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年代

作者:月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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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报警吧。”林汀说道。
      “我已经试过了,没用的,警察说雨露工程在南方是个庞大的传销组织,但是他们并没有控制成员的人身自由,所有人都是自愿生活在那儿的,北京的警察局和老家的我都去过了,没用的。”齐峰说道
      冯青青这件事儿算是林汀毕业之后受到社会的第一次暴击。她原本是个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当然了,她也并不觉得这是个多么高尚的事儿,只是以为她天生就是这种人,做这样的事儿能让自己很有成就感。
      在她想象的世界里,冯青青被传销给绑架了,她肯定是愿意和警察一起冲进去救人的那一个。可是现在,冯青青是心甘情愿地待在那儿,而她根本没有勇气去南京把她“解救”出来。她有点自责和内疚,因为这并不是她心里认为的自己应该做的事儿。而齐峰,作为冯青青的男朋友,她是看着他们每天煲电话粥,听着他们给她讲青梅竹马的爱情,感受着两个人在操场上拎着外卖走到食堂的美好纯粹的爱情。
      齐峰都不能去救冯青青,何况是她呢。
      可即便是这么想也不能让她的心里好过。
      大概快九点的时候,齐峰就走了,今天他上白班,必须得回去了。
      “我没有心情工作,但是我还是要工作,我要工作,要赚钱,如果没有钱,我更帮不了她了。”齐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一点生气,好像是刚出锅的鱼。
      临走之前,齐峰和林汀说了两件事儿,第一件事是他明天休息,想约林汀出来一起去网吧查查资料,再了解一下那个什么雨露组织,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冯青青,当然了这些事齐峰完全可以自己做,但是此时他太需要一个理解他,明白这件事的人和他一起战斗了。
      人类毕竟曾经是群居动物,把所有的压力都交到一个人手上的时候,往往打垮他的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他内心对于眼下孤独和未来孤独的恐惧。
      林汀当然是愿意去做的,既然不能去找冯青青,总应该为她做点什么才对。
      第二件事儿,齐峰反反复复嘱咐了林汀很多次,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别人,谁都不行,因为他心底里还有一丝幻想,万一冯青青有一天想通了,回来了,如果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做过传销,以后可能没脸在圈子里混了。
      林汀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从肯德基出来,她站在过街天桥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他们都急匆匆的,两边都是,左边的车去右边,右边的车去左边,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这样。
      一定是的,这是里北京呀。
      这时候,林汀的手机响了,不会是冯青青吧?林汀希望是,又希望不是。她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北京号码。
      “你好,林汀吗?我是四合影视的小刘您还有印象吧?”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尖尖的,有些熟悉,林汀迅速地回忆着这几天面试的公司,但是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家了。
      “哦,记得,记得。”林汀也只能这么说了,总不能直接说老子面试的公司多了去了,你是哪根葱啊。
      “是这样的,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你写的剧本很符合要求,想约一下今天我们再来一次复试,您看您有时间吗?”
      “有有有。”
      林汀赶紧应了下来,复试是在下午两点钟,现在已经快十点钟了,如果现在回家的话,估计也只够喝一杯水的功夫,就得往公司去了,所以林汀干脆找了一个商场,坐在椅子上发呆。
      清子今天起得格外早,赵晓茹的第二个闹钟响起的时候,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心里一直想着赵晓茹昨天晚上说的话,大概八点多的时候,她再也经受不住这种胡思乱想的折磨,忽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吓了陈蕾一跳。
      陈蕾正躺在被窝里看八卦新闻呢,她斜了一眼清子,并没有出声。清子和陈蕾的关系不好不坏,有林汀和赵晓茹在的时候,两个人还能说上几句,她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没什么可以聊的,就算聊天,不出三句话肯定要有分歧了。陈蕾看不惯清子这种矫情的性子,清子觉得陈蕾小心眼太多,又总是爱耍小脾气。
      清子起来洗了脸,擦上了一点肉粉色的口红,对着镜子梳了一个干净利落的丸子头,直到拿喷水瓶把旁边的碎发都喷得服服帖帖了才肯罢休,清子是最喜欢磨蹭的一个,每次宿舍人一起出门,准要等她几分钟,一会儿忘带手机,一会儿要梳刘海,一会儿又要涂口红。
      清子换上了一件白色的及膝连衣裙,背上了那款在夜市上买的小包包就出了门,也没跟陈蕾说上一句话。陈蕾虽然戴着耳机,眼睛还是时不时地瞟着清子,心里想着如果清子要跟她搭话,自己可别听不见了才好,不然又要再赵晓茹面前告她的状了,没想到清子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扑通一下关了门。
      清子本来想在中午之前就赶到北京邮电大学的,可是一向迷糊的她竟然做反了公交,白白浪费了半个小时,因为不熟悉路,又在下了地铁之后耽误了一会儿,差不多快到一点钟她才到了金延鹏在的学校。
      这是清子第一次来金延鹏的学校,金延鹏上研一的时候,她还在河北,她来了北京之后,也是金延鹏去通州找她的。虽然现在已经是暑假期间了,但是研究生们大多都还在学校里,就像金延鹏吧,他就是跟着导师一起做项目的,今天清子并没有提前跟金延鹏打招呼,她是想给他一个惊喜,也想顺便过来查查岗,赵晓茹的话让她的心里多出许多刺来,不亲自见到金延鹏,这些刺只能越扎越深,甚至生根发芽。
      清子一路问到了男生宿舍楼下,她之前给金延鹏寄过东西,知道他的房间号,本来清子想直接溜进去的,可是毕竟她是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是有点小姿色的人,宿管阿姨当然不能放她进去了。清子脸皮薄,问个路都会脸红,也不会像林汀一样能和陌生人说情讲条件,只能尴尬地掉头走了。
      她一个人在学校里的操场晃悠着,太阳毒辣辣地烤在她的身上,她用手握了握自己暴晒在太阳下的胳膊,都觉得滚烫,足球场里稀稀拉拉地有两三个人奔着足球跑着,一边还不忘擦去额头上的汗。
      只能给他打电话了,清子心里想着,这时候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金延鹏。
      金延鹏个子不高,刚刚过了一米七,他穿着一件白底字母T恤,蓝黑的短裤,一双旧旧的运动鞋,他的头发是早些年流行的毛寸,大概有女生的一个大拇指那么长,金延鹏说了,头发也能算身高。
      清子刚要过去打招呼,却看见金延鹏的旁边还站了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浅绿色薄外套的女孩儿,女孩儿梳着长直发,戴着眼镜,双手抱着书,身上有一种书香气。
      果然,小茹果然说中了。清子心里想着,可是转念又一想,两个人只是并排在这里走着啊,并没有怎么样,说不定是遇上的呢,再说了,那个女孩儿虽然个子高些,却没有自己漂亮。
      这时候,金延鹏也看见了清子,他有些惊讶,喊了清子的名字,听到金延鹏的声音,清子刚才的想法全都抛到脑后去了,蹦蹦跳跳地就朝着金延鹏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
      因为旁边还有人,又是在操场上,金延鹏有点不好意思,让清子赶紧松手。
      “那有什么的,我是你女朋友啊。”清子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松了手,她撇着眼睛看着旁边的女孩儿,想确定到底是不是比自己漂亮。
      好像也不怎么样,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呢,皮肤也不如自己白。清子心里想着。
      “师兄,你女朋友啊,也不介绍一下。”女孩儿笑着说道。
      “哦,对,这是我的女朋友宫清子,这个是我的学妹,于晚阳”金延鹏说道
      “清子,这名字真特别,一听名字就是个美女,果然如此。”于晚阳看着宫清子说道。
      清子心里有些得意,她挽着金延鹏的胳膊说道:“你的名字也很特别啊。”
      于晚阳和清子寒暄了几句,就先回去了,金延鹏带着清子去了学校附近的披萨店,点了一个牛肉披萨给清子。
      “我都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天天除了吃泡面,就是馒头咸菜。”清子说道。
      “对了我昨天刚拿了工资,给你的卡里打了500块钱,你先用着啊,我也刚开始跟着导师做,工资不多。”金延鹏说道。
      “真的吗?我太爱你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吃炸鸡。”清子说道。
      “工作找得怎么样啦?”
      “昨天找了一个工作,但是觉得好像不太靠谱。”清子一边说一边把昨天的事儿和金延鹏说了一遍,金延鹏并不同意清子舍友们的看法,他觉得北京这种地方应该不至于出现什么绑架之类的事儿,至少应该多了解一下再说。
      “你太冲动了,都找了半个月的工作了,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应该好好把握——”
      “我冲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昨天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还有刚才那个女生是谁?你们为什么要在一起,你最近都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因为她?”
      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不同,金延鹏之所以说清子冲动,是因为他在乎她,希望能帮她分析分析,以便找到更好的状态去适应新的工作机会。可清子却不这么想,她现在想听的是金延鹏的安慰,哪怕说一句不要着急,慢慢来这样敷衍的话都行。
      清子忽然就生气了,她把咬了一口的披萨扔在桌子上,还故意用了大力气,想弄出点声响来表达自己心里的愤怒。
      “晚阳是我学妹啊,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嘛?我们就是在自习室里碰见的。”金延鹏解释道,见清子不说话,又说了句:“昨天晚上导师请客吃饭,大家都等着我敬酒呢,我才挂了电话。”
      “学妹,你们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清子说道。
      “我们在聊书,我最近在看一本书,她也很喜欢就一起讨论了一下。”
      “什么书?”
      “中国哲学简史”
      “一听就不好看。”清子说道,把刚才的话抱怨完,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又把桌子上的披萨拿了起来,咬了两口。
      “你回去把简历发给我,我帮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金延鹏说道。
      虽然金延鹏大学毕业之后直接去工作了,但是在读研的时候,自己也一直在做兼职,对于简历和工作,他觉得自己怎么都比清子有发言权。
      “不用,你是怕我找不到工作拖你后腿吗?你放心,我肯定能找到。”清子说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清子不再是那个温柔恬静的女孩儿了,不再像大学里那样,依偎在金延鹏的怀里撒娇,她总是要从他的话里挑一些错处,就像是觅食的鲨鱼一样,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的血腥味也不放过。
      正是因为这样,金延鹏渐渐地不太喜欢和清子打电话了,但是感情还在,也许已经不是爱情了,是亲情了吧,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她。
      在清子看来,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喜欢使小性子,金延鹏之前能够一直包容她,如果现在不愿意,就一定是变心了,赵晓茹说得对,一定得时时刻刻看着他才行。
      清子到底变了吗?连清子自己都不知道,又有谁不会变呢?时间一直在朝前面铺路,也由不得她不走,既然走了,就不再是上一秒的她了。
      两个人吃完了饭,金延鹏把清子送到了地铁站口,虽然刚才被清子的话气了够呛,如今要分别了,还是有些舍不得,虽然都在北京,可是一个在海淀,一个在通州,可比两个村子的距离远多了,能把同一个城市的恋爱谈成异地恋的,可能也只有北上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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