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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凉
“许叔叔。”许沐川刚把行李收拾好，白岫岩走了进来。
他已经洗过了澡，换上了睡衣。橙色的睡衣，胸前还印着一只非常可爱的皮卡丘。
明亮的颜色衬得他皮肤更白，再加上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像刺猬一样一簇簇立着。现在的白岫岩看起来实打实就是个少年郎，满脸都是稚嫩与清秀。
就是正长身体的个子高高瘦瘦，裤脚都吊起来了，跟皮卡丘配在一起有点不搭调。
白岫岩是来熏蚊子的。这里夏天蚊子很多。就光吃晚饭那一会儿，都得点上蚊香才能吃。要不然，人在桌上吃，蚊子在桌下吃。
许沐川见他没有因为他赖皮住下不高兴，还愿意帮他熏蚊子，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熏？”他有些好奇。
白岫岩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和一个打火机。他把小盒子打开，从里面倒出几片两指宽的方形药片。
“你先把换洗衣服拿出来，熏了烟暂时就不要进来，在楼下坐会儿。”
许沐川把衣服找出来抱着，没有出去，就白岫岩怎么做。
白岫岩先把窗户都关上了，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其中一块药片。药片一角烧出一点点火焰，但马上就灭了，随即散出浓浓的烟雾，味道还有些呛鼻。
许沐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白岫岩回头看到他，催促他说：“这烟很呛的。快出去，把门带上。”说着，他自己咳嗽了两声。
许沐川站在门口，看他又点燃了另外几个药片，一边把药片放到房间各个角落。地上腾腾升起的烟雾，有点像舞台上渐渐起的仙境效果。
许沐川趁着烟雾还没散漫开，赶到行李箱里，翻出了口罩给他。
这里乡下人都不追星，他都用不着口罩。
白岫岩有些意外，跟他说不用了，让他先出去。
“什么叫不用！”许沐川生气了，把口罩塞给他，张口就噼里啪啦一通训，“这烟这么呛，里面有多少粉尘你知道吗？通过鼻子和口会灼伤呼吸道你知不知道？吸入肺里还可能会得肺癌……”
白岫岩有趣地看着他，又看着烟雾从旁边漫过来，朦朦胧胧地开始笼罩着他们，有点像仙境。
许沐川打弹珠似的说个没停，忽然一口烟雾吸入呛住，忍不住就咳嗽了起来。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他直接扯出口罩不由分说给白岫岩强硬戴上，然后赶紧退出屋子。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后，白岫岩才出来，迅速把门关上。
“等一个小时，蚊子就熏死了。”白岫岩取下口罩，把剩下的药片装回盒子里。“明天把纱门装上，以后进出都关好纱门，能管时间长点。”
许沐川把衣服靠近鼻尖闻了闻，觉得衣服上都沾上那个味道了。“这味道好像还挺好闻。”
白岫岩笑他：“有毒的，对身体不好。”
许沐川赶紧把衣服拿远了点。“你还在里面闻那么久。”
白岫岩扯了扯胸前的睡衣，抖了抖沾上的烟灰。“一小会没事。”
许沐川看了看他，觉得这小孩还挺不错的，除了不读书这一点太坑人。
许沐川洗过澡出来，天已经黑了。白家一家三口在门口的水泥平台上乘凉。
白岫岩躺在竹床上，白奶奶坐在他旁边，拿着蒲扇扇风赶蚊子。白老爹躺在旁边摇椅上摇着，不时发出嘎嘎的声音。一家人都很安静，只偶尔搭腔一两句。晚风带来园子里的花香草香，还有草丛中不知名的昆虫吱吱声。
躺着的白岫岩跟白天立着的那个不太一样。现在的他像只小猫一样，还把小腿伸到奶奶手边蹭了蹭。白奶奶给他抓了抓，又拿起旁边地上放的花露水给他抹上一点。
空气中就又多了一点花露水的香味。
许沐川的心跟着有点痒痒的，还有些羡慕。这还是头一次，他看到白岫岩这小孩表现出小孩的模样，莫名觉得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乘凉呐？”许沐川招呼着走上前来，站在旁边感受了一下带着清香的晚风。“好舒服！”
白岫岩看他来了，连忙坐了起来，让出了些竹床的位置。许沐川也没客气，在他旁边就坐了下来。
“还是乡下好。”许沐川抬头望着低垂的开阔星空。“还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城里现在都看不到星星了”
夜空黑暗，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星星交错繁织。抬头就能看到缥缈的银河，以及银河两岸的牛郎织女。就算是不懂天文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
白爷爷有些骄傲地说：“这算什么。早些年，这里前后还没有人，在门口一躺，星星就跟在眼前似的。这边的南极老爷，那边的北斗，头顶的牛郎织女，还有那颗火星，清楚得很。”
白爷爷精气神相当不错，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就是语速有些快，加上方言，许沐川听得有点吃力。
“家里有客人啊，杨伯？”旁边的邻居也有在外面乘凉的，听到这边在说话，就在自家门口喊着问了一句。
“嗯，城里的客人。”白爷爷也喊着回答。
许沐川回头去看，隔壁也是一家子在门口乘凉。四个大人坐在竹床和椅子上，还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凉床上。
凉床四周有栏杆，底上还装着轮子。小女孩站在凉床上左右扭着，大概是想让凉床滚到这边来，但不管她怎么扭，凉床滚来滚去，就是滚不动。
白岫岩看得笑了，说：“程程，这样滚不动的。”
“为什么？”那个叫“程程”的小女孩还在努力地扭着。
白岫岩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好好读书，读到高中就知道了。”
这叫“动量守恒”，的确是高中物理的内容。
许沐川忍不住笑了，低声说：“你这小孩，自己不上学，教育别人小孩还一套一套的。”
白岫岩笑笑没反驳，拿过一把蒲扇慢慢扇着风。
旁边的白爷爷已经跟邻居谈起了今年黄豆的收成。白爷爷在感叹着前些天下了雨，只收迟了这几天，一亩地就损失了几十斤。
邻居的大爷也在感叹着，今年价格本来就不太好，现在还欠了收，也不知道价格能不能卖上来。
白岫岩手里的扇子渐渐停了下来。许沐川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黑暗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天才早慧，又或者是幼丧所亲，白岫岩这小孩行事作风有点不像个小孩。
像现在，他就只是盯着黑黑的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也能盯得出神，哪像十七八岁那种能追着风跑的少年。
许沐川把扇子从他手里抽出来，他也没有反应。许沐川推了推他，问：“你在看什么？”
白岫岩回头看着他，眼神还在神游，思索着什么。许沐川拿扇子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让他回神。
蒲扇很轻，扇面拍在头上一点都不疼。白岫岩摸了摸被拍到的地方，问他：“做什么？”
“问我？”许沐川不客气地说，“你在想什么？”
“没有啊。”白岫岩摇头。
“不诚实。”许沐川哼了一声，“你在想黄豆吧？”
白岫岩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许沐川没有回答，倒是白奶奶在旁边说：“岩岩，这是大人的事，你别操心。”
白岫岩“嗯”了一声，就没再问了。
许沐川横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凑近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办法？”
白岫岩歪过头来看着他，眼神里透着不相信。
被粉丝质疑自己的商业价值，身为爱豆，许沐川觉得自己有权利开除他的粉籍。
许沐川把扇子往白岫岩手里一塞。“给我扇扇子，我给你出主意。”
他边说着，身子一歪，躺了下去。竹床空间有限，他躺下就直接躺在白岫岩的腿上，拿他的大腿当枕头了。小孩长得瘦，大腿上还是有点肉的。许沐川没有嫌弃。
白岫岩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把他赶起来，听话地摇着扇子给他徐缓地扇风。
“什么主意？”白岫岩问。
许沐川闭着眼睛享受着蒲扇带来的凉风拂过身体，启唇问他：“你们平时黄豆卖到哪里？”
白岫岩说：“有人来收，价格都定好的。最近是两块六两块八一斤。”
许沐川摸出手机搜了一下商城，看了下店铺的大概价格。“我给你卖五块钱一斤，行不行？”
“怎么卖？”没等白岫岩回答，白奶奶和白爷爷都凑了过来，非常感兴趣。
许沐川微微一笑，卖个关子。“你们先把黄豆准备好。”
“这个快。”白奶奶说，“只要像今天这个太阳晴几天，晒晒就好了。”
“那就晒好了再卖，保管给你们都卖出去。”许沐川侧了侧身，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俨然就把白岫岩的大腿当做了枕头。
竹床很舒服，夜风很舒服，空气中的花香很舒服，头下的枕头很舒服，还有有人温柔打扇的这种感觉也很舒服。
不远处的草丛里，蟋蟀好像在唱着：“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许沐川迷迷糊糊中，想着不对啊，星星没有动，这歌词得改改。
许沐川睡着了。白岫岩感觉到腿上躺着的人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均匀。
白爷爷白奶奶乘凉够了要进屋，白岫岩看他睡得香，摆摆手，让爷爷奶奶先去睡了。
渐渐地，邻居也都回去睡觉了，一家一家门口的灯熄灭，许沐川还没有醒。白岫岩这才想到，他今天可能是旅途加劳动给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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