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非阑珊

　　昨晚虽没睡好，但两人还是很早就醒了。轻手轻脚地穿衣，洗漱。两个丫鬟被水声闹得模模糊糊睁眼，发现两位小主子已经要准备出门了，顿时吓得要跳起来。

　　“奴婢晚起了，该死该死，请主子责罚！”

　　夜一脸莫名，还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们起太早啦，吵到你们，对不住了。”

　　两个丫鬟惊得目瞪口呆，四人大眼对小眼，陷入逻辑系统完全对不上的尴尬之中。

　　冰索性一拽夜的袖子，“走，我们去看师傅，他保准在练剑。”

　　凰游正是在练剑。他穿一身短打，后背汗湿，出剑速度极快，身影腾跃之间，居然冒起隐约热气。

　　一套剑法舞完，凰游稳稳站直，左手背后，右手执剑，从正面看去，剑尖在眉心正前方，剑柄在肚脐正前，居然没有半分偏移。

　　夜很客观地评价：“我总担心师傅会把自己切成两半。”

　　凰游一个趔趄，拉风的姿势维持不下去了，收剑入鞘，神秘莫测地一笑：“想学吗？”

　　四只眼睛一亮。

　　凰游冷哼：“就不教！”

　　……师傅您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凰游带他们去吃了早膳。昨天晚宴两人神经一直绷紧，满桌佳肴也没敢动几下筷子。这次早膳只有三人，稀粥馒头小面管够，凉菜摆了十几盘，凰游感觉身边两位都要扑上餐桌了。

　　凰游颇有几分可惜，叹道：“大哥对吃食没什么讲究，要我说，早上来屉蟹粉小笼，再来碗冰镇豆腐脑，啧啧，那可真是赛天堂。”

　　剩下两位哪管赛不赛天堂的，一手馒头一手筷子舞得虎虎生风，一看便是抢饭抢出经验来了。

　　凰游恨铁不成钢地说：“一路上也没亏待你们俩呀，吃个饭怎么还跟打仗似的？”

　　冰用稀粥压下满嘴食物，严肃地说：“师傅，你要再多讲几句废话，早饭可就没了。”

　　生计重要。凰游马上放下架子，加入抢饭战役。

　　这天凰游带着两人逛遍凰殿，虽然走的是内殿，但两个孩子明显对处理国家大事的前殿充满好奇。连带着晚上在内殿书厅见到凰延，都多了实质性的崇敬目光。

　　凰延温和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问：“在这里还习惯吗？”

　　冰恭恭敬敬：“习惯。师傅介绍得很详细。”

　　凰延问：“你们的零用够吗？需要再添些什么直接找伯母就好。”

　　冰回答：“够的。今日伯母就告知我们，我们零用和凰家少爷小姐是一样的。”

　　凰延心里失笑，凰家在现今定位和前朝王爷差不多，正式称呼应该是世子郡主。体谅两人出身粗鄙，凰延寻思应该给他们教教礼仪。

　　凰延道：“明天你们就该跟着学习体术和法术了。你们两人天资少见，又运气好来到凰家，更应该勤学苦练，不让师傅失望才是。”

　　冰和夜都低头称是。

　　凰延满意地笑了笑，说：“我听游弟说你们天赋如何如何，还不曾亲眼见过，你们现在就给我展示看看吧。”

　　他问得轻巧，两个孩子却在如何展示上犯了难。夜想了想，凰游一路上重点教授他们如何运用法力，于是法力外放，右手握住一杆莹白小棍，小棍逐渐伸展，尾部成柄，首部尖细，便成一把初具模样的莹白长剑。

　　冰跟着也放出法力，碧绿的法力一出现，她便明显感觉到放出法力更加轻松，心随意指，她心念一动，手中棍状物倏忽柔软，成一米长鞭。冰手还是举着，长鞭如有生命一般绕上她的腰，前后相接，竟自动贴合成一条腰带！

　　凰延的震惊在眼底一闪而过，夜却没有漏过，他们对于凰家的意义夜还不甚了解，但他已经隐约感受到凰延对他们两人的重视。

　　此时突然从书架后闪现一个人影，踩过桌案，借力猛扑，像一团火球一般毫无迟疑地向冰直冲而去！

　　夜急急持剑而上，冰早就注意到那人影的绯红发色，低喝一声：“夜！”

　　夜心有灵犀，长剑从直指变为横卫。然而那凰家人战斗经验比他丰富不知多少，在半空中法力便化成赤红长棍，轻松架开夜的剑，去势不减，直向冰的面门而去。

　　夜阻挡的功夫，冰早就握住腰带，然而却转念将它变为一面大盾，正面接了那凰家人一棍。

　　只听“铛”声大作，绿盾上法力如水波般震荡，而长棍却好似泡沫般破碎消失。

　　冰没见后招，稍稍移开盾牌，露出那凰家人的身影，令她大吃一惊。

　　那凰家人眼见比她大几岁，发眸颜色浓郁热烈，显然血统纯正。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相貌英挺，过眼难忘。那人若有所思地看着空空的手心，又看向冰，那极具侵略性的深色瞳孔让冰警铃大作。

　　但冰冷静地注意到凰延不曾插手，判断此人地位应该在自己之上，盾牌一收，拱手道：“不知公子意欲如何？”

　　凰家人面容若冰雕融解，唇角微微弯起弧度，弧度越来越大，直到爆发出爽朗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

　　凰延在一旁也忍俊不禁。冰和夜都一脸茫然，瞧这出场就砍人的凌厉公子半天才收住笑意，朝冰解释：“你这人，年岁比我小，凝形比我流畅，法能比我强，最重要的是，还是头一个把我叫成公子的。”

　　她潇洒一个拱手行礼，“在下不才，是你的手下败将，大名凰珊。”

　　凰珊！凰延的唯一一个女儿，凰家正正经经的少家主！

　　冰忙忐忑回礼，“我叫冰。看错您……草民难逃其咎。”她说的是戏文里听来的回辞，然而她还是号不准自己当前的地位，又引来凰珊一阵笑。

　　凰珊性子随意，完全不在意冰的开罪和错漏，转向夜：“在下凰珊，以后大概是你们表姐了。有什么问题找我便是。”

　　夜也收了剑，规规矩矩行礼：“我叫夜，问表姐好。”

　　凰延不急不忙地开口了：“你这表姐当得也太粗陋，藏在书架后头发难，先兵后礼，想想怎么给表弟表妹赔罪吧。”

　　凰珊一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使得那因偏向异域而让人不敢靠近的面容多了少年人的天真羞涩，道：“我听说有两个比我还厉害的表亲戚就急着赶回来了，刚刚看到你们凝形这么厉害，一时没忍住……你们要什么兵器吗？我私藏了不少好货，送给你们玩玩吧。”

　　她出手大方惯了，倒叫冰和夜接连推脱。凰珊拗不过，索性换了个赔罪方式：“这样吧，明儿个我去凰南山打猎，也带上你们，如何？”

　　她说得爽快，眼神却狡黠地瞟了瞟凰延。凰延轻咳一声，知道自家女儿是拿着赔罪当借口出去玩，但他不忍扫她兴，嘱咐一句：“带上临，好好看顾弟弟妹妹。”

　　得了凰延首肯，凰珊乐得很，大包大揽地表示绝不少表弟表妹一根寒毛。

　　——她绝对是忘了刚才输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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