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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
裴淮鬼使神差的表白,纪池州莫名其妙的答应。
纪池州不知道裴淮喝错了什么药,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不清醒,还曾经幻想着有一天向裴淮表明心意。
每当他想到自己无法无天,竟然想着去爱恋一个清白干净的少年,他就想到了僭越。
他越是想抽身,越是不能,越是无法自拔,指望着有一天能逃脱这样龌龊的想法。
可是现在,他和裴淮同时冲动上身。
同性恋么。
他的父亲母亲没有爱上同性,身边的玩伴也没有,只有他像愣头青一样随随便便就喜欢上了同桌。
而且自己的同桌,也是个男生。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可能是那天阳光很好,从裴淮侧脸滑过来,他觉得很好看。
可是从那以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宁可自己没有去看裴淮那一眼。
他一条路走到黑,愈到最后越是陷的越深,越是枉自后悔。
这样无所顾忌、不可见光的爱恋,他大概一生只有一次了。
太过于心动,太过于痛苦。
操,一点也不痛快,他不想体验了。
所以当裴淮笨拙而认真地向他告白的时候,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要鲁莽地决定,这一刻是他十七年来最开心的时刻。
怎么会呢,裴淮居然也喜欢他!
纪池州开心地差点飙粗话。
他和裴淮后半夜谁也没睡着,光是蹲在医院的角落根本缓解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也压根就消化不了,所以纪池州和裴淮干脆去走廊看月亮,看太阳。
从凌晨看到天亮。
医院的走廊最边上有一扇窗户,没把手,有一层厚厚的护钢窗。
这一层病房在医院的最顶楼,很高,对面就是万宝大厦,大厦24小时营业,昼夜不歇息不关门,楼体的玻璃墙向外折射光芒。
纪池州和裴淮站在窗户旁边的铁架后面,他在裴淮身边,把想说的话,也不管有用没用就颠过来倒过去地说,好像说不够。
从前他觉得在裴淮身边就很安心,可又总是没有正当理由。
但如今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赖在他旁边。
“裴淮,还有三天期中考,你怕不怕?”纪池州没头没脑地问。
其实他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
问一个年级第一会不会怕考试,太草了。
“不怕。”裴淮果然这么说。
“我怕期末。”裴淮紧接着补充说。
纪池州:?
“不能啊哥,”纪池州说,“我觉得期中和期末一样难。”
裴淮:“……”
“不是。”裴淮回头垂着眸看纪池州,刚想说话,眼睛就先不自知地弯了弯。
对面这个人,几个小时前他刚刚说完喜欢,就快言快语地紧跟上接话说我也喜欢你。
怎么一点都没有迟疑啊。
“因为期末考试和期中挨得太近了。”裴淮继续说道,“我有点担心别的。”
“没事儿,我帮你解决。”纪池州快言快语地说,“那个,你担心的事。”
天边有微弱的阳光从地平线升起。
裴淮转头,他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异常好看。
他抬手摸了摸纪池州的头,一脸被满足到的样子。
“不行,你解决不了。”裴淮说。
“哥你小瞧我是不是?”纪池州说,“别和我客气。说吧。”
纪池州紧紧盯着裴淮,好像放不过了似的。
没想到裴淮眼睫垂了垂,错开了纪池州投过来的眼神。
外加耳根极速升温。
他发现自己好像把自己卖了。
因为,他担心的事就是有关纪池州的。
他其实一直在竞赛和纪池州不去这两者之间徘徊许久,两个月分别,太长了。
他担心自己一冲动把纪池州装起来带着一起去。
“好难。”裴淮突然说。
“什么?”
“你。”
“……?”
“你比物竞还要难。”裴淮老老实实地说。
纪池州扑哧笑了。
“草,什么烂比喻?”纪池州说,“本爷怎么能跟物竞比。”
“嗯。”裴淮笑着说,“当然比不了。”
太阳升起来的速度比纪池州预想地要快。
天边乍开一丝一絮的光芒,盖过了不远处高楼的霓虹光顶。
“其实裴淮,”纪池州说,“这不是我第一次看日出。”
裴淮静静听着,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他。
“我爸和我妈离婚那天,我一宿没睡,他们也一宿没回来。我爸好打麻将,家里吵闹是常事,所以那天也是第一次家里边那么安静。”纪池州说,“不过我特别不适应。第二天太伤心了,就,蹲在家里看日出。”
“我坐的地方很邪门,怎么都找不到太阳,只能看到光。”
“房子朝向太烂了。”纪池州晃晃地重复,“你说呢,是不是我眼漏了。”
“没关系。”裴淮说,“以后我会陪你一起找的。”
“找什么?”纪池州愣了一下。
“找太阳。”裴淮说,“一时间找不到,那就多找一会儿。”
姥姥醒过来的时候,才刚刚五点半。
姥姥常说,老年人起床都很早的,不像年轻人,都起得特别晚。
但她今天惊奇地发现,这样的想法是不够准确、太过僵腐的。
姥姥一睁眼,就看见神清气爽的纪池州端着饭碗,笑眯眯地说:“姥姥早上好。”
“起的这么早?”姥姥说,“和裴淮起得一样早的小孩你是头一个。”
姥姥又笑呵呵补充道:“裴淮那小猫儿,平常起床早得跟老头子似的!”
裴淮:?
“小猫?”纪池州说着喂了姥姥一口鸡蛋粥,“为什么?”
“裴淮吃饭像小猫似的,给他一块就吃一小口,不给就不吃。”姥姥说,“你不知道他小时候被我喂得有多胖乎。”
姥姥说着掐了一把裴淮的脸蛋,掐出了红印,“现在都掐不起来肉,以前多招人疼的小脸,现在瘦的跟六亩地里的丝瓜似的。那外头的野猫吃了我做的饭都比裴淮胖了!”
纪池州笑得鹅鹅鹅的,碗都快端不住了。
裴淮表示不想说话,他转身忙着给姥姥洗漱,然后联系护工。
纪池州去烧开水,浸热了毛巾给姥姥擦脸,然后追着裴淮小猫小猫地叫。
今天是第一次和裴淮一块上学。
“走了,今天给我姥姥点慢点,”裴淮给姥姥按摩完了胳膊,转身和小向说,“昨晚没点太快,今早胳膊就没麻。”
“老太太自个儿不想滴太快,我就不快,我还照着现在速度就成,”小向把棉衣脱下来挂在椅子上,“老太太最近恢复得不错。”
“嗯,麻烦了。还有就是,”裴淮拎起书包叹了口气,“别让我姥姥吃零食。尤其是辣条。”
小向:“……”
这话她一开始没听明白,在裴淮走之后才明白姥姥和辣条有多么孽缘。
“小向,裴淮那小子终于上学了。”姥姥支撑着半坐起来,“我解放了。”
小向:?
姥姥抖搂着床边的零钱包,强塞给小向手里,“小向啊,楼下辣条五毛钱一袋,你去给我买几包藏起来。”
小向:“……”
六点的街上充斥着炒瓜子的香,老板裹着军大衣,袖子磨得卷了边儿,偶尔去锅炉里抓一把试试香。
旁边的小摊贩火炉里还烘着烤地瓜,地瓜沉郁的甜味袭人得很。
公交车站在炒瓜子的旁边。
老板脚搭在前边横杆上,靠着椅背一摇一摇。
“怎么不戴上?”裴淮看到一束光从纪池州那霹雳过来,“耳朵都冻红了。”
纪池州把荧光闪亮的耳包别在脖颈间,风起,碎发从缝隙间飞出来,“怕吓到人啊,大耳朵精灵。”
“别在意。”裴淮说着搓热掌心碰了碰纪池州的耳垂,抓起耳包给他戴上,“感冒怎么办。”
“卖瓜子嘞——葵瓜子现炒现卖,不香咱不卖!”军大衣这么喊道。
裴淮和纪池州来得挺早,在车站旁边的柱子那站定,看见来来往往的车辆。
“今天彭友要吓一跳了。”纪池州呵出一口白气,“他裴哥是我男朋友了。”
裴淮愣了一愣,纪池州这么说他才意识到今天开始有多么愉快。
“那他要吓两次了,”裴淮勾起嘴角,“他纪哥是我的了。”
“我手冷,”纪池州说着要又往裴淮那伸去狗爪子,“你帮我捂捂。”
裴淮“嗯”了一声,抓住纪池州的手,放进了兜里。
即使放到兜里,他也没有松开,思绪有一丝丝偏差。
牵着男朋友的手。
睡美人和小王子,本就该在一起的。
“裴淮……”纪池州抬眼望着裴淮,“这是我头一回牵。”
“原来是这种感觉哦。”纪池州笑着踢了踢路边吹来的石子,“我好喜欢你的手。”
他在裴淮兜里攥得紧了紧,蹭了蹭裴淮的分明的骨节。
“裴淮,你之前有没有牵过手?”纪池州抓了一把呼出的白气,“牵过谁的?什么时候?”
纪池州脸冻的发红,漂亮的眼里几颗迎风泪挂在眼角,可是身上却像冒着热气。
他很期待地看着裴淮,“我猜有?”
裴淮顿了几秒。
“你怎么那么期待?”裴淮歪着头看纪池州。
“咳,”纪池州煞有介事地说,“我想看看我男朋友够不够有魅力。”
裴淮吸了下鼻子。
这种事,他没法说。
对天发誓,在昨天之前的确谁的手也没有拉过。
但他妈的他昨晚就把纪池州的手给牵了!还是在人家睡觉的时候!
裴淮越想越上头,几乎要鲨了自己。
“嗯,”裴淮含糊不清地说,“我……”
他突然被一声长喝打断了。
“呦!两个小兄弟,你俩是同学啊还是?”那个军大衣翘着二郎腿说。
裴淮回头看了一眼军大衣。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俩这距离有点近啊,”军大衣说,“怎么跟小情侣似的?”
纪池州:“……”
军大衣说着往前凑了凑,脸上的皱纹像几条黑泥鳅,眼里闪烁着狡黠,“我操,还都挺帅啊。”
他脏兮兮的手在裴淮和纪池州之间隔空点了点,“两个男的。挺他妈带劲啊,小兄弟,现在都好这一口了?”
纪池州眯了眯眼,看着军大衣:“把你臭嘴闭上。”
“来来来,儿子。”军大衣刻意避过,向远处招呼了一个小男孩过来。
瘦弱的小男孩蹲在路边扣石子,被叫到之后擦了把手背上的鼻涕,然后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纪池州皱着眉头,眼神渐渐变暗。
“有不有趣?恶不恶心?”军大衣掰正小男孩的骨背,“你长大之后想不想和男孩亲嘴儿?”
“什么意思啊爹?”男孩把石头端正放在了瓜子壳旁边。
“就是以后和你朋友小胖一起打啵,还要乱摸——”
“操。”纪池州对上男孩天真的眸子,眼睫垂了下来。
他突然把手从裴淮兜里拿出来,离裴淮站远了点。
“不是你爸说的那么回事。”纪池州蹲下来,看向小男孩,“我和那个哥哥之间什么也没有。”
“你不要,”纪池州狠了狠心,“被你爸爸骗了。”
其实他不是这样想的。
他最大的谎言就是,我和那个哥哥之间清清白白。
“哦!”小男孩不再啃手,“吓死我咧,男的和男的那个好恶心啊!”
“……嗯。”纪池州的碎发扎疼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睫止不住的颤抖。
纪池州的声音一声声在枯干郁结的街道上扎出口子。
最大的口子在裴淮心上。
突然就很冷很冷。
初冬的寒风刮不死人,可是裴淮感觉纪池州刚刚的声音能要了他的命。
纪池州眼底蔓延出殷红,他突然起身向翘着二郎腿的军大衣走过去,书包抡在地上,狠狠揪住了军大衣油腻发亮的领口,那一颗纽扣卡在纪池州的手指中间。
“我劝你……”纪池州咬着后牙床,“不要再多管闲事。”
军大衣个头没纪池州高,突然气势上就弱了一点,但他呲着牙,吐出一层层白气,喷在纪池州脸上。
“你敢揍我?”他低头看了一眼纪池州衣领露出的一点明榆校徽,“明榆?呦,还是市重点呢。你们那的学生把外边的人打伤,你们校长能赔多少啊?”
纪池州一只手揪着军大衣的领子,另一只手用力得都蹦出了血管。
可是他迟迟没有下手。
军大衣的笑容逐渐猖狂:“赔钱,赔,赔……”
纪池州身后的风突然被挡住了。
更强烈的冽风袭了过来。
一只比他更狠戾的手腕猛地伸过来,直接越过他的,拽住军大衣的前襟,冲着军大衣的鼻子挥了重重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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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很坎坷……但是爱情来了就没办法呀,无论性别是不是(>ω<)
喜欢写少年并肩的故事,觉得很可爱。
爬走_(-ω-`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