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舔伤
那张专辑是去年发行的了。那时候的许沐川，还是公司力捧的宠儿，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主打是一首快歌，青春热烈，非常适合做舞曲，当时的MV就是他在领舞。
当然，现在也依然青春年少意气风发。
许沐川清了清嗓子，先扫了几个弦热身，然后再一上正曲，甩头扬了一下刘海，整个人就不太一样了。他唱得起劲处，还连带着摇摆着跳起了舞。
白岫岩见他唱得起劲，配合地帮他轻打着节拍。许沐川看他喜欢，更加卖力了，还想耍耍帅来个高难度，旋转跳跃。
但是竹林叶厚地软，他脚下蹬不上力，怀里还抱着吉他，一个动作没到位，一下子就膝盖着地半跪在了地上。
白岫岩冲过来要扶他，结果撞在了他的吉他上，发出咚的一声大响。
许沐川“哎哟”一声，检查了一下琴弦。还好没断，但是染了些奇怪的颜色。
一抬头，白岫岩抱着胳膊“嘶嘶”抽气。许沐川凑过去一看，他的小胳膊靠近肘弯处被琴弦划破了两道细口，已经有血迹出来了。
白岫岩掰着胳膊伸着舌头努力想去舔一舔，结果怎么都舔不到。许沐川看他模样颇为滑稽，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拉过他的胳膊，自然而然给他舔了两下。
白岫岩一时都傻了，怔怔地看着凑在跟前的脑袋。
“舔舔真的会好吗？”虽然有伤口大家都喜欢舔，但许沐川并不是很信。他端详着白岫岩的胳膊伤处。伤口都不大，很细小，但有点长，只是白岫岩皮肤白，这一小会儿，已经开始有些红痕肿印在伤口周围起来了。
白岫岩发愣地看看许沐川，又看看伤口处。他的视线留在许沐川的唇上。湿润柔软的舌头，碰到发疼发胀的伤口，有些烫有些痒，牵动肌肉一阵阵战栗。
他心里又不大对劲了，只剩下本能回答：“唾液里含有分解酶，能部分杀菌。”
许沐川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小孩造成了困扰。他敲了白岫岩一下。“你书呆子啊！家里有没有酒精？”
白岫岩定了定神，点点头。
家里没有酒精，但是春台柜子上有两坛老酒，用玻璃坛子装着。其中一坛是普通的白酒，另一坛酒色橙黄如金，里头还有些树的块根模样的东西。
许沐川曾经好奇地问过。白爷爷说里头泡的是什么活血灵，喝了能舒筋活血。
其实就是路边田沟长的一种野生灌木。
许沐川尝过一点点，味道还有点甜。
白岫岩用瓶盖接住倒了一点白酒出来，对着伤口处淋了淋。
许沐川看着他操作，总觉得哪里不对。“酒精浓度得百分之七十五才能消毒吧？这酒度数这么高？”
白岫岩把酒瓶盖扣回去，回头看着他。许沐川还盯着他胳膊的伤处，好像有些担忧。
白岫岩笑了。“书呆子。这种小伤，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许沐川瞪了他一眼。“你还挺记仇。”
他在桌上撕下一张卫生卷纸擦了擦吉他琴弦上的血痕，啧啧感叹：“你这皮可真薄。”
他说着，把左手手指送到白岫岩面前，“你看我，压压按按，就是长点茧。你倒好，直接见血了。这样看你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白岫岩本来已经要准备出门了，听到他这么说，伸手抠了抠他的指尖，的确是一层薄茧。他问：“这有什么关系？”
许沐川重新调着琴弦，快速地弹着音阶，注意力都放在音准上，也没怎么上心地想到什么就说了。
“哪个女孩子受得了男朋友的皮肤比自己的还白还嫩？你俩亲一下，她的皮肤还没红，你的倒先红了。”
白岫岩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后，脸腾地一下果然先红了，一言不发地出门去收豆子。许沐川见他一声不吭就走了，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他忍不住笑了笑。白岫岩这小孩老装出一副大人模样，但装来装去，不还是个小孩吗？连这也要脸红。
他继续调着琴弦，打算把旋律再过一遍，然后录下来，让白岫岩先跟着旋律练习吹叶子。等键盘设备到了，他要开始编曲，准备正式录音。
白岫岩家没有录音环境，这有点棘手。
他正盘算着解决办法，白岫岩忽然从门外探出个脑袋进来。“你皮厚，你有女朋友吗？”
许沐川愣了愣，抬头看去。白岫岩手里拄着把铁锹，很有兴趣地望着他。
“你才皮厚！”许沐川哼了一声，抓住桌上的手机盒子扔了过去。“想挖我的八卦？门儿都没有！”
白岫岩蹭地缩回了头，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你已经二十五了。我们家这边二十五岁的大人，小孩都能打酱油了。”
许沐川掀眉睨了他一眼。“也就是你家这边，没什么追求，只好结婚。你不去读书，等你二十五，别说打酱油，小孩都能打醋了。”
他弹琴时，说话都是跟着音乐的节奏。现在弹的是慢调，说的话也跟着慢慢悠悠。
白岫岩愣了一愣，没再说话，乖乖地把头又缩了回去。
外面跟着响起铁锹摩擦布面的声音，还有黄豆哗哗的声音。
许沐川想到自己二十五了，没钱没事业，家庭也零落无依。
比白岫岩还并不如。白岫岩至少还有爷爷奶奶在身边。
他没心思弹琴了，放下吉他出去看白岫岩在做什么。
白岫岩在把黄豆装袋。
最近都是大晴天，前段时间收的黄豆已经晒好了。下午白爷爷出门时，叮嘱白岫岩在太阳下山之前把豆子收好。
白岫岩把袋子放在地上，拿铁锹撮了黄豆往里面送。袋子口是软的，他撮起来有点不顺。许沐川过去帮他把袋子牵起来，顺便抄了抄袋子里的黄豆。
黄澄澄的豆子，粒粒光滑饱满，卖相非常好。
“这是晒好了吗？”他想起了曾经夸过的海口，要帮他们卖黄豆。
“嗯。”白岫岩笑得眉眼弯弯。逆光而立，把着铁锹的动作一上一下非常好看。
现在人们都看脸。同等条件下，颜好一切都能加分。
白岫岩这张脸不拿去换钱，真是可惜了。
许沐川想了想，干脆地推倒袋子把里面的黄豆都抖了出来。白岫岩没留意，一锹黄豆递过来，全都洒在了晒垫上。
“怎么了？”
“等等再装。”许沐川把袋子扔开，又去捡其他的袋子，捡出来都扔在一边。
他取出新买的手机，调了调画面，对着晒垫向白岫岩比划手势。“再收收，堆成小山样儿，漂亮点儿！”
白岫岩不明所以，收着被打乱的黄豆，问他要做什么。
许沐川对着晒垫一个劲儿地拍照。橙黄的一座金山似的黄豆，后面是拦在童话篱笆里的绿色菜园，旁边还有个带着金色草帽的漂亮少年，画面朴实又充满浪漫。
拍了一阵，总算拍出了他想要的效果。
“好看吧？”他把手机举到白岫岩面前，给他看拍出的照片。
白岫岩捧场地欣赏了一阵，有些无法理解地望着他。“好看也得装袋收起来。堆在这里晚上一下露，又会变潮。潮了不好卖，还容易坏。”
“说你是书呆子，还真是书呆子。一点情趣都不懂。”许沐川把手机收起来，拉过袋子继续帮他装袋。
一听他提“情趣”，白岫岩就不说话了，抡起铁锹继续把黄豆装袋。
许沐川看他不说话，总觉得有股“朽木不可雕”的气恼。
“谁说要堆在这里了？这叫宣传。宣传懂不懂？拍好看了才有人买懂不懂？我跟你说，再不去读书，你要笨死在这里了。”
白岫岩看他生气，也不插嘴，等他说完了，他才开口：“你想怎么卖？”
许沐川摸出手机想点开淘宝给他看，但刚换了新手机，里头还是空的，没有app。他想下载，但白岫岩家里没有无线网络。
他有些烦，收了手机说：“先装一个无线网络。装完我再跟你解释。”
白岫岩有点懂了。“你想在网上卖？”
许沐川看他至少还知道网上买卖，总算稍微顺了点气。“网上都是五块钱一斤，比你们等别人来收购价格划算多了。”
“没用的。”白岫岩露出一种“还是谢谢你”的笑，“我们村有人在淘宝上卖，一年卖不了几斤，还要一直堆在家里占地方。”
“你拿我跟你们村的人比？”许沐川斜了他一眼，非常不高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爱豆，什么叫粉丝？”
白岫岩看他又不高兴了，默默地闭上嘴巴。许沐川看他一副不开窍的样子，扔下袋子问他。
“我问你，如果我跟你说，我早餐喝的豆浆都是一家店的黄豆打出来的，你会不会也想买来喝？”
这明显有诱导的问题，白岫岩当然知道他想听什么答案，但就是不想说。他反问许沐川：“你可以喝一家店里的，能喝所有店里的吗？”
“什么意思？”许沐川愣了愣，“你还想帮别人家卖？”
白岫岩没说话，拿铁锹扒了扒袋子，把袋口掀开，继续往里面装黄豆。
真是想帮别人家卖啊。
许沐川想了想，把袋子捡起来，继续帮他撑着。“别人家有多少？”
白岫岩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下后，他算了一笔账。“这个季节地里主要都是黄豆。光我们村就种了近两千亩，每亩收成三百多斤，就是六七十万斤了。”
六七十万斤！许沐川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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