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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内大比
三年后,天衡山,山巅梅林。
寒梅如飘絮,飞雪似轻羽。
无尽的白雾里,梅林绵延不绝,像是大片大片瑰丽的云霞,点缀着旷远的天空。风拂过,红花、白雪轻轻飘荡,那一瞬的风景,美得令人窒息。
梅、雪之中,锦离一袭白衣如云,冷剑似冰,辗转腾跃间身法轻灵,起承转合里剑意峥嵘。
原身的道是守护,他的剑自然也为守护之剑,剑意堂皇光明、磊落从容。但,锦离和原身终究是两个人,原身重情,而他却冷情。
他们不同的经历与感悟,注定了他们道的不同。
然,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每条路上都有着不一样的风景,能以如此方式亲身体会一番,又何尝不是幸事?
更何况,无论是哪一种道,都需要明了天地至理与人心至情。
而道途漫长,大多数人,仅依靠自己并不足够,还要参考他人经验以为自身增加底蕴。唯有极特殊的一些人,天生纯净的心,让他们有借自然之理入道的机会。
如此看来,这种经历又何尝不是机遇?
自那次收徒大典后,锦离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梅林一步。
他需要更加细致地去掌控原身的一身修为以及揣摩那些记忆里的剑法、剑招乃至剑意。
想要在短时间内,从一个只接触过现代武学的菜鸟,成长为一名古武天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锦离再天才,也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
三年时间,他延续着原身的习惯,勤于练剑,甚至比原身还要刻苦。因为他始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从无犹疑,也并不畏惧孤独。
一点一滴地从基础剑招学起,锤炼剑气,打磨剑意,后,追求剑境。他专注到极致,漠视周遭一切,毫无分心。
在他看来,这江湖、这人世,百般恩怨纠缠、千种情仇爱恨,都只是阻碍他武道登顶的浮尘。
选择走原身走过的路,也只是因为,只有越是危险的对手、越发艰难的局面,这过程中所蕴含着的风霜刀剑,才能让自己得到最大限度的成长。
是谁说过,有时候,你敌人的模样才是你最好的倒影。对此,他深感认同。
这几年里,他也听到过墨伶的消息,并非是刻意的关注,而是从周围弟子的议论中得知。
其中,有赞叹艳羡,因为墨伶出身乡野,却天资绝伦、悟性惊人,一路逆袭众多天之骄子,成为了新生代第一人。
也有厌恶畏惧,因为他出手从不留情,每遇挑战,战败之人无不是身受重伤,身体和精神都需要进行漫长的调整。
无疑,这是一种极具力度的震慑。
但,对于一个武者来说,不能进步就意味着落后。更何况,是要被迫修养几年时间。
总之,毁誉由人,是非在己。不论其他人如何评论,墨伶实力大进,一时风头无两,追随者众是真。
锦离听后,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他已经选择了接下来要走的路,而这条路成功与否,从不在于对手。
明日,便是宗门大比开始的日子。
这将是他作为“赵锦离”的第一次出手,他有些许期待,却并无任何忐忑。
宗内大比,每三年举行一次,每次都在严冬时节。
这是雪山中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但东华派的弟子们却并不显萎靡,反而很是兴奋。
因为,这是一次涵盖了宗门上下所有人的狂欢。
凡是30岁以下的人均有资格参与,不论身份,不限修为。你可以是宗门长老、是核心弟子、是外门执事、是洒扫小厮,只要你满足年龄条件,就都可以报名一试。
于低位者来说,大比也是宗门给予他们的唯一一次正式的破格晋升之机。
只要是真正有本事的人,一旦他通过了大比的考核,那么,不论他此前的另一身份为何,都不会受到丁点质疑。
大比由掌门亲自主持,各大长老均需出席。
不仅奖励十分丰厚,表现出色的人将在之后被重点培养,还可以获得高层青睐,甚至,往届中当场被收徒的也不在少数。
大比在演武场展开。
这是宗内面积最大、设施最完备的比武场,可容纳数十万人,是宗内大比的专用场地。
上午8点整,比赛即将开始。
经过了层层选拔的选手都已抵达了现场,准备就绪。赛场被狂热的氛围笼罩其中,喧嚣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此时,一行人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一袭兰色道袍,广袖如云,衣摆曳地。
一头漆黑、顺直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脚踝,上无半分缀饰,这随风而舞的姿态,让他如居云端的气势里添了一抹狂放不羁。
一张欺霜赛雪的容颜,有着非人般的完美,但,一双寒冰似的眼眸里有的只是无情的深邃。
场内有一瞬的失声,随之而来的,是所有观众更加肆无忌惮的热情。他们挥舞双手,他们高声呐喊,他们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崇敬。
清宁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漆黑的双眸依然沉静而淡然,看不出一丝的触动。
他漠然地走到台上,漫不经心地抬起双手,向下压去。
无形的气势随着他的动作瞬息间席卷全场,偌大的场地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比赛开始”他轻声说道。
起初,还有人神思不属,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台上看去,但很快,逐渐激烈的赛况就吸引到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选手双方你来我往,试探、防守、攻击,层出不穷的手段、瞬息万变的惊险、波澜起伏的局势,碰撞出的火花、迸发开的灵光,无不让人目眩神迷。
然,看似激烈的比斗,其实结束地十分迅速。但每一场赛后,长老们都不会吝啬指点,而参赛者若依言改进,也必定能受益匪浅。
这其中,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决赛,即宗门大师兄赵锦离与大长老关门弟子墨伶的较量。
说实话,这个结果确实出人意料。
在此之前,恐怕任何人都不敢想象,最终站在决赛场上,和锦离面对面对决的,会是正式习武不过三年的墨伶。
不过,事已至此,不论他们想了些什么,都影响不了现实。
只见,比武台上,锦离居左。
一袭白衣似雪,衣摆处用鎏金绣线,勾勒出了层层繁复云纹,雍容而华艳。一头乌发只用一根翠玉簪轻挽而起,一如平日里,慵懒中透着散漫随意。
右手握着一柄银蓝细剑。剑身狭长,脆而锋利,刃处似有淡淡寒光,剑柄处曜金腾龙缠绕其上,彰显着剑之尊贵无双。
这柄剑,名曰“覆羽”,是一年前锦离自藏剑谷中获得的,与他自身相契的武器。
毫无意外,“清雪”不会成为他的剑。毕竟,他与原身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人。
但,他的剑也并不比“清雪”差。
藏剑谷传承有载,“覆羽”源自千年前那个“剑道为尊,剑客风流”的时代,是当时的铸剑大宗师容沉雪的巅峰之作。
而之所以会如此认定,是因为容先生在锻出此剑后,道途圆满,当即破碎虚空,离开了此界。
留下的这柄剑,说是容先生的道果亦不为过。为此,它曾引动了武林无数争夺。
然,剑灵始终漠然,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曾令他发声。他安静而沉默,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自我到了极点。
“覆羽”的认主让天下哗然。
因为,在所有人追求“破碎虚空”而不得的今天,多数人都会视此剑藏着的秘密为他们唯一突破的机缘。
成为它的主人,就意味着未来必将面对无尽的危机与无数的觊觎。但,锦离并不在意,如他的剑一般,他同样自我到了极点。
比武台的右侧,是墨伶。
一身玄衣如夜,衣领处用银色绣线描绘出了朵朵怒放牡丹,清绝而妖艳。一头乌发仅用一根乌木簪轻束而起,一反平日里,妖孽中透着勾魂痞气。
右手握着一把艳红长刀。刀身宽阔,韧而锐利,锋口似有澎湃冰气,刀柄处流银飞凤盘旋其中,昭示着刀的俊秀无匹。
这把刀,名曰“倾尘”,同样是一年前墨伶于藏剑谷中拿到的,与其相和的兵器,同样来历非凡。
两人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经历,让他们像极了是宿命的相遇,如注定了的对手般,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冷漠对魅惑,出尘对极情。
神色相反的两个少年,站在了赛场的两端,但他们之间却像是针尖对麦芒,气势的交锋处好似碰撞出了丝丝火光。
如窒息般的紧绷,让现场因压抑、紧张,一片安静。
终是墨伶先动了。气势上的稍逊一筹,并没有让他丧失信心,他出手依旧果断、不留情面。
刀,挥洒而出,刀意凌厉,透着入骨的薄凉。迅如雷霆,坚若磐石,招式古拙厚重,化繁为简,如绵延浪涛般势可逼人。
锦离举剑相迎,剑光纵横,剑意浩瀚。分明只是用出了最基础的招式,却如同国手挥毫泼墨般,随心所欲却又妙到毫巅。
二人交锋间,劲气互冲下,金铁交鸣声不绝,气流爆破声不断。
最终,是墨伶输了。
锦离保持着原身的水平,将他逼到极致,让其爆发后,仍以一线之差输给了自己。
他看得见墨伶的不甘,也愿意为自己培养对手,不去动摇他的路,也不去想另一种可能。
他不是原身,他的选择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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