌骨却因为过度用力发出了响动,“因为他我的家庭陷入一团糟,我们失去了孩子,安吉也因为他受到了伤害。我对他恨之入骨。”
怀特始终坚信做恶之人死后会在炼狱遭受酷刑,上帝会惩罚他的灵魂让他无法超脱,而这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那个恶人的行径即便是被处以火刑也不足为过。
“但是您却没有选择对那个人展开报复,您的委托是关于怀特夫人的。”
摊开的信纸的最后一行记载了怀特先生的委托请求,那是来自一个走投无路的丈夫的真挚请求,其中包含了屈于现实的无奈和对他的妻子深沉的爱意。
“让安吉远离这非人的苦难这是我唯一的诉求,请你救救她。”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良善之人遍体鳞伤无处诉求,虚伪之徒却大受拥趸逍遥法外。可怜的信徒最终背弃了他的神明,向恶魔发出了祷告。但即便沦为了与恶魔为伍的不洁之人,他也没有放纵自己化身愤怒的代名词。他是不幸,但他更是个人,是有理性的生物。
“怀特先生,最后确认一遍,您确定不再更改委托的内容吗?”少女翻开了膝上厚重的黄皮书,摊开的相邻书页中夹着一支黑色的钢笔。
怀特没有犹豫,接过了少女递来的钢笔。
“那么请您确认签字。”
他在契约的后下方画下了自己的名字,伴随着最后一笔的提起,在他耳畔传来了缥缈的女声。
“契约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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