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第一也想交白卷

作者:冉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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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杆


      离期中考试还有一天,连考两天,考完之后就是周六周天。
      明榆一中西边和体育场靠得挺近,里面有几件大件的不用的加长版双杆,上完体育课陈醋瓶就让三班男生去搬到隔着一个操场体育室里面。

      下午恰好是一节不可多得的大课间,这也算明榆惯例,考试前夕稍微给学生们放个不痛不痒的假,好让学生们在考完试前提前哭哭。

      “总共就这些。”陈醋瓶指挥着说,他今天穿的挺洋气,外面是一件有点不合身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一身运动服。
      “程老师,你今天穿这么帅?”段梓绕过去看着陈醋瓶,眯起眼睛品了品。
      蛮雅致。

      “帅吗?谢谢啊。”陈醋瓶一边从体育馆二楼往下搬双杆,一边大声回应,“一会儿当伴郎就得帅气一点。”
      “老家二姐要结婚了,今天下午摆家宴。”陈醋瓶拍了拍手,“辛苦各位了。下次请饮料!”
      刚下课,不过因为今天体育课是在户外上的,所以这个时候体育馆十分空旷,几块墙壁能遥遥传来相对的回声。

      双杆颜色都是随机的,为了以示区分,喷涂了蓝粉两种颜色。
      两蓝两粉,体育馆剩下八个男生。
      无可避免的,有人要扛着粉嫩粉嫩的双杆在篮球场招摇走过了。
      纪池州一想到就一阵恶寒。

      不是他不喜欢粉色,而是,他最近对粉色有阴影。
      纪水延弄回来一个粉红的围裙,拍了一张自己和锅铲的自拍。
      纪水延自从从土耳其回来之后,就开始乐此不疲地发微信,不过他好像没有太多人可联系。

      一天要给儿子发二十多条微信,也真是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老父亲了。
      纪水延的微信名老丫头里,一天还要转三五条招工广告,纪池州微信朋友圈随手一滑就是整整齐齐一排的广告,所以在众多“火爆招工”“非诚勿扰”里面混进了一条粉围裙,当然差点让纪池州眼珠子没掉下来。

      纪池州果断把老丫头点了屏蔽。

      纪池州钻到蓝色长杆下面,那长杆远远看着挺细,其实凑近了看特别粗,还沉。
      “搬不动。”长腿于也去抓杆子,几个人年轻气壮的也着实被这这种程度的杆子给压到了,“谁来帮我?”
      “我帮你。”段梓十分殷勤。
      两个和尚挑水能有水吃,挑杆子也可以。

      “老于你这身体不行啊。”彭友单手就扛起来了,向长腿于咋呼道,“这不是很轻松就扛起来了。”
      “那是你没看透事物的本质。”长腿于说,“这根杆子中芯不空,猜测里面放的是水泥,全杆重约35千克,相当于你背着你上小学的妹妹从操场绕一个大半圈,哎对了,你有妹妹吗?”

      彭友:“……没有。”
      “这不就得了,你没有实验。”长腿于勾了下手指让段梓过来,“你扯后头。”
      “我妹妹三年级,现在有奔八十斤的苗头。”长腿于说,“我快背不动了。”

      纪池州不算是个吃瓜少年,但是他最近谈恋爱之后就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至少比彭友敏感。
      彭友最近关于他纪哥的课题已经全面放弃,纪池州和裴淮在他前桌敲敲打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最近频繁了点。

      而他前前桌于凌恒和段梓喜欢打脚架也已经在彭友眼中淡泊云烟。
      习惯了。
      彭友小朋友习惯了,也明白了。
      他明白了,自己前面两排的哥们们都特别喜欢打小架维持兄弟间不堪一击的友谊。

      纪池州抓住那根仅剩的蓝色长杆,手指缓缓收紧。

      他看着于凌恒和段梓愣了一下,然后全然忘了找人帮忙这件事,鉴于他在启星小区扛着水桶上跑下窜的资质,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扛一个七十斤的杆子也没什么问题。

      其实究其原因是,他的好哥们有两个疑似是一对儿,另一个觉得自己身强力壮,非要头铁一人硬扛,比如彭友。

      最重要的是,他男朋友不在。
      裴淮是年级堪比比校主席第二忙的人物,虽然他因为懒惰什么职务也没当,但是作为年级第一,就不可能闲着。
      裴淮还没下课就被王胜叫去给一班讲数学题。

      上体育课刚跑完步,裴淮还没来得及歇完那个陈醋瓶口中说的“跑后三分钟”,他就被王胜给提溜走了。
      王胜在长长的红色跑道旁边拎着收音机听“王钢讲数学”,十分犯愁自己的老一套讲题方法如何才能让一班一群智商冲天的小兔崽子们信服地听他讲完。

      那时裴淮正揪着校服里面的衣服消汗。
      他的短款外套还拉开了拉锁撑着,被狂风吹得卷了边。
      纪池州靠在主席台岩壁上,突然冲过来拉了他一下,裴淮愣了两秒,回头看着纪池州。
      “怎么了?”
      “别动。”
      然后纪池州抓住裴淮的衣服,把他的拉锁拉到了顶,到卡脖子为止。

      “怕你感冒。”纪池州说,“这么大风,我爸说,不把人吹得嘴歪也要把人吹出鼻涕。”
      “嗯。”裴淮说,“我以为州州又要……”他屈起手指蹭了下鼻子尖,笑了。
      “要什么?”
      “又要亲我。”

      “我操。”纪池州觉得裴淮这几天皮实了不少,他放下抓着裴淮衣服的手,耳朵有点热。
      他确定现在是在操场上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而他男朋友疑似在和他当街耍流氓。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因为他和裴淮的确在公交车那次之后又偷偷试了一次,不过是在晚上放学之后去医院的站牌旁边。
      亲一次就想再亲一次。
      因为裴淮比他高了,他必须要揪着裴淮的领子稍微踮起脚才可以正好触碰到,就像现在一样。

      “那你要不要亲。”纪池州说着,打算反逗回去。
      裴淮挑了下眉。
      “你想就可以。”裴淮说着把纪池州掉到脖颈的闪亮耳包给他戴在应该出现的位置。
      但。
      纪池州又怂了,他看了下两边,人虽然不多但是……

      “不敢。”纪池州小声说,“可是我想……”
      “想什么?”
      “想啃你一通。趁没人的时候。”
      “嗯。”裴淮被逗笑了,“州州乖,晚上再说。”
      纪池州刚想点头,突然觉得裴淮叫的不太对。

      “裴淮!”王胜突然拎着收音机走过来,声音盖过收音机,“过来一下!”
      纪池州和裴淮吓了一跳。
      这心脏哪,就差点被这个姓王名胜的数学老博士给弄出病来。
      “……”
      不过好像王胜并没注意到他们刚才的举措。

      老实说,现在一班和三班的同学们都不是很想见到王胜,王胜最近占课间占的有瘾,几乎是不占不欢的地步。

      纪池州愣了一下,使劲踹了一脚裴淮:“州你个头州,王胜叫你,快滚!”
      裴淮被踹的十分莫名其妙,但没办法,不宠着还能扔了是咋的。

      所以裴淮不在,纪池州就一个人头铁了。
      他拎起那跟长杆,其实还好。
      彭友搓了下手,仿佛要沾点粉举重。

      “纪哥!”彭友问,“举重运动员搓的都是什么粉?像面粉似的?”
      “镁粉。”纪池州说。
      “哦对镁粉!你说我要是买一斤镁粉放家里,每天多搓一搓,是不是抓东西就容易多了?我随我爸手汗特别重。”

      纪池州心里想说你不怕手烂掉就天天搓,然后就看见彭友从屁股兜里拽出一包疑似面粉的东西。
      “……”纪池州相对无言。
      “镁粉?”纪池州问。
      “不是,”彭友倒了点在手心,“高筋面粉。”
      纪池州:“……”

      “面粉更滑。”纪池州盯着彭友装着运动员上场前准备前似的动作,“我劝你别……”

      劝也没用。

      彭友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然后低声喝了一声。
      “嗐!”彭友把杆子举过头顶,差点没拿稳砸脚上。
      纪池州嘴角抽了一下,然后越过去把帮彭友把手中的杆子接住,因为比较匆忙,他用胳膊肘垫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肩膀好像扭了一下。
      他以前就扭过,只不过以为是小事就没理,没想到这跌打扭伤还是个慢性病和容易复发的病。
      纪池州痛的咬下唇,倒抽了两口气。
      不过他觉得自己能忍,忍忍这个劲过去就好了。

      “谢谢哥!”彭友担心地看过来,看到纪池州捏了下肩膀,“你没事吧纪哥?”
      “没事。”纪池州皱了皱眉,“你先走吧,我先待一会。”

      “不可不可,”彭友说着向纪池州抱住的肩头走过去,“我帮你看看?”
      纪池州深知彭友一挑多的神来铁拳,所以不太敢答应。
      “不用了,”纪池州笑了一下,“真没事,你看。”

      纪池州甩着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弧,这一甩差点直接粉碎性骨折。
      “我好……好得很。”纪池州僵硬地笑。
      “纪哥你别勉强自己。”彭友看着纪池州。
      彭友还是不太放心,给纪池州锤了两下才走,给纪池州疼得直接嚎了。
      然后纪池州一巴掌拍到彭友背上,又把人给撵跑了。

      纪池州好像发现了自己的某项隐蔽技能,就是撵人。
      “……”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之后纪池州的确没勉强自己,他捧着长杆站在体育馆外面思考自己究竟上次是怎么给胳膊扭到的。
      算了,想不起来了。
      也站累了。
      最重要的是,虽然很不服,但他扛着一根比他还长的杆子迎接许许多多祖国小花朵的目光,实在挺傻逼。

      纪池州掂量起杆子,像手捧奏折一样恭恭敬敬地托着它。
      但他走了几步,发现,自己有点像个呈上来的公公。
      操。
      所以他手臂稍微收回来了一点,没伸那么直,手肘曲着。不过他这么托着的确不像公公了,但是为了耍帅的后果就是,因为左边肩膀也要用力,所以他刚才扭到的左边肩膀现在疼的一批。

      纪池州垂眼看着这蓝色长杆,觉得他现在对蓝色也要有阴影了。
      最后他换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用左边肩膀扛着长杆。
      并不是他傻了,而是这样压住疼痛,以痛治痛,有麻痹的奇效。

      其实平常让他扛几次水桶都没事,他虽然很瘦,但是并不是病态的瘦,而是青涩紧致的那种,很少会累。

      但是今天纪池州步履十分慢,年龄上大概没有七十多也有八十多了。
      纪池州蹙着眉,脸本来就十分冷白,再加上肩膀疼,甚至进化为了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病西施的模样。

      冬天了,每个缝隙都被一团不停乱跑的冬风所填满。
      十一月中旬,绿色几乎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一切都这么跌跌撞撞来了。
      十七八岁,什么都不必精打细算,不够从容也没关系,只要足够猛就行。

      纪池州不知道像沙僧一样扛着长杆跋山涉水走了多久,久到大课间都快结束了,他还没有走到体育室。

      “你干什么呢?”
      突然背后有个声音响起。
      纪池州侧眸看是谁,目光有点涣散。他自己全然不知,他的脸已经苍白到吓人,刚才为了忍着痛,嘴唇也有点咬破的迹象。

      是裴淮。
      裴淮显然被纪池州的脸色吓了一跳,他的笑容一下凝住,变成了担心。
      “刚才陈醋瓶让我们把长杆抬到体育室去。”
      “不是这个。”
      “什么不是这个?”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裴淮急急地问,眼眸倏地变了,“跟……跟那天一样。”

      跟纪池州打架,记忆错乱那天一模一样的脸色。
      从此以后,裴淮特别怕,特别怕的就是看到纪池州身体有一点点不舒服的样子,那次经历,即便结局圆满,也像一块在他心上的陈年旧伤,稍微一拉扯就会隐隐作痛。

      “刚才肩膀扭了一下,没事。”纪池州慢悠悠走着,“哎哥,王胜找你干嘛去了,这么快就结束了么?你出来干什……”

      哪知裴淮根本没回话,他像没听见纪池州连珠.炮似的提问,直接绕到纪池州身侧,把长杆接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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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长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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