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病弱也要撩美人

　　“陛下，那匕首未刺中要害，所幸抢救及时，叶公子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即可。”
　　“嗯。”周贤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青年。
　　青年平日里总是捧着奏折案卷仔细琢磨，面对他的骚扰总是淡淡地说“陛下，自重”。此时却闭上了双眼，要不是胸膛还在缓慢地上下起伏，怕真是要人以为是具尸体了。他那一双狭长的充满冷清的丹凤眼闭上后，竟让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温柔起来。
　　周贤将他脸旁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突然就笑了一声，吓得跪在地上的老太医一个哆嗦。他看着叶锦书紧闭的双眼，这么也想不通这个人当时为什么会救自己。
　　周贤是玩世不恭，但是他很清醒，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床上躺着的人不会喜欢自己。
　　在周贤的认知里，叶锦书这个人就和他的眼神一样冷清。
　　冷静，克制，理智。
　　这样的人应该是精于计算的，在他们眼里做任何事都要利益最大化。所以当时叶锦书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场景又好像与十四岁那年一场刺杀的场景重合了，让他不知虚实真假。
　　他有时候觉得叶锦书就像是一块千年寒冰，怎么捂也捂不化，最后还把自己冻僵了。
　　“锦书……”周贤紧紧握着床上青年的手，“别骗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小石头……”
　　“陛下。”杨公公踩着小碎步走进来，朝抖得像个筛子一样的老太医使了个眼色，老太医跟得了赦令一样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寝宫。杨公公小心翼翼的瞥了不吭声的皇帝，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陛下，镇北侯求见。”
　　周贤没有转头，他的声音有点干涩，看起来是很久没有喝过水了。他说：“不见。
　　杨公公为难道：“这……镇北侯说陛下要是不见他他就……”
　　“他就怎样？”周贤斜斜的看了老太监一眼，眼白里泛着浅浅的红血丝，却叫人看不出疲惫，反而有一股子狠厉。
　　杨公公跟了周贤快十九年，可以说是一直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皇帝这般样子他也只在九年前看到过，那时候好像也因为一个人。其实皇帝以前还很好学，虽然不是天天泡在书堆里，但也没有现在这么玩物丧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杨公公低着头，神情恍惚了一瞬，鬓角有冷汗留下来。
　　然而很快有人将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救了出来。
　　“你觉得我会怎样？”陆旻修长的腿迈过门槛朝这边走来，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直奔主题，“放了梅止。”
　　周贤摆手让老太监退下，自己转过身站了起来，靠在床边，看着一身风尘的镇北侯，眼底神情捉摸不透，“他想杀我。”
　　陆旻有些烦躁，他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搭在椅子上，“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想杀你的不是他。”
　　周贤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里的意思很明确。
　　确实，白底红边的祭祀袍只有国师才能穿。那沐浴吃斋的三天，偌大的宫殿里不曾有人进去过。如此下来，梅止的嫌疑是最大的。
　　陆旻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的靠背，“ 周明睿，我不是来和你讲条件的。”
　　周贤笑了一声，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茶喝了一口，朝床上一指，慢悠悠的开口，“现在躺在那儿的是锦书，要是朕躺哪儿了，你觉得你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机会来谈条件？”
　　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嘴唇有些干枯，墨发被一根红色的发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脑后，下眼皮泛着淡淡的黑青色。
　　看着不像是皇帝，反而跟草原上被逼到穷途末路时要和敌人放手一搏的狮子有那么点共同之处。
　　“朕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快点混到皇叔的儿子长大，传位给他后和朕喜欢的人一起隐居。你们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周贤狠狠地攥着茶盏，神色有点发狂。
　　陆旻抬眼看着他，九年前好像也有一次刺杀，又恰好同样有一个人为他挡下了一剑。
　　真会有这么巧？
　　陆旻绕到他身旁，抬手一记刀手往他后颈劈了下去，淡淡道：“陛下，你累了。”
　　将皇帝放到床上后，陆旻回过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杨公公。
　　“陛下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了，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么熬。”老太监满是褶子的脸上堆起了一个憨厚的笑，却挡不住眼底深处的精明，“侯爷还有事就去忙吧，剩下的交给咱杂家。”
　　陆旻眯着眼，白葱修长的手拿出了一块金锭递给他，“那就麻烦公公了。”
　　杨公公也没有推脱，笑着接下了。
　　陆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风走了出去，望着雪后的蓝天发呆。
　　一个白色的小纸人从他的腰封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然后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肩膀，仰着扁圆的小脑袋，却只能看见陆旻如同雕刻一般的精致的下颚线。
　　“就这么把他打晕好吗？”
　　要是有人在这肯定会惊讶，本被押在昆仑行宫里的临时监狱里的梅止的声音从这个小纸人身上传了出来。
　　这是陆旻和他商量好的法子，他用的这种小纸人只能传话，不能像之前的那两个变成替身。梅止说，这件事周贤多半不会放过他，所以特殊时期就用这个联络他。
　　“美人，乱说话可不好。”陆旻轻轻摸了摸小纸人光溜的头，小臂上挂着他那件披风，他懒懒的抬腿往一个方向走去，“是他自己癔症发了，关我什么事？”
　　肩上的小纸人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陆旻向下瞟了一眼，有点稀奇，“你笑什么？”
　　昆仑行宫的监狱建立至今只迎来了一位住客，这位住客生的是顶顶的好看，一双眼睛像极了一波碧潭。监狱内比较干燥，他闲闲的靠坐在角落里，阳光透过铁窗散落在他的白衣上，让他整个人像镀了层金似的，好像要成仙。
　　白衣的住客一只手搭在曲折着的腿上，嘴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眉心的红痕映衬着他有点邪气。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对着空气说：“没什么。倒是阿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旻摸着下巴，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九年前明睿遇到了一次刺杀，有一个小太监为他挡了一刀。后来他登基时有意封那个小太监为大内总管，但不知道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从那以后朝云城再也没有那小太监的消息了，同时明睿这昏君也开始好男风。”
　　小纸人“梅止”歪着小脑袋，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九年间他收男宠，立男妃，荒唐事做过不少，但是却一次刺杀也没有遇到过。”陆旻顿了顿，一只手有的没的把玩着腰间带着点点血色的白玉佩，“第二次也就是这一次，同样是刺杀皇帝，同样是有人挡刀，我不信这事会这么巧。”
　　小纸人玩着他的一缕发丝，听到他这么说，圆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世界上总有巧合。”
　　陆旻摇了摇头，“周贤说过叶锦书和那个小太监十分相似，回京城后我要找到他的画像，来印证一件事。”
　　小纸人不再出声，瞧见不远处有人，便熟练地从他肩膀上爬回了腰封里。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着，小纸人扒着他的衣服顺着外衣和里衣的缝隙滑了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亵衣感受到了陆旻微凉的体温，。
　　感觉到了小纸人的动作，陆旻伸手在腰封处轻轻按了按，轻声道：“别闹。”
　　小纸人瞬间不动弹了，洁白的纸片身上染上了一层可疑的绯红。
　　陆旻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在心里疑惑，梅止这么一个温润矜持的人，这么他的纸片人这么闹腾？
　　陆旻突然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是单风祺和柳怀青。
　　大昭当朝的两名丞相，从思想到主张都不对盘那种。
　　一个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大权臣，一个是曾与他父亲是旧交，这两人在一起干嘛？
　　陆旻不动声色的躲在了一棵松树后面，透过层层树影看着他们，耳边时不时传来他们的对话。
　　“风祺，你究竟要怎样？”柳怀青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声音听着很无奈以及妥协。
　　“要怎样？”单风祺好笑的看着他，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眯着，看着是在笑，眼中却像结了一层冰，寒凉无比，“你管得着？”
　　说完又补了一句，眼中满是嘲讽，“柳大人，高贵的丞相大人，你我都是历史中的尘埃，你又能管得了什么？”
　　陆旻以为柳怀青会生气，但是他没有，这个年近半百的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子喻那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单风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嘴角带着冷笑，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却字字诛心，“柳怀青，我告诉你，就算你跪在子喻墓前磕一百个头，我也不会原谅你。道歉？道歉已故的人就可以复生？柳怀青，你这清风拂袖的做派真是让我恶心。”
　　从陆旻的角度可以看到柳怀青的肩在细微的颤抖，单风祺的话还在继续，“一百年后你垂名青史，被后人铭记。可是子喻呢？一百年后还有几个人记得他？”
　　陆旻皱眉，动了动脚想走过去，在他衣服里的小纸人“梅止”戳了戳他的肚子。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痒意，他小声道：“没事。”
　　“两位丞相大人，聊什么呢？”
　　他扬声到。
　　声音很大，很拽。
　　单风祺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又是那狐狸般的笑容，他眯着眼睛看着朝这边走来的陆旻，“小侯爷，偷听别人讲话可不好。”
　　陆旻将搭在手臂上的披风披上，回以一笑，却多了几分肆意，“左相这是什么话，本侯刚好路过而已，看到两位大人聊得这么欢，好奇罢了。左相不想说就不说呗，这么错怪人。”
　　单风祺拿着一柄收拢的折扇指着他，最后看了一眼略微有些尴尬的柳怀青，笑着离开了。
　　“柳伯伯。”
　　陆旻收敛了之前的那种纨绔气息，对着面前自己父亲的故交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柳怀青欲言又止，最后摆了摆手，“允之你去忙吧。”
　　陆旻摇头，“没什么事，我此番正是要去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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