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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述三盗刘府 众人论怪鸟逐毒
五人结拜后更觉亲近,话亦频密。大家因知古剑冲武艺高强,皆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着了别人的道儿。古剑冲忆道:
“皆因大意,悔之晚矣!前些时日,盗刘府,搜到不少金银,在墙上留下‘盗侠肖业,莫冤他人’字样。官府没头苍蝇样地到处搜捕,那些酒囊饭袋,皆不知我样貌,哪抓得着我?后竟以搜捕为名,随意惊扰百姓,尤其姓肖的遭殃不少。我不愿牵累他人,便又盗了一次刘家,告知‘盗侠肖业乃络腮浓须者’,并写下警告,‘速速销案,若再冤人,搬空刘府’。岂知刘员外不买账,并不销案,这回官府见了长大胡子的就抓,也不管是不是络腮、胡须浓不浓密。咳!才知行侠仗义之事也是不好做的。”
金不换道:“难怪我入城之时,见官兵尽抓些大胡子的。那后来呢?”
古剑冲继续道:“因我之故,让那些姓肖的和长大胡子的都受了牵累。后来,我去那些人家多多赔了银两,留下道歉信。刘员外家财万贯,皆是压榨百姓得到的不义之财,还积了不少贿银,是别人托他转交给都城做官的亲戚办事用的。既然刘员外如此猖狂执拗,我便想再给他个教训,打算三盗刘府,左右城中姓肖的都被查过一遍,留大胡子的也都刮净了。岂知我还没去,前日便有江湖人追杀我,他们人多势众,我为保存力量,便避其锋芒,躲到县郊,进了山林甩开他们,可惜马被杀掉了。”
胡青暗笑,古二哥当时在官道上被那伙人追得狼狈,被他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接着听他讲:
“到夜里,我直奔刘府,杀他个‘回马枪’。原只是猜测,等到了刘府,见那些追我的江湖人都喝醉了,才确定他们确是刘员外请的,一气之下,就又盗了许多金银。岂料欲离开刘府时,有个江湖人出恭发现了我,立时甩我一镖。此人喝醉了还能打出那样凌厉的一镖,可知镖法甚是精湛。若平日,我也不难躲过,可身上金银太多,耳朵擦了个边。我当时没在意,没想到镖上有毒,便直接离开刘府,将金银藏起来后,遛着跟上来的家丁们玩儿。之后听见打斗声,一看是长乐客栈后院,有两伙黑衣人。我怕他们闹出人命,给不换姐找麻烦,就给搅散了。再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休息了。”
乔远问:“飞毒镖之人没追你?”
古剑冲说:“没有。那人极好认,左脸有颗大黑痦子。”
金不换道:“二弟,昨日午后我去过你家,周围有些闲杂人晃悠,便没进去。那时便已经出事了吧?”
古剑冲说:“不错,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我刚歇下不久便寻到我家。”
金不换说:“嗯。当时我便直接回了客栈。因怕有人疑我、跟着我,没敢来这儿找。”
古剑冲又说:“接着,我与他们一番恶斗,这伙人难缠得很,我觉得身上也越来越不对劲,浑身发冷、动作发僵。便竭力逃脱,从家中逃到西城,又从西城逃到北城,再逃到南城,整个县城都跑遍了,最后掉在污水巷里,躲在一堆苞米杆子后,听天由命了。之后的事,三弟和小妹就都知道了。咳!想我古剑冲还从没如此狼狈过!”
乔远接着讲了遇到古剑冲后发生的事。众人听完,方知来龙去脉,将整件事串连完整。
乔远说:“我有两个疑问:一则是何毒药如此之怪?当时不发作,一旦发作起来迅猛之至。二则,他们又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追到古二哥家中?”
秦苦药道:“我恰恰知道这种毒。它叫‘攀茄毒’——这个名字你们可能没听说过,但它的另一个名字你们一定知道:‘四个时辰’。”
金不换道:“‘四个时辰’?可是瑾妃谋害先王所用的‘四个时辰’?”
秦苦药道:“是否是瑾妃谋害先王,谁也不知。不过这‘攀茄汁’正是涉案的‘四个时辰’。”
众人恍然大悟。瑾妃谋害先王一案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据传用的毒药叫“四个时辰”。这种毒药初中毒时毫无异样,但遇血而溶,随着人的伤口——哪怕非常细小的伤口——进入体内,便可流遍全身。四个时辰后一遭发作,中毒之人面色铁青、浑身僵硬,死时如同僵尸,非常可怕。
胡青暗将之与一抹仙对比:两者皆可杀人于事后,给追查凶手造成迷障。“四个时辰”,需要给对方造成伤口,让毒液顺着血液游走,更适宜涂抹于飞镖等暗器之上。“一抹仙”则无需人身上有伤口,直接触碰、且气味入鼻,登时可毒发身亡,更适用于密室。
秦苦药继续道:“这种毒实则是从攀茄上提炼的,无色无味,一小滴即可致命。这种攀茄十分罕见,长在深谷老林里、终年不见阳光的雾障常生之处,藤蔓极繁盛,攀着树向上生长,据说每三百年可生一‘茄’,一‘茄’可提炼毒汁十余滴。飞镖之人竟舍得用在古大哥——不,古二哥身上,不知是他收集了许多毒汁并不珍惜,还是气极了一心要致古二哥于死地。”
金不换道:“那人身上携有攀茄毒,会不会与先王中毒有关?毕竟苦药妹妹说了,这种毒极为罕见。”
秦苦药道:“个中隐秘,我也不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乔远道:“提起‘四个时辰’,我倒想起桩事。先前听闻在仓吾国,有一农人捕到只奇怪的鸟,一身漆黑羽毛,却红嘴红尾、体不大,极善飞。将其足系上绳,鸟在半空挣扎四五个时辰不落。后又引来另一只怪鸟,一身通红羽毛,却黑嘴黑尾。帮着‘红嘴儿’啄绳。知两鸟为一对。农人的幼女见两鸟可怜,解开绳给放走了。过几日,两鸟叼一茄样物飞来农家,丢在院中,幼女捡起来玩儿,不知怎的,含在嘴里,就给毒死了。农人心痛,不知是怎么回事,直到后来家中鸡鹅也毒死不少,且都吃了那物,才知是那物造的孽。因此誓要杀那两鸟,后进入山中再也没归家。”
金不换道:“恩将仇报,不是好鸟!”
乔远道:“大姐所言极是。因我以往总认为传闻能有几分真,昨日在铁匠铺附近看到红嘴红尾鸟时,还未想起那个传闻。如今听了苦药妹子说的‘攀茄’,才想起那个传闻或许并非空穴来风。那两只鸟会不会真的与攀茄有关?会不会是用那样的鸟追踪着古大哥身上的攀茄?”
古剑冲道:“三弟如此一说,我确实觉得离开刘府后,身上一直有种若有若无的怪味。可并没看见那样的鸟。”
乔远道:“那种鸟比麻雀还小些。定是二哥没留意。”
金不换道:“八九不离十。是那鸟作祟,不然以二弟的身手,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到家里。”
秦苦药心中忽一惊,“那,岂不是也能找到这儿?”
众人皆皱眉。一直倾听没言语的胡青此时道:“老色鬼截住车辆之时,没有鸟跟来,想必现在也找不到这里了。按哥哥姐姐们的推测,那种鸟因循的不过是攀茄毒的隐秘气味。先时一直有人追着二哥,二哥到了污水巷才甩脱那些人,必是污水的气味遮掩了攀茄毒的气味,连那鸟也分辨不出来。后来我们用一堆脏衣裳盖住二哥,碰巧又掩住了气味。现在,苦药姐姐给解了毒,他们便无迹可寻,还有什么可担心呢?”
胡青不语则已,一语中的。大家都放开心怀,除了古剑冲,余下四人一起调弄小菜、摆列杯盘,准备共进午膳。
席间闲聊,又谈起长乐客栈夜半打斗之事。古剑冲问:“后院住的什么人?来头不小啊!”
金不换道:“话说这人跟你还真有点关系,南宫驰誉。”
古剑冲想了想,“南宫驰誉?是他!苍旻国相?”
金不换道:“就是他,如今在上嵬国高官厚禄,也是国相之位,比在苍旻时混得还好。”
古剑冲愤愤道:“原来是那个老狐狸!不忠不义的东西!贪权又贪钱!早知是他,我便帮那些黑衣人一把了。”
胡青听了,心中很不舒服,问:“二哥对此人怎会如此了解?”
古剑冲道:“当初在苍旻国,同村有位大伯与人打官司,占理的事儿,人证物证俱在,硬是打输了。后来才知南宫相爷收了对方许多银钱,跟审案的打了招呼。那位大伯气得一病不起,就一命呜呼了。况苍旻国为上嵬国所灭,他却跑到上嵬国当大官,竟然还是国相,岂是忠义之辈该有所为?”
众人亦有同感,纷纷点头。胡青不信,却不好说什么。
提起那些黑衣人,都知道了最后那位便是古剑冲,却不知之前那三伙是何人。金不换、秦苦药与古剑冲猜得热闹,只乔远与胡青不语,各有心思。胡青自是因为二哥贬损南宫伯伯的话不悦——她因对苍旻王上有怨有恨,便对南宫驰誉在上嵬国做官并无怨尤,尽管上嵬国是灭了苍旻国的主谋,成王败寇,要怪就该怪苍旻王上无能、怪苍旻王上杀了父亲。而乔远的沉默,却是因为与胡青对敌的那黑衣人,正是那日与乔远同去面馆之人,与南宫父子竟也有瓜葛。
那三人猜不出个所以然,又转了话题。秦苦药问金不换:“姐姐许久不来,出城了?”
金不换道:“不错,去了趟亶城,给我姑母拜寿。我那姑母从小待我如亲闺女,今年五十整寿,去孝敬孝敬。姑母极是留我,住了近一个月,若非快过年了,客栈上下许多事要打理,姑母还不肯放我嘞!”
秦苦药问:“我还没去过亶城,亶城景致如何?”
金不换道:“‘亶城十景’极是有名。可我在那边日日访亲会友,只得空游了‘寒冰山庄’,煞是有趣,冰房子、冰门廊、冰桥,都跟真的一样——不,比真的还好看!真该叫二弟多陪你出去转转。”
古剑冲笑起来,“她最喜日日泡在药里,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出门也跑到山中采药,采药时候纵身边猛虎虎视眈眈,她也全不在意。”
秦苦药柔声央道:“我最是个没趣儿的人,有时也想着出去见见壮丽景观,可捧起医术医药来,就全然忘记了。你们还有谁去过亶城,或其他什么好地方?给我讲讲吧,好叫我神游一番,来个坐地日行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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