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青萝

　　林萝低眉道，“小女已经十六了。”言下之意，她不是小姑娘。
　　“十六……朕如今二十九，舞阳公主也只小了你五六岁。你这年纪也能算朕的女儿了。”夏侯恂捏了捏她的小脸，见她面含春色，便越捏越上瘾。
　　“陛下又不是找女儿……”林萝小声嘀咕。
　　“是是是，不是找女儿，朕明明是娶媳妇儿。”夏侯恂紧紧搂着林萝，只觉得腰肢纤软得很，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

　　林萝此时心下也是迷茫，不懂得为何只与夏侯恂见了几面，便如此能被他牵动心绪。自己向来克己复礼，此时却愿意与他亲近。

　　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又向里钻了钻，夏侯恂轻笑，“那日初见，朕便想过你依偎在怀里的模样，这样才真正是岁月静好。”
　　林萝抬头嗔道，“小女本以为陛下是正人君子，将亭子让给妾避雨，自己冒雨上山，合着陛下心里竟想这些事。”
　　夏侯恂最爱看她不经意间流露的小女儿姿态，比常日里刻意端庄可爱多了。
　　“朕往日里君子惯了，只想对你下流。”夏侯恂捏了捏她的脚，“这双纤纤玉足朕在梦里摸了千百回。”
　　林萝红着脸挣扎，“陛下！”
　　夏侯恂失笑，将她抱至腿上，低头细细密密的亲吻便落在了少女的额头、鼻翼、脸颊。林萝只觉得脸上臊得很，闷声道，“陛下惯会欺负我！”
　　“不是欺负你，是疼你。”

　　清风徐徐，花香弥漫，身边是心上人，倒是畅快。

　　夜色渐晚，夏侯恂瞧林萝有些困意，便抱着她进了内室。
　　屋内陈设典雅简约，墙上挂着字画，桌上还铺着一副未完成的画作。
　　夏侯恂看了一眼，赫然是他当日在栀子树下的模样，不由失笑。

　　林萝困得迷糊，被夏侯恂安置在床上，夏侯恂又看到安放在床头锦盒里的洞箫，小声道，“怎么净爱胡乱摆东西。”
　　“呜……”林萝低声应了一声。

　　夏侯恂伏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朕吹一曲，当是哄你入睡了。”
　　林萝睡眼朦胧，点了点头。

　　林声来院子的时候，正逢听到院内宛转悠扬的箫声。
　　林声蹙眉，问守院子的侍女，“你们小娘子还没有睡下吗？”
　　侍女是国公府家生的，见林声前来也不奇怪，只笑道，“小娘子这几日晚睡，听这箫声应该是还没睡。大公子这么晚找小娘子有事吗？”
　　林声道，“嗯，有些事要说。”说着，抬脚就要进去，却被一女官迎了上来。
　　女官抬手，“国舅爷请慢。”
　　林声抿唇看她，“怎的？我不能进去见我阿妹？”
　　女官闻言福生道，“国舅爷说笑了，娘娘自然是您阿妹，只是天色已晚，您是男子，出入多有不便。”
　　林声冷笑，“阿萝在府上十几年，何时有了这样的不便？让开！”
　　院内又走出另一位女官，较之前头的那位，和善许多，当下便笑道，“国舅爷，天色晚了，娘娘已经歇息下了，您不如明日再来。”
　　林声睨着她，“阿萝若是睡了，这箫声何来？！”
　　女官浅笑低眉，“娘娘不擅吹箫，自然是会的那位来了。国舅爷莫要为难我们。”

　　林声不是傻，这女官这么说，他岂能不明白。里头怕是来了那位，自然不许他进去打扰。
　　只是封后大典未至，那位就这般心急，深夜潜入国公府？！
　　难不成他们已经……

　　林声面色不虞，握紧拳头，看了眼那低眉的女官，只得沉着脸转身走了。

　　夏侯恂从侧门离开的时候，刘女官上前道，“陛下。”
　　夏侯恂点头，“你们这段时间在国公府好生照看娘娘，礼仪什么的不拘要着她，让她多休息。”
　　“娘娘天资聪颖，一点即透，宫规早已熟悉。还有就是……”女官支吾。
　　夏侯恂蹙眉，“你什么时候这般行派了？有什么事直说。”
　　“是，陛下。”刘女官这才正色道，“方才国舅爷来找娘娘，被臣等劝回。”
　　“哦？这怎么了？”夏侯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女官笑道，“恐是臣多想了。这天色已晚，国舅爷又非娘娘血亲兄长，这半夜前来……”女官只忠心与夏侯恂，虽然照顾皇后起居，但该告诉夏侯恂的还是要说。
　　夏侯恂这才略微明白了些，“罢了，林声在军营惯了，向来也是没注意这些男女大防。”
　　“是。”夏侯恂如此，女官便明了，不再多言。
　　半晌，夏侯恂又出言道，“你们平日还是要替皇后注意着些，莫教旁人看了笑话皇后失了规矩。”
　　女官一愣，随即点头称是。

　　次日林萝难得地晚起，侍奉婢子和女官都不曾唤醒她，这倒是让自己起身的林萝十分不好意思。
　　眉烟替林萝更衣，偷偷地向她挤眉弄眼，其他的女官虽然如往常一样面色含笑，但今日却略有些暧昧。
　　林萝轻轻拧了拧眉烟的胳膊，红着脸瞪了她一眼，眉烟龇牙“哎哟”了一声，惹得刘女官等掩嘴轻笑。

　　用完早膳，林萝照常去服侍顾氏诵经，正要离开的时候，林蘩却蹦蹦跳跳找了来。
　　“阿姐！阿姐！”

　　顾氏被打断诵经，蹙眉让林萝出去拦住她，别让她进来。林萝只好轻手轻脚关上门，拖着木屐小碎步上前拦住林蘩，“嘘———阿娘在诵经，你这么吵吵闹闹，阿娘又要教训你了！”
　　林蘩吐了吐舌头，拉着林萝的胳膊附耳悄声道，“阿姐，咱们今日出府吧！我答应了白二娘子游湖。”
　　林萝挑眉，“白二娘子？你们不是向来不对付吗？”
　　林蘩转了转眼珠子，转移话题道，“就是因为不对付才不能落了下风，叫阿姐陪我正好可以长脸！”
　　“这……”林萝看向一旁的刘女官，刘女官笑道，“娘娘这些日子学习的礼仪早已完美无缺，总是在府里闷着也不好，不如和林二娘子出门散心，臣派侍卫跟着便可。”
　　“是啊是啊，有侍卫跟着就没问题了！”林蘩拉着林萝的手撒娇，“阿姐、阿姐！”
　　林萝无奈笑道，“好吧，我让人再去跟阿耶说一声，你先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吧。”
　　“太好啦！”

　　坐在马车上，林萝细细回想起这位白二娘子白锦然。与阿蘩同岁，甚至还是同一天出生的。因为年纪相仿因此常被士族间拿来比较，因此两人从小就有些龃龉。阿蘩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那位白二娘子也是娇蛮任性，两人倒还有些相似之处。
　　想到两个小姑娘因为别人的比较而十几年不对付，林萝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姐笑什么？”
　　“笑你和白二娘子真是小姑娘心性，斗气这么多年。等你们以后长大了定觉得自己现在十分可笑。”林萝摇头笑着。
　　林蘩撇了撇嘴，“我才不可笑，可笑的是她！跳梁小丑还不自知……”
　　“什么？”林萝没听清她最后嘀咕的话。
　　“没什么没什么！”

　　白锦然是宫中白夫人的嫡亲妹妹，但白锦然是白少史老来得女，因此她与白锦和岁数差了很多。林萝往常整日里不出门，只与一两位小娘子来往密切，可对于京城里这些娘子们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二的。
　　这位白夫人与陛下是表兄妹、青梅竹马，又生得美貌，听说在宫中很受宠，所以她的妹妹在士族间也颇为得脸。
　　林萝又想到夏侯恂宫中还有很多夫人美人，心里虽然膈应，但夏侯恂的年岁在那，公主都十岁了，她又能改变什么？自己虽然喜欢陛下，但入主中宫，不仅仅只是喜欢那么简单，还会面临更多的事。

　　一路沉思着到了月牙湖，林萝戴上帷帽下车。虽然大梁民风开放，但她不喜欢在外头露脸，因为容貌她总会被人盯着看，让她心里发毛，所以但凡出门她都会带着帷帽。
　　林蘩可没那么多顾及，下了马车就整理衣衫，轻咳一声，在雨烟的搀扶下仪态万千地向湖边去。林萝轻笑一声，在眉烟和刘女官的陪同下慢步跟随。

　　月牙湖位于京城中央，以湖形似月牙得名。湖水清澈透明，有专人打理。其中画舫往来，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是京中世家子弟近距离外出游玩的好地方。
　　白锦然今日约林蘩显然是有诈的，两人往日里从不在同一场宴席里出现，典型的有我没你，有你没我的不对付。就连东道主有时为了顾全两人的面子，干脆两人都不下请帖。但今日白锦然做东，如往常一样给林蘩送了请帖，按照以往的风格，林蘩是绝对不会来的，但如今她姐姐当了皇后，入了宫便压了白夫人一头，自己自然也压了白锦然一头，为何不敢来？

　　林蘩今日特地盛装打扮了一番。她本就生得俏丽灵动、珠圆玉润，今日又着鹅黄襦裙配精致的珠花，走起路来一阵风，正是豆蔻年华的动人之处。

　　婢女带路到画舫的时候，里头嬉笑声戛然而止。
　　林蘩只看了一眼，便注意到独坐一处的介贞。介贞也奇怪为何突然安静下来，下意识看向门口，正与林蘩的视线撞上。
　　白锦然蹙眉注意到两人的反应，还没开口，一旁已经有别的小娘子起身来招呼了。
　　“阿蘩怎的来得这般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说话的正是高芸岚，向来左右逢源，其父是白太史手下的官员。
　　林蘩蹙眉，请贴上写的时间还未到，自己怎会来迟？一定是白锦然做的手脚！
　　林蘩瞥了一眼高芸岚，正要开口，身后刚刚才到的林萝轻笑出声，“白家二妹妹见谅，我家阿妹将请帖事先给我，我看着时辰确实是辰时一刻，没想到是我眼花了弄错了时辰，倒叫诸位等了我和阿妹这么久。”
　　帷帽摘下，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便暴露在众人眼中。
　　眉不画而黛，朱唇不点而红，一双桃花眼清澈动人，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更显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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