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待众人刚到食堂左手馒头右手菜汤屁股还没坐热乎的时候，就从听到有狱警喊道，“着火了，紧急疏散！”

　　好在只是南区四层烧焦了三间囚室，并没有扩大范围，犯人们在食堂陆续往室外空地疏散的时候就已经被熄灭了。

　　只不过，在被烧的焦黑的铁床架子和变形的缝隙中，狱警们发现了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尸体旁边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的拐杖支架。

　　犯人们被遣散到了空地上等待，还未了解事情的原委，干嚼着馒头骂道，“这是哪个天杀的干的事情啊，老子热汤还没喝上一口就跑来这里干啃馒头。”

　　“嘘，别声张，吃你的，听说是出了人命了，为了毁尸灭迹才放的火。”另一个犯人小声说道。

　　“杀人也不会选个好时候，好歹让大家吃饱饭啊，饿了两天了！”那人不以为然的抱怨道。

　　顾浩正顺着人流走过来，正好听到个尾音，然后他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不对劲，何以凡不在，从刚才到现在，何况，开饭前的那个样子，多多少少有点……

　　顾浩未再细想，推开人群就往囚室的方向跑去，狱警们见是他这个有特权的人，也就没有横加阻拦，顾浩一口气跑到南区四楼那个囚室的门口，狱警们在忙前忙后的收拾，在看到那具尸体体型高大的一瞬间，顾浩内心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他又跑回到了北区，没有回到523，而是跑到了六楼小储物间的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推开了那扇门……

　　就着从窗户中透进来的阳光，顾浩看到蜷缩着趴在角落里的何以凡，顾浩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然后他走到了何以凡的身前站定，闻着那空气中不可忽视的血腥味，问道，“还活着呢吧？”

　　顾浩是真的很生气，渴了饿了两天的人，能吃饭的时候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杀人，并且还能够在去杀人之前那么的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样子，顾浩想到何以凡离开之前落下的那个甜腻腻的吻，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看何以凡现在这个样子，那个目标人物也不是个简单的。

　　顾浩再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也忍不下心再打骂上两句，走到储物间某个被子山的角落下翻出了一个医药箱，踢散被子，一把拽过何以凡扔在了软乎乎的被子上，如此柔软的垫子居然还让何以凡疼的倒抽了一口气。

　　何以凡身上的囚服已经损坏多处破烂不堪血迹斑斑，衣服的纤维面料沾染着伤口，多亏还未结痂粘连到一起，顾浩动手小心翼翼地把何以凡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可是当全身的伤痕展露出来的刹那，顾浩手握着破烂的囚服，明显的感觉到心脏狠狠的疼了一下……

　　只见何以凡后背处有一条从肩颈延伸到后腰的刀伤，特别长，一气呵成被撕裂的感觉，肩膀上从前到后有一处被贯穿的伤口，深可见骨，左边腰侧也有一处横插进肋骨的刀口，与其相比，腿上那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划痕倒是显得不值一提了。

　　顾浩看着这满身的伤痕，不禁有些难以忍受，吸饱了的酒精沾在身边人的伤口上，除了身体本能的轻颤之外，都没有引来任何反应和声音，顾浩在替身下人上药的时候不禁问出口，“疼么？”

　　何以凡趴在被子上略微回头，看向顾浩，回道，“你是在问何以凡，还是在问默言？”

　　话中的言外之意顾浩听出来了，作为何以凡，他可以喊疼可以哭叫可以示弱，可是作为默言，他连疼痛都得是无声的，因为，默言从不言痛。

　　在言的训练中，喊疼哭叫，那是弱者的行为，并且除了增加伤害之外毫无意义。何以凡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道理了，强者，是低调无声的。

　　顾浩为了转移何以凡忍痛的注意力，话多的问道，“你不是来跟我套坐标情报的么？怎么又跑去杀人去了。”

　　“一旦到了堂主级别，每次接的就都是双重任务了，”何以凡笑了一下，“何况，我是默言，是杀手堂堂主，杀人才是主线任务，套情报是复线任务。”

　　“那你这次是去杀谁？”顾浩问出口之后才发现不该问，“算了，你不方便说，当我没问。”

　　何以凡没在意，看向顾浩，认真的说道，“默言是去杀默言去了。”

　　顾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但得知任务难度后，仍是有些生气的质问道，“那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可能会回不来？”

　　何以凡皱了下眉，但很快恢复了，敛下了情绪，恢复了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会呢，坐标还没到手，我舍不得的。”

　　顾浩没说话，专心的给何以凡止血上药，何以凡静静的趴着，明明他什么伤都受过，什么痛都忍过，然而此刻被药棉轻轻点在伤口上的轻微触感，额外带来的那几不可查的疼痛，这种被人小心呵护的感觉，怎么就让他觉得这疼痛这么让人难以忍耐了呢……

　　顾浩收起医药箱，回来看到何以凡这个样子，心中不忍，顺势一手托起何以凡的脸颊，转向自己，问道，“默言那么多，做我的何以凡可好？”

　　何以凡浑身一颤，从未想到会有人跟他说，抛弃默言那沉重的外壳，只做自己内心中那个脆弱的，需要人保护的人就好。

　　“疼了可以说，痛了可以叫，别人不懂你，未来我疼你。”顾浩跟何以凡循序渐进的说道，“不必整日带着面具，不必为了任务出生入死，只活自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和日子。好么？”

　　一时间，何以凡的眼中闪过了震惊、感动、欣喜、悲伤、然而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了一抹自嘲。

　　何以凡微眯了眯眼，在顾浩的手中蹭了蹭脸，留恋片刻那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然后转回头去，趴好继续忍疼，淡淡的，仿若不经心般的说道，“入言者，非死不得出……”

　　小剧场：

　　何以凡：我饿了。

　　顾浩：你老人家还知道饿啊？

　　何以凡：你身上到底带没带吃的　？

　　顾浩从自己的囚服口袋里一边掏出来一个大白馒头，何以凡摸上去，还有着余温，刚要上手都拿过来，顾浩往回缩了一只手，“我也还饿着呢。”

　　何以凡：我明明说过我要吃两个的。

　　顾浩：你一个，我一个，你吃不吃？

　　何以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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