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长乐客栈忆旧恩 暗流涌动不宁夜
胡青等了一阵子,也进入客栈,将马交给店伙计,朝院中十几匹黑马一努嘴,装作随意地问道:“哟!这么多,生意不错啊!”
店伙计笑答:“还成。刚来了笔大买卖。”
“呃……别是什么江湖帮派、盗贼马贼吧?我一个人出来行走,可不想沾那些滥事儿。”
见胡青眉头微皱,店伙计忙解释,“不是不是!人家是从别国来的大人物,多半是路过此地,您就放心住吧!”
“路过此地,怕是不会久住吧?”
“悄跟您说吧,他们先交了五日订金,包下后院。不过您安心住您的,在伽俨县地界,不管□□白道,还没人敢在咱们长乐客栈撒野!”
“那就好……”看来他们至少会住上五日,胡青心稍安。
几日前已有人为“胡青”预订过客房。住进长乐客栈三层丁字间,推窗恰可以看到南宫父子及护卫们入住的客栈后院,守卫森严。
长乐客栈对面的吉客来面馆。胡青点了碗招牌牛肉面及小菜,在角落一桌坐等。
晚餐时间,面馆客似云来。她的面上桌时,面馆已无空桌,人们操着南腔北调,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
门一响,又进来两位客人,环顾一周,见只有胡青这张桌只坐了一个人,略显空荡,便朝她这边走来。
一位着靛青色衣裳、眉梢缀一粒黑痣的年轻人施拱手礼,笑意温和地问:“姑娘有礼。可否容许在下与兄长坐在此桌?”
胡青见他举止斯文有礼,又见另一灰衣男子双瞳炯炯、目前磊落,便微一颔首。
亶国历来崇尚男尊女卑。战乱后,大量九渊、苍旻、义驰国遗民游荡到各国各地,女尊男卑和男女同尊观念随之流动。亶国亦不例外,原本的男尊女卑观念虽仍占主流,但受到严重冲击,百姓对其他观念的接受度也明显提高,即便内心不赞同的,也见惯不怪了。
特别是伽俨县这样的商业重地,三成长居百姓来自别国,人们见多识广、消息灵通,更加不在意。各家各户关起门来,有男人打惯妇人的,仍接着打;有妇人当家作主动不动罚男人跪的,男人仍心甘情愿领罚;也有讲平等的,夫妇二人做事有商有量。是以家门之外也出现了女兵与男兵共同盘查、男女同桌用餐等常见现象。
两男子坐下后,侧身相对而言,目不斜视,没让胡青感到丝毫不适。胡青对二人顿生好感,对他们的对话也多留意几分。
“兄长,可否再多留些时日?不过半月光景,过了年再回可好?”
“贤弟,我也想留下陪你们过年,可那边还有事要处理。这边铺面刚刚开张,就留你和老于两人操持,必有诸多辛苦。尽快再多招些伙计和洗衣工吧。”
“好的,兄长。另外我想劝劝老于,有合适的人选就招个徒弟,您看如何?”
“嗯,老于上了年纪,眼神也差了,那些去污的细活儿确实该有个帮手。”
“可他老想不开,不肯将手艺传人。”
“慢慢劝劝。对了,刘府的三十件衣裳都洗好了吧?明天要送回去的。”
“洗好了……”
这两人说话也没刻意背着人。胡青听他们说得新奇,像是开了个铺子,专门给人洗衣裳。暗自思忖:小户人家的衣裳都自己洗,哪有余钱花费在这上面。大户人家都有下人,何必出来找铺子洗衣裳?
觑了个两人说话的间隙,胡青问:“冒昧问一下,您的铺子只给大户人家洗衣裳吗?”
靛青衣裳男子答道:“不是只给大户人家洗。平常百姓、过往商贾,有脏衣要洗都可以。材质不同、薄厚不同的衣裳,价钱也不同。姑娘若有洗衣需求,可送到铺子中来,第一件衣裳不收您费用,以答报今日允座之情。”
胡青道:“公子好意难拂,先行谢过。铺面在何处?”
“距此不远。沿这条街向东半里地,有个‘皎皎浣衣坊’,我便是掌柜,每日都在铺子里,到了找乔掌柜便可。”
“好名字。记下了。”胡青告辞。
匆匆回到客栈,看见那些皮毛泛着亮光的矫健黑马仍都圈在一起甩着尾巴吃草料,胡青的心立马踏实了。
回到三层丁字间,她不时透过窗隙看看后院。
入夜,后院里巡逻的护卫由两人增至四人。难道南宫伯伯得罪了什么人?戒备如此森严。南宫伯伯如今究竟是何身份?用得上这等排场?明日须想办法探探……
遥哥哥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发愁,有何心事?要是没有遥哥哥帮忙,如今自己已是不知被丢在哪里的白骨……
回想那日,爹爹刚打了胜仗归家,正赶上苍旻最隆重的节日——拜神节,全家人欢欢喜喜摆宴庆贺,她还和爹说了好多好多话,开心极了。最后,她累得迷迷糊糊之时,知道是爹爹抱起她送回房间。
到了半夜,外面“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她以为外面打雷了,蒙头不理,直到贴身的侍女姐姐冲进来拉起她就往后院跑,她才看到整个将军府里满是甲兵,锃亮的金铠甲与银铠甲都反射着刀光剑影,眼花缭乱。
银甲兵都是爹爹的亲兵,里面好些人她都识得,有的被金甲兵杀了,有的正在杀金甲兵。她很害怕,吵着要找爹娘和哥哥,侍女姐姐只一遍遍地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把她的手攥得生疼。
侍女姐姐看见守后门的小仆阿努,吩咐他带小姐走、保护好小姐。金甲兵追上来了,她回头一看,爹娘的主屋火光冲天,侍女姐姐的血在金甲兵刀尖滴落。自此她便落下了怕火的毛病。
阿努一句话不说,拉她沿着墙根跑,寻到一处小小的狗洞,叫她往外钻,她偏不,非要回去找爹娘和哥哥,阿努与她拉扯半晌,急得跳脚仍拗不过,狗洞里忽露出个头来,“婵儿妹妹,别闹!你爹爹武艺高强,你娘功夫也不弱,说不定此时已离开府中,先出来!咱们一起去找他!”
南宫遥一番话起了作用,她乖乖地钻到墙外,问:“遥哥哥,咱们去哪儿找我爹娘?”墙内“乒乒乓乓”的兵甲之声依旧……
“乒乒乓乓”之声似乎重新在耳盼响起……不对!窗外有打斗!她纵到窗前,小心打开一条缝观瞧。
今夜银盘当空、月光映雪,后面大院子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三个蒙面黑衣人武功高强,与值夜的四名护卫战在一处,刀影闪寒。护卫不是对手,又有三名护卫从屋中跳出加入打斗。以七敌三,才勉强阻住蒙面黑衣人的攻势。
胡青心想,南宫伯伯的这几个护卫表面孔武有力,可在真正的打斗中才能看出,不仅招数并不甚高明,还缺乏灵活机变的应对,短时拼斗这个弱点还不太明显,若长时间应战肯定不是蒙面黑衣人的对手,不知另外五名护卫中有没有真正的高手。
三个黑衣人与护卫们缠斗,明显占上风,却不慌不乱,明显不急于获胜;屋中人丝毫不受外面打斗影响,依旧黑灯瞎火。胡青觉得情势有些蹊跷,遂暗中观战的同时,留心周边。
远处,树梢异动,黑影一晃而过,飘向院子,贴在后窗边。是遥哥哥住的屋子。原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随时准备支援的胡青,披上黑衣、蒙上黑巾,无声无息跳到窗外,踩瓦踏枝,几纵几跃,来到那个黑影身后,黑影突觉脑际风声乍起,蓦然转身举刀相迎——这黑影也是黑衣蒙面。
她是进入探丸门后才开始正式学习功夫。小时候在将军府以强身健体为目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得学过些武功基础,因而比别人进步要快些,可毕竟正经学习的时间只有一年多。武功这东西,终究要靠日积月累。与那人初一交手,便知不是他的对手,对方势大力沉,胡青愈战愈力有不逮,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仅凭轻功辗转腾挪。
原想着帮屋中人抵挡一下,给屋中人一个警示,不料,屋中仍旧灯黑声无,闭户不出。胡青暗道:“苦也!”
胡青正思虑如何脱身,忽又有个蒙面黑衣人从西边屋顶飘来,落在她身边。胡青心中一惊:一个都对付不了,又来一个?
不过,新来的黑衣人与对方并非一伙——当然,也不跟胡青一伙。
他上来先帮胡青格开了劈来的长刀,不等胡青欣喜,竟又回身劈她一刀,胡青疾退。
新来这黑衣人显然身手极好,并不伤他们,只游戏一般与他们混战几个回合,紧接着转身跳到院子当中,帮三个黑衣人打护卫。仍不真打,像在捣乱。
此时,四周屋顶瓦片响动,一群穿蓝衣裳的人将后院团团包围,举刀剑的也有,抄棍棒的也有,倒都没蒙面,打扮像富贵人家的家丁。
看到院当中和后窗下的好几个黑衣人,他们一下懵了:要抓的明明只有一个,现在分不出是哪个。便纷纷叫嚷:“胆大蟊贼,东西还回来,饶你不死!”“咱们刘家你也敢偷?快快出来!”
黑衣人们见动静闹大了,立时四散撤退。
屋顶蓝衣人想拦截,黑衣人们皆非等闲之辈,一个照面,便突围出去。
胡青也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蓝衣人,不知该追哪个,也只好悻悻然回府复命。
这局面,怎一个乱字了得!白日里伽俨县的安乐祥和都是假象,夜幕降临,才露出它暗流涌动的真面。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