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风云]弃恶扬善终成空

　　桃林还是那个熟悉的桃林。明心看了半天，发现自己离开以后，这里还是没有任何改变。也不知该是欣慰，还是难过。
　　前面站着的也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着一身白衣，长发被发带束着，只偶或有几根顽皮的发丝被风吹起。
　　“二师兄，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那人回头，比起貌赛潘安此类形容，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气度非凡，一个眼神就拥有让人动容的能耐。翩翩公子也一定及不上他一个人的风采。
　　二师兄上次踏足江湖，也不知又有多少佳丽会把他视作梦里檀郎？若是往日，我一定忍不住去打趣他，可是，如今却是不成了。
　　“我已经被逐出逍遥派了。师父有和二师兄说吗？”明心想了想，终是决定直截了当问他。
　　在看到二师兄站在桃林等候时，她突然明白了过来。逍遥派无事，有事要和她说的是二师兄。她走的时候，那么匆忙又决绝，连和师兄师姐师妹们道别离都未做。
　　想必会被二师兄骂的很惨。
　　“有。师父有和我说。”无崖子点了点头，没有苛责她的意思，“所以，你自己也心甘情愿要离开？”
　　“一开始不愿，现在愿意了。”
　　“逍遥派所有的人，都比不得你心里的那个人，对吗？”
　　“对。”
　　“你看上去善良心软，这一次又比谁的心都狠。”
　　“那只能说明二师兄没有看透我。”明心倔强看过去，“我以前最后悔的是没有告诉断浪，我爱他，现在还是如此。我从不曾改变过分毫。真要说变，也是师兄你变了。”
　　“没错，变的是我。喜欢谁不好，偏偏会喜欢上你这样的。 ”
　　以为自己会惊讶，可是完全没有。明心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懂了眼前之人内心的挣扎和纠结。
　　他就好像过去的我一样。可是，他又和我不同。临死之前的记忆，令爱越浓，痛越苦，心越无法摆脱。师兄没有我，失去的不过是个合乎心意的、有一点点喜欢的小物件。可是我没有了断浪，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算是活。
　　这算哪门子的新生？连一杯孟婆汤都没有。我有什么办法让自己去忘怀？
　　吾心安处方是我家。我眷恋这里的一草一木。我感激师父、师兄、师姐、师妹……我喜欢这里纯朴的百姓。我在这里收获到了很多的东西。可是，我终究还是我自己。这一次，我已经明心了。我想要回到的是那个有爹和断浪的江湖。
　　尽管那儿比这里更险恶、更无情，然而我的根在那里，我逃不了，也不想要逃。
　　“三师妹，听说你要离开逍遥派了？”
　　“是。”明心勉强应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以后，我也许还会和大家相会。”
　　“骗人。三师姐你这表情不对。”闻讯赶来的李秋水冲她吐了吐舌，“真当我们这么蠢。”
　　“秋水，别玩了。三师姐一定是有自己要做的事。”作为小师妹的李沧海向来善解人意，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她才是大师姐了。
　　此时也只有姐妹之中她最为交好的大师姐巫行云还在暗自传音了：你是要去找他了？那个叫做断浪的家伙？
　　师姐知道那不是故事了？
　　早就猜到了。帮主的女儿是你。你想他了，所以要回去找他？
　　师姐神机妙算。可是，我也不知道。覆水难收。失去的东西，以前是我的，现在还是我的。可是，我真的能找回来吗？
　　现在的低迷不像你。反正我喜欢上谁，是绝不可能会放弃的。
　　明心忍不住又瞟了二师兄一眼，有种替他默哀的冲动。被大师姐盯上，还是从了为好。
　　你又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
　　你知道二师兄喜欢你了？还是说他直接向你倾诉情义了？
　　“咳咳咳。”被传音弄得咳嗽不止的明心，迎上众人关心的视线后，有点尴尬解释着，“天气有点冷。”
　　“穿上。”巫行云帅气地扔过自己的外袍。
　　“大师姐？”
　　“不要用这种肉麻兮兮的眼神看我。”
　　彼此之间互相了解、互相珍惜。是朋友，是同伴，是知己，也是亲人。我在这里得到的越多，就会增添上越多的不舍得。
　　“你们都先下去。明心一个人留下。”
　　“是，师父。”
　　分别在即，说道别反而多余。明心一个人走进大殿，看到盘坐在蒲团上的逍遥子后，“见过师父。最后一次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吧。”
　　“你想要挽救过去发生的一切，想要解决自己痛苦的根源，说白了是你想要救他，是与不是？”
　　“是。”明心跪拜在地，“我想要救他，他也不是天生就那样坏的人。世间万物，有因才有果。我爹是因，我也是因。我爹错了，我却不能让这错变得一错再错。”
　　“你说这样多的大道理，其实只是因为你爱他，你不舍得他，你想要见他。众生百像，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份简简单单的爱情。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谁都可以给你。”
　　“只有他才可以。”明心又拜，“真的只有他才可以。我厌憎他，喜欢他。想要杀他，却又实在爱他。可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做一个好人才是对的。他是错的。我唯有改变他，才能不负初心。这就是我的明心剑。求师父教我。”
　　“即使回去过去，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只能做个局外人而已。因为那是你的世界，有注定的因果。你与他的相遇不会改变，结局也不会改变。你若是连这都改了，那么现在的你也就将不复存在。”
　　“那我又能怎么做呢？”
　　“逍遥派易容之术不在话下。你纵是见他，也不能被他发现自己真正的身份。一旦被发现，轻则身死道消，重则灰飞烟灭。之后又会导致什么样子的结局，就连为师也推测不出了。”
　　“明心谢过师父大恩大德。”
　　“以后便不要叫自己明心了。你已经做到了明己明心，是时候回归自己的名字了。”
　　“是，师父。”
　　“也不要叫我师父了。”
　　“我知道了，逍遥子…前辈。”
　　我曾经失去了一切，得到了无限的可能。现如今，我又为了自己失去过的一切，选择了放弃所有现在拥有的。
　　会有悲伤，可是，我不悔。
　　“即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最后离开的时候，只听得到这句话响起，眼前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等等，小黑？这才想起自家苍鹰的人，不觉扼腕。原以为一切交待清楚，没想到居然忘记最重要的东西了。
　　我还没和小黑告别。
　　“咕咕。”好像听到什么熟悉的声音。是我的错觉？回归自身，又叫回幽若的女孩睁开眼，便见自己床前有只熟悉的苍鹰在走来走去。
　　“咕咕。”
　　“大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奴婢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小女孩细声细气的声音，让她忍不住观察着自己。
　　看上去只有几岁。我应该正被爹困于湖心小筑。
　　跺了跺脚，风神腿一下子带她窜到了房梁上面。轻功什么的还能用，就是不太听使唤。
　　稍微练习了片刻后，幽若冲着苍鹰竖起食指，示意它不要发出声响，又指了指天空之上。小黑听话地从窗子飞了出去。
　　“小玉，我怎么好像听见大鸟扇翅膀的声音。”
　　“这都深更半夜了，哪里来的大鸟。”另一个丫鬟打了个哈欠，拍拍她的肩，“你今天怕是太困了。回去好好睡睡。正好我替你换换班。”
　　“这怎么好意思。”
　　“回去。”假扮丫鬟的幽若不太耐烦地用上了自己的明己剑，“你现在很困。必须睡到日上三竿。”
　　“咦，我怎么越来越困了。小玉，那你今天守夜吧，我回去睡睡。”
　　丫鬟们不过粗通武艺，迷住她们的神志，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幽若向天空中挥了挥手，苍鹰又迅速飞到了她的肩上。
　　“等下我装别人的时候，小黑，你不要把我给暴露了。”
　　“咕咕。”
　　“暴露的话，以后你就再也没有蛇胆吃了。”
　　“咕咕，咕咕。”
　　“听话的话，以后一天两枚蛇胆。”
　　苍鹰似乎对她的说法很是满意，也就不再迎合，自个儿飞回了高空之上。
　　“鬼机灵。”
　　幽若想了想，最后换上的是一张白发苍苍老爷爷的脸。就连身高也随着嘎吱一声变高了，顺道还多上一个佝偻着的后背。
　　直到她反复观察自己，没能找到一丝破绽，方才装作跌跌撞撞地走进了一个山洞。
　　我好像听文丑丑说过，天下会杂役历来都是待在山洞居住。虽说环境恶劣，好歹还能避避雨。可是，这里山洞这么多，我得找到何时啊。
　　所幸运气还不错，在第五个山洞里面，幽若看到了两个气息莫名熟悉的人。
　　他也在里面吗？
　　“聂风，是你啊，吓我一跳。”年龄小几岁的男孩，顿时停下了练武的动作，露出一点笑意来。
　　“我带了些吃的给你。”年长的男孩递给了他用菜叶包着的饭团。
　　“谢谢你。聂风，你不用担心我吃的不好，我不在乎这些。”虽然他话是这样说了，可从幽若的方向，却能看得见他暗自捏紧了手里的饭团。
　　原来，断浪小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倔到什么都不说的小孩子。难怪长大后他也是习惯于隐匿自己，可能是害怕被看穿，于是更加地谎话连篇。
　　“断浪，我知道你受了些委屈，所以给你带了些吃的。快吃吧。断浪，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不要因为任何原因，影响了我们的友谊。你说好不好？”
　　断浪没有回答。聂风也不急着催促，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早点睡吧。”
　　“聂风，我断浪认你是我的朋友。不过即使对你，我还是不会认输的。我总有一天要靠我自己的实力争出头的。”
　　杂役不是这样好出头的。看清他好胜心之强的幽若不觉有些为难起来。
　　我能改变他的东西，真的太少太少了。我不是爹，也给不了他飞黄腾达、一飞冲天的机会。断浪还是只能靠自己。可是，从小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争争抢抢，他万一哪一天习以为常了，我还能做到把他扳回来吗？
　　山洞里的小孩仍然在勤学苦练。没有人教他，他就一个人枯燥地动着。没有剑，就挥舞树枝，甚至是他自己扫地的扫把。只要是他能拿起来的东西，他全部都在尝试着。
　　幽若越看越觉得于心不忍。断浪的天赋，其实不逊于我风师兄和云师兄。可是，仅仅因为他带艺入门，就得不到公平的对待，爹也实在偏执。秦师兄、云师兄、风师兄都有人指教，唯有他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的。
　　我总是嫌弃他坏，却一次都不曾想象到他的辛苦。幽若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寂静的夜色中，那样的声音格外明显。
　　“谁？”断浪猛地惊醒，打量着山洞周围。
　　“你这样是不行的。”幽若拄着拐杖向他走来，一边说话一边抚弄着自己的长须，“用力的方式错了。再这样下去，又会受伤。”
　　“不知前辈是？”被她唬住的断浪从容不迫地行了个礼。他原先性子又独又骄傲，不愿跪拜谁。现在成为天下会的杂役，反而比以前识时务多了。
　　比别人弱小的话，只能忍。除非，等到有一天，我比任何人都变得强大了，才有资格选择不站。这一点是生活教会他的。
　　“你叫我声疯道人吧。”毫不愧疚地用了别人道号的幽若对着他打量了片刻，“我见你这几日来确实勤学不止，不知……”
　　“我没有师父，望前辈能够收我为徒。”自以为掌握到老者心态的断浪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就要立刻伏地拜下。
　　幽若头疼地以内力阻止了他拜下去。
　　我是不能收你为徒的。不然以后怎么办？惊恐万分的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
　　一下子变得这么失落，感觉我好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似的。这家伙不会是在演我吧？长大后这么会演戏，小时候也不遑多让啊。
　　幽若摇了摇头，“小子，这就失落的话，你心境着实差太远了。”
　　拐杖在地上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老者像是听不到，就要转身离开。
　　“前辈稍候。”
　　总算没浪费我这慢腾腾的步伐。幽若回头，目光炯炯，“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求前辈教我。”
　　“我不会收你为徒。可是，只是指点一二的话，我自认还是有这个能耐的。”
　　“但求前辈不吝赐教。”
　　“放心。你以后即使求我，也别想轻易跑出这个山洞。”
　　“可是，前辈，我还是天下会的杂役……”
　　“你做杂役，简直是暴殄天物。”老者不满的哼了一声，“以后每隔三日会有人来替你，其余时间习武不变。做杂役不是说毫无收获，也是练心的机会。可是，你得自己学会掌握其中的度。”
　　“是，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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