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孤女谣

作者:忽忽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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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行诡诈出奇胜 脱胎换骨狠心人


      阿鸟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她。阿虫看遍体鳞伤的阿鸟和她手里的狼皮,心中忌惮更深,不由心生毒计。
      日日上山猎杀,阿鸟都带上狼皮。她事先挖好陷阱,遇见狍子、鹿、野猪等,狼皮就派上用场。她披上狼皮往陷阱的方向驱赶,十次有七、八次奏效。她孤身猎兽,再也不试图找其他同伴合作。
      一日午后,阿鸟正埋伏着,见一个泥脸同伴朝她这边狂奔,直喊“救命”,看轮廓是阿虫。后面,一只黄皮黑斑大兽正在追赶,金钱豹!阿鸟心提到嗓子眼儿:比狼要难对付。教头们可没规定,见到同伴有危险必须救。要是阿虫被金钱豹咬死,自己就不用与阿虫决一生死了吧?念头一生,阿鸟就惭愧地脸红,暗暗责备自己卑劣。要活下去,也要正正当当地比一场,真到决生死时,无论下手多狠,也算堂堂正正。此时见死不救,阿鸟做不出,她怕自己愧疚一辈子。
      豹子追阿虫,阿鸟追豹子。阿虫甚是灵巧,身形摇摆,借着树木、荆棘等物掩护,左突右冲。每次豹子似乎能扑到她了,她都险险地避过。阿虫追得吃力,看着心中佩服。逃的逃、追的追,进入一片阿鸟从未到过的幽暗森林,这里树木高大挺直,遮天蔽日。阿鸟已经不辨方向。此时,阿虫向左前方冲去,豹子跟向左前方。跑了一段阿虫又拐个弯,转向右前方,豹子也跟着拐回来。阿鸟见状,抄近路直直往前冲去,估摸再加把劲就能撵上豹子。突然,脚下一空,阿鸟跌进一个深坑。坑底虽然松软,仍跌了个七晕八素。
      阿鸟稳定心神,仰头向上看,发现坑洞细高,很难爬上去,“阿虫,阿虫,你还好吗?”附近有人豹搏斗声。
      过了好一阵子,搏斗声消失,阿虫出现在洞口,居高临下看她,冷笑说:“一举两得。”
      阿鸟问:“什么意思?”
      阿虫得意道:“意思就是,不救你并不违规。”
      阿鸟明白了,原来,阿虫早设好陷阱,故意引她到此,玩儿了个“请君入坑”。阿鸟说:“别忘了,没有我,你也须与别人对决,也许比我要难对付得多。”
      “谢谢关心。这个我早想到了。不过,能让首领特别对待的,只有你一个。”阿虫说着,朝她挥了挥柴刀,又说:“天助我也。”说完,便离开了。
      阿鸟无奈,飞速思索。没有柴刀,她还有匕首。阿蝶死后,这把匕首她一直藏在身上,阿虫必然不知道。阿鸟拔出匕首,开始在洞壁上挖小坑。幸好这洞深却不宽,这边壁上挖一个,对面壁上再挖一个,让两脚都能有着落。从底部挖起,挖挖停停,直到天擦黑,她终于一步一步攀到了地面。
      她勉力爬上一棵大树,从高处辨别四方。找准了方向,下得树来,快步向营地跑去。暗处,红刺见阿鸟爬出洞,松了口气,心中赞许。
      阿虫正在铺豹皮,突见阿鸟推门进屋,着实吃了一惊。阿鸟见阿虫榻上铺了一张大豹皮,自己榻上还随便扔着一张小豹皮,顿时明白了:原来阿虫捉了小豹子当诱饵,大豹子心忧自己的孩子,闻到阿虫身上的小豹子味,紧追不舍,才不顾身后狂追它的阿鸟。阿鸟心寒至极,一语不发,将小豹皮扔回阿虫榻上,取回阿虫脚下的柴刀置于手边,躺下便睡。
      一次暗算不成,阿虫明白,再也无法得手。大考核前的日子,两人相安无事,只待决斗之时再看鹿死谁手。
      经此一事,阿鸟也想通一件事:对待狠毒之人,你就得比他们更狠,才活得下去。断不可当那任人处置的白兔,也不可当那轻易钻进圈套的大豹子。
      大考核如期而至。教头宣布:连续三日,同室两人林中相互猎杀。第三日太阳落山之时,生者回到营地。若两人谁都没能将对方杀死,共同淘汰。现在,可以入林。但须以鼓声为号。半个时辰后,鼓声响起,方可动手。
      阿鸟握柴刀进入林中——柴刀已磨得锃亮,阿虫提剑紧随其后。阿鸟慢,阿虫也慢;阿鸟快,阿虫也快。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当鼓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受训者们开始捉对厮杀。
      阿虫挥剑砍向阿鸟,阿鸟不与阿虫硬战,比划了几下,转身就跑,阿虫紧追不舍。追逐至一片山坡,阿鸟在林中忽左忽右,晃了几晃,竟不见了。阿虫知阿鸟隐蔽的功夫厉害,打起十二分精神寻找,没发现踪迹,也自找了棵枝叶繁茂的大树,隐匿起来。阿鸟藏得太快,阿虫相信她没爬到树上。阿虫企图占据高处的地利优势,观察和发现阿鸟的藏身处。
      阿鸟确实不在树上,她滚入一处暗沟,沟顶草叶茂密,从上面根本看不到这里有条沟存在。她调息静气,心外无物、天人合一,与阿虫斗起耐心。四周一切皆与她无关,说她睡了,她心中比任何时候都一片清明,听得见山中雏鸟啄食、蚂蚁搬家;说她醒着,她却闭目微熏,神游山川湖海,已忘记正与阿虫搏命,过路蛇鼠以她为桥亦不知。总之,阿虫不动,她不动。
      一日过去、一夜过去、又一日过去,眼看到了第二日傍晚,阿虫寻不到阿鸟半点痕迹、嗅不到阿鸟半丝气息。阿虫告诉自己:莫慌!等到第三日凌晨,阿虫再告诉自己“莫慌”已不管用,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慌张。她预感,自己无法打败阿鸟了,悔道:“我竟蠢极!为何要与她比拼隐蔽功夫?拿己之短、攻彼之长?安能不败?”转念道,正面搏击是自己的长项,无论是力量、速度、技巧,阿鸟都不及自己。还有今日一整日,须趁天黑,主动出击方为上策。
      夜色朦胧,阿虫悄悄跳下树,迈步如猫行,落叶不响,持剑专往那大树洞、乱草丛中扎。她在阿鸟消失地附近,一处一处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看起来可以藏人的地方。功夫不负有心人,只听“嘡啷”一声,竟让阿虫碰了个正着。这动静在夜间尤其突兀,阿虫自己也吓了一跳。
      其实,阿虫跳下树的第一刻,阿鸟就听到了,也感受到了阿虫的杀气。阿虫的剑刺来,阿鸟挥柴刀拔开剑尖,一跃而起。一剑一柴刀,两人不必废话,立时你来我往拼斗在一处。都是同一批教头所教,两人招式相似,可阿虫对打经验多、使用纯熟,加之用剑,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便占了上风。阿虫想要速战速决,出剑又快又狠。阿鸟很狼狈,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阿鸟虚晃一刀,转身便逃。阿虫道:“早晚一战,何必要做缩头乌龟?”阿鸟不搭腔,只向前狂奔,完全不顾横生枝叶把脸抽打出一条条血道。阿虫在后紧追不舍,生怕她再藏起来。天开始蒙蒙亮,前路更容易分辨了。阿鸟回头看阿虫跑近了,便把手里的柴刀随手一扔,没了负担,跑起来更快。“为了逃得快,竟把刀扔了?”阿虫想,赤手空拳她也不是我的对手,遂把手里的剑也抛掉,全力追赶。
      两人一前一后,不知怎么绕来绕去,凑巧来到阿蝶的坟旁。阿虫追上了阿鸟,两人二话不说,赤手搏斗,先是你一拳我一脚,后来,难解难分地缠斗在一起,在地上滚打。滚到一棵树下,阿虫压制住阿鸟,挥拳猛打。阿鸟腾出右手,抄起旁边一根短树枝戳向阿虫的眼睛,阿虫忙闪避,阿鸟借阿虫后退之势,将阿虫推倒在侧,站起转身再跑。阿虫怒道:“你个无胆鼠辈!”
      如此,两人跑一阵、打一阵,有时还歇一阵。跑的时候多、打的时候少,到午时,不过才打四架。怪的是,阿鸟每每都能抓到尖树枝去戳阿虫的眼。阿虫气恼得狠,有样儿学样儿,也去抓树枝,可不是长了、就是短了,不是细了、就是粗了,总不合用。
      看着阿鸟在前面踉踉跄跄的样子,阿虫下定决心:是时候了。
      阿鸟气喘吁吁地跑进一片遮天蔽日的幽暗森林,勉强又跑一段,便累坐在地上,转身对着阿虫说:“跑了大半日,没吃没喝,实是跑不动了。咱们歇会儿吧。”
      阿虫在距阿鸟不足十步之处站定,讥笑道:“引我上当?痴心妄想!”她一步一步往前试探着落脚,又说:“那陷阱是我发现的,我会忘记?”果然,试探了两步,表层的落叶伪装就坍塌了。
      阿鸟见计划被看穿,失望又恐惧,慌忙站起要继续逃跑。阿虫岂会放过良机?一个箭步从陷阱旁冲过去,挥拳便打,拳拳瞄准要害。阿鸟一边护住要害,一边回击。二人再次滚打在地。当阿鸟又一次抄起短树枝时,阿虫下意识地将手挡在眼前、一夺一丢,阿虫顺手从后腰处掏出一枚镖,朝阿鸟的心窝扎来。这枚镖仅手掌长短,但镖头尖锐,足以扎破心脏致人死地。镖尖已入表皮,阿鸟左手拼命抓牢镖身,与阿虫较力,右手在地上厚厚的落叶下一抓,挥向阿虫的腹部,带起数片落叶飘飞。
      阿虫分出左手拨打开刺向腹部的“树枝”,得意地说:“看你的树枝厉害?还是我的镖……”不等说完,她忽然觉得不对劲,背心与左腕同时一凉。看向左手,手腕居然一半连在臂上,一半不受控制地耷拉着,血流如注。阿鸟手里的,哪里还是什么树枝,明晃晃竟是一把锋利匕首!阿虫一时懵了,紧接着左腹又是一凉,她“啊!啊!”惨叫几声,嘴里也呛出血来。
      阿鸟松开深深插入阿虫腹部的匕首,夺下镖,跳开数步,检查自己只是皮肉伤,放下心来。她战栗着,远远地看阿虫蜷缩在地上,手腕、腹部血流不止,撕心裂肺地嚎叫,夹杂着模糊不清的骂人之语。等阿虫不动了,阿鸟仍怕阿虫诈死,或有力气反击,又歇了半晌,才一步步上前。地面血迹已经干涸,阿虫的脸煞白。阿鸟浑身颤抖,她杀人了!她真的杀人了!
      阿鸟不忍阿虫曝尸野外,将其拖入陷阱中,往里面扔了不少树枝与枯草枯叶,又掘了些土覆盖,方回返营地。
      阿鸟技艺不及阿虫,缘何能胜出?原来,阿鸟筹谋已久,精心设计:
      其一,自阿虫害她掉落陷阱之后,她便日日以捕鼠捕鸟为掩护,削制树枝,编出许多罩子。没用上的树枝,她看似随意、实则用心地置于各处,牢记于心。决斗之日,她故意引着阿虫往存了树枝的各处去,是以她总能随手抓到适用的尖树枝,而阿虫却不能。伪装陷阱、埋藏匕首也是决斗前一日做好的;
      其二,她每次都用尖树枝去戳阿虫的眼,这只是为了让阿虫习惯性地认为她手里的仅仅是树枝,最后让匕首发挥出其不意的杀伤作用;
      其三,她早已留心地形,看好适合躲避之处,用以养精蓄锐。她确信,阿虫会比她先急躁,消耗更多体力。其实,到最后,她并没有累到跑不动,假装踉踉跄跄、气喘吁吁,才使得阿虫麻痹大意,放松警惕。
      于暗处监视的鹰眼首领叹道:我那一枚冰镖竟是多余了。原来,阿虫背心上一凉,却是首领使的手段。
      夜里,阿鸟发起高烧,半睡半醒中,她看到,阿虫躺在旁边那张榻上,悄无声息地睡着。
      没几日,新来一个女孩,与阿鸟同室,也叫“阿虫”。新阿虫欲与她修好,阿鸟态度冰冷、我行我素。
      三个月后,她杀了生命中遇到的第二个叫“阿虫”的女孩。两个“阿虫”常常入梦,面目模糊,与从前的噩梦交替出现。
      九个月后,她杀了第四个。噩梦依旧,然而再无“阿虫”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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