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

　　有了华莳的同意，池妤也不耽搁，拿出手机便给妈妈回了个电话，池妈妈也乐得女儿不回家，省的忙前忙后地伺候这个小祖宗，还留出了跟池爸爸的二人世界，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连叮嘱注意安全别给人家添麻烦的人情世故都不唠叨，啪嗒挂掉了电话。

　　听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池妤忍不住吐槽“我妈真是的，天天盼着我不回家，省的打搅她跟我爸的二人世界。”

　　说这些话完全出自内心的无力吐槽，池妤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华莳神色黯淡了些许，垂落在双腿上的手握成了拳，慢慢又松开。

　　跟家长报备完，在华莳的公寓借宿显得顺理成章。池妤心中狂喜，终于可以窥探到冷面王的卧室了。

　　今天一天，池妤差不多将这间300平米的城市中心金屋游赏遍了，用游赏是因为这屋子的空间利用简直完美，也许是不曾有人同住，公寓没有客房。就算是储物间也丝毫没有杂乱的模样，反而显得很是空旷，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唯独厅廊最里边的一间房，华莳说什么也没让她进去，不用想，那间肯定就是华莳的卧室了。如今“迫不得已”借宿篱下，总不能让客人睡沙发吧，这样想着，池妤不禁为自己的小机智点赞。

　　还在池妤拨弄着小算盘时，华莳拿了些东西放在她面前，又指了一下浴室的方向，是示意她可以洗澡睡觉。

　　看着那一堆衣物，池妤才想到自己本就是想来请教数学的，没有想着借宿来着，如此一来，自己既没有换洗衣物，也没有明早回学校要穿的校服。如果可以，她现在只想仰天长叹。自己挖的坑，跳坑也得填。

　　池妤又盯着那叠衣物好一会儿，看她出神的样子，华莳不由得脸红了些，语气略带纠结地说“都，都是新的洗过了的，你比我小，穿得下。”说完便回了书房，留池妤一个人继续发愣。

　　看着华莳耳畔的一抹红晕，池妤就犯难了，不就是穿一下衣服吗，有什么好脸红的，不就是个子比我高点，腰比我细点，腿比我长点，身材比我好点......

　　池妤小声嘟囔着不都是女生，有什么好害羞的。走进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自上喷洒下，迷蒙的水汽很快就弥散开，晕在理石的浴墙上，池妤鞠一手湿热的水洒在脸上，又抹了点沐浴乳，不是刺鼻的香，而是慢慢渗透开的清幽。

　　擦净身子，拿起那叠衣物准备换上，一方小小的布料被抖了出来。池妤弯腰想捡起，这才发现是.....饶是自认脸皮不薄的池妤也登时脸红了，她刚才竟也忘记换洗衣物中还有这个。细软的面料，定是极好的料子，乳白色的款式颜色......

　　池妤打住了心里的辗转悱恻，肯定是soap opera （肥皂剧）看多了，欸，这不能怪她想象能力丰富了。

　　华莳盯着一本翻开的语文书看了许久，愣是一个字也没记住，池妤不会是溺死在那个两米宽的浴缸里了吧。能洗这么久，也亏她了。

　　终于，等到脸上最后一丝红晕散退，池妤才打开浴室门走了出来。

　　听到门外的动静，华莳放下了那颗担心发生浴室惨案的心，准备去洗澡。

　　门内外两人像是恰好摁下了把手，门急速打开了。

　　客厅的灯没有关，暖白色的灯光打在丝质睡袍上，更显得旖旎动人。池妤的皮肤很好，细滑的牛奶肌因刚沐浴完显出粉红色的魅惑。睡袍不长，戚戚地遮掩住皎白如玉的腿，池妤的腿没有华莳那样长，但却很细直。

　　华莳挪开了视线，不太自然地留下一句“你睡沙发吧。”转头就走。

　　池妤没想到华莳竟然真的会让她睡沙发，简直就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嘛？！

　　“不要嘛，睡沙发要落枕，而且我睡相不好，要滚下去了怎么办嘛~~”池妤极尽谄媚，拿准了自己嗲声嗲气的撒个娇华莳就会心软。

　　听到这一声轻柔的娇声吟语，华莳脚下一绊，这个人真的是。眼不见为净，干脆躲进浴室落的清静。

　　“献媚计划”落空，池妤撇了撇嘴，走向沙发埋头苦睡。她不认床，况且这沙发并排躺两个人都不在话下，要是能从这上面滚下去，那她的水箱得有多差。想着今天一天的收获，已经很满足了，窥探到了冷面王的私宅，尝到了绝妙的厨艺，还穿着人家的衣服，哪能不知足呢？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地传入屋内，竟也像催眠曲给人安适的感觉，没过多久，池妤就与周公会面了。

　　等到华莳冲完冷水澡，不再想某人的娇声细语时，才轻手轻脚地从浴室出来。已经睡了么？看着沙发上蜷缩着的一小团，不觉有些好笑。家里的沙发可是King size，也只有池妤会嫌它小。

　　走近想关掉客厅的大灯，华莳好奇地看向了那一团曲缩的绵软。可能是真的惧怕雷雨，睡梦中的池妤蹙着眉，不着彩饰的鹅蛋脸深深地埋在靠枕旁，两只小手也是紧紧攥着毯子的一角不放。

　　不受控制的，华莳伸手缓缓地抚上了池妤的眉眼，触手尽是软软的感觉，下一秒，像是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举动，华莳倏地收回手，心虚地瞄了一眼，幸而没有吵醒她。

　　暖白色的灯湮灭，代替它的是一盏昏黄色的落地灯，并不刺眼却很温暖。华莳临走前帮她掖了掖毯子，到引来池妤的一声轻哼，好似在控诉这个打搅她清梦的恶龙。

　　后半夜雨势不见消减，一道闪电照亮了夜空，没有繁星的夜晚，更显得萧索瘆人。不出一会儿，一声响亮的雷鸣鼓动，惊得栖鸟纷纷扑闪着翅膀飞窜。

　　池妤睡得不甚安稳，被这一声雷鸣惊扰，竟是惊呼着从沙发上坐起。

　　池妤没再合眼入梦，却又不敢去叨扰华莳，可深夜的城市，惨白色的闪电，恐惧心里占据上风。

　　房间里，华莳也没能很好地睡着，想到家里有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便是难以阖目。等到三点过后，房门外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华莳只当是池妤夜起，起先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种声音没过多久变成了踢踏声，且由远及近，最后声音停滞在靠近门的地方。华莳蹙了蹙眉，轻声摁亮了床头的落地灯，怕动静太大，只得赤着脚一步步向房门走近。

　　..2...1...华莳默数着，一把拉开了房门，却只看见一个白净的魅影，手上还攥着毯子。

　　池妤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惊到，往身后连退了两步，看到是华莳才定了定神。

　　“雷声好大，我，我，睡不着,我能跟你一起睡吗？我睡相很好的，不打滚，不打呼，不磨牙。拜托就今天晚上。”
　　......

　　明明记着之前有人说自己睡觉打滚不能睡沙发的来着。

　　池妤冲着华莳眨巴眼睛，扑闪的睫毛像是在诉说被雷鸣声惊醒的悲惨遭遇，氤氲的瞳色幻灭，透露着企盼对的愿景。

　　还是没忍心再次将她拒之门外，华莳倚着门框的手拉开了更大的幅度，正好容得池妤进房。

　　房间里只点亮了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一处，在万籁俱静的深夜，两颗心灵的碰撞依偎。

　　池妤还算安分，并没有除了缩手缩脚之外的其他动作，其实室温不低，只是池妤感到半夜的打搅让身边这人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可以理解，起床气谁都会有一点，要是自己被别人无端吵醒，指不定跟那人急眼。

　　许是被雷惊到，躺下后池妤竟全然没有了睡意。华莳只觉烦人的额很，想侧过身去睡。

　　“叔叔阿姨不跟你住一块的吗？”池妤毫无意料地问出了这个困扰着她的问题，发散的思维按捺不住飘散的心绪，语气一如平时聊天时的轻快，含有些许疑惑。

　　问话像是一颗砾石，对这一潭如死水般的湖面，惊不起一丝波澜。猜想华莳不会想说，池妤也没了夜谈的兴致，乖乖合上眼准备睡去。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遇难了，不记得了。”有一道声音如是回答到。

　　池妤猛地睁开双眼，望向那个背离自己的缩影，揭了人家的伤疤的滋味并不好受，池妤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咽。

　　“对不起,我不知道.....”
　　“睡吧。”

　　没等池妤将想表达的歉意说出口，华莳淡漠的嗓音阻止了她。

　　歉意是不经意间提起了华莳的伤心事，想到自己之前还对她吐槽爸妈的恩爱日常，池妤感到愧疚和深深的无奈。

　　漆黑的夜里，落地灯不知何时被熄灭，池妤伸出手，静静地描摹着黑夜里那个背影。

　　背影好小好小，拒人之外，难以想象外人面前那一个清冷却又温和的模样是怎样积淀而成的，那一刻，池妤很想告诉华莳，她想知道那些关于她的往事陈年。

　　今夜难眠，雨声依旧，敲打着窗脊，小小的屋宇下悸动的心彼此牵连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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