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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姜小竹，我不讨厌你。”
王一博的回答，每一个字清晰无比。
姜小竹身心备受煎熬，醉酒的无力感，和无理取闹后的自责感，让她无法正视自己，她想彻底失去眼前的这个朋友，又想留住他。
就像她总觉得这个世界美妙动人，却又总想彻底离开，她有时想好好保护自己，有时又想彻底放弃。
矛盾，永远难解的纠结。
王一博把她放在大床上，这个卧室的布置与楼下没有什么不同，可这种华丽映衬在颓废的姜小竹身上，总有些莫名孤单...好像显得她...更可怜了。
洛北端着水上来，递给坐在床上的姜小竹：“小竹姐，喝点水吧，我们得走了，天亮了就不太方便了。”
姜小竹低声：“嗯，谢谢。”
洛北拍拍王一博，小声：“快走吧，你不是明晚飞北京吗？白天还要去台里的，快走吧。”
“嗯。”王一博看看姜小竹，转身走两步，又回头看看，他想说姐我走啦，但是又不太敢说。
洛北已经下楼了，王一博还在楼梯的最上层，他终归是忍不住，又回头看看。
姜小竹此时正搁下杯子，伸手拉开床头的圆柜抽屉，从里面摸出一瓶药，她开药瓶的动作异常安静，就像是做一件很普通的事情，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你喝酒了，不能吃药。”
姜小竹手顿了顿，而后继续动作：“没关系。”
“不行！”
王一博几步跨过来，伸手去抢她手里的药瓶，姜小竹本能闪开，对方扑了个空，并不放弃，直接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死死压在床上，然后手上使力，夺了她的药瓶握在手里。
“你给我！”姜小竹刹那间失去安全感，手脚都在抵触和挣脱中，她一手推着王一博的胸口，一手去抢药瓶，两只脚也不老实，将对方跪在床上的腿直接踩翻。
“还给我！为什么管我，你以为你是谁？走开！”
王一博腿上失去支撑，整个人直接覆在了姜小竹的身上，只有一只手堪堪撑住上半身。
“姜小竹！”
姜小竹只晓得她的药瓶，她的精神有些崩溃，那种被死死禁锢住的感觉让她抓狂，就好像陷入一个浅浅的梦里，睡不沉又醒不来。
她想要挣扎和破坏！
推着王一博胸口的那只手，本来是按在冰凉的夹克上，突然就攥紧，然后借力，她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焦急、愤怒和凌乱，戛然而止，王一博愣住了，他的鼻尖蹭在姜小竹温热的耳侧，烟味酒味甚至还有甜甜的香味，让他忘记去掌控情绪涌动的方向，不知所措。
姜小竹这一口咬上去本是很重的，可对方肌肉的收缩和血管的跳动感，让她立刻有些迷茫，她试过伤害自己，可从未想过伤害别人。
不知过了十秒或者更长，姜小竹感到侧脸被对方滚烫的喉结擦过，空气里都是粗重的呼吸声。
姜小竹松了牙齿，放开手，然后整个人跌在柔软的床垫上。
王一博顺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倾身，鼻尖与鼻尖相触，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四目相视。
她眼尾的烟红色，果然是哭上去的，这是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是不是我喊你姐，所以你没考虑过我也是个男人？
最终，这些想法，只化成低沉的三个字，甚至带些讨好的意味：“姜小竹...”
说完这三个字，他突然把脸埋入她的肩头，胸口急剧起伏几下，然后深深呼吸，平静...
恋爱这种东西，他谈过几次，无甚欣喜，娇羞的、可爱的、热辣的，好像都试过，虽然不长久，当胜在新鲜热烈。
可姜小竹不能，她...她是个可以长久陪伴的人，这种人，应该叫朋友，很好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
姜小竹手掌温热，拍拍王一博的背：“疼不疼？”
王一博还一头扎在她的肩膀，就这么摇了摇，也不说话。
姜小竹又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软软的，像撸猫一样舒服：“对不起一博。”
王一博声音有些闷：“你欺负得很开心，你开心就好了...”
姜小竹又拍拍他：“你起来我看看。”
王一博被她咬得不轻，脖子上有两排血点。
姜小竹说：“没破，不用消毒。”
王一博伸出手背，贴在她眼前：“下车的时候，你推了我一把，血已经干了。”
姜小竹：“我去拿酒精给你消消毒。”
王一博：“不用了，酒精太疼。”
小孩子赌气，怎么能真不用呢？
王一博坐在床边厚实的地毯上，靠着姜小竹华丽的公主床，看着她点着脚去够药箱，整颗心都放松下来了。
“姐，你这几天过得不太好？”
“嗯。”姜小竹撕开酒精片，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确实没破。
王一博：“是那个前男友骚扰你吗？”
撕开另一块擦手背，他的手忽然一缩，又伸回来。
姜小竹手上动作慢了，回答他：“是...我还有特别不美好的事情，你想听吗？”
王一博：“你说说看。”
姜小竹收起药箱，跑到柜子处，又垫脚放到最高的那一层。
王一博：“为什么放这么高？拿着费力。”
姜小竹：“这里面有一些药，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吃。”
王一博指了指柜子棱角的包边：“你会用那些边边角角磕伤自己吗？”
“不会，只是以防万一。”
王一博歪着头：“为什么？”
姜小竹：“我又不想说了。”
姜小竹光脚跑回床上，把自己扔上去：“你走吧，我要睡了。”
现在气氛很轻松了，也许是崩了一个晚上的弦，终于松了一点点，王一博竟然有些犯困，他就趴在姜小竹的床边边，不依不挠地疲惫追问：“姐，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我唱歌哄你睡觉。”
其实姜小竹并不困，其实她已经连续两天并没有睡着觉了，其实她很想说说话，其实她想要人陪。
于是她挪挪身体，把头靠在王一博趴着的那一侧，望着天花板：“一博，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不姓司。”
王一博恍然大悟：“你是私生的？”提到私生这两个字，莫名打了个寒颤。
“滚！”姜小竹伸手敲了他的脑袋：“我是被领养的。”
姜小竹：“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那个村子...不太喜欢女孩，我们就被支教妈妈养着，然后有一天那个支教妈妈走山路的时候意外摔死了...电视台过来采访...那时候...”
姜小竹侧过身子，把自己蜷成一团：“你知道吗？支教妈妈不在了，那些小孩的爸爸妈妈就过来把她们接走了，他们家也很穷的，但最后还是把她们都接走了，他们不是真的不要，只是养不起，只有我...没有人来接我...”
王一博：“你那时候几岁？”
姜小竹：“四岁吧，记不清了，最后...就只有我一个留在支教妈妈的屋子里，我告诉记者我没有家，没有父母，当时那个记者收养了我，就是我现在的养父。”
“后来，上高中的时候，我又被找到了，就是那些原本不要我的人，很神奇吧，他们又来找我了。”
王一博：“他们后悔了吗？”
姜小竹：“他们是这么说的，大概维持了半年，他们开始找我要钱，那时候我的养母刚刚病逝，养父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我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所以就搬了出来。”
“不就是钱吗？我不缺钱，一点也不缺，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这样要钱呢，他们总是会很认真很认真地求我，然后再告诉我，说我是个骗子，我会有现在这样的生活都是我骗来的，我不配。”
“我真的好怕，好怕他们求我，我害怕他们让我帮他们什么，就好像因为我有罪，我才必须要帮助他们...”
姜小竹：“我讨厌他们，可是我曾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也讨厌我自己。”
现在的姜小竹背对着侧在一边，身体微微发抖，王一博伸手拍拍她的背：“你跟他们一点也不像。”
姜小竹：“有些坎，可以踏过去，摔倒了爬过去，等长高了绕过去，可是他们...我绕不过去...”
“后来慢慢的，我就病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这些天...段阳好像发现了我这么有趣的病，他隔天来求我原谅，他的妈妈再来抽空骂我...哈...为什么有人会这样喜欢别人。”
王一博：“你的眼光是真的不怎么样...那以后呢？要不要我找人...”
姜小竹转过身，歪着脑袋笑笑：“不用，我要走啦，我想换个地方。”
这一下就有些清醒，王一博抬起头：“走去哪？这边工作你不要了吗？台里是有编制的！”
姜小竹：“你是不是傻，厨师有什么编制？！”
王一博：“噢...那食堂...”就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姜小竹想想：“食堂先这样吧，现在也差不多了，我想要的就差不多是这样，以后还可以更新。”
姜小竹看了眼懵懵懂懂的王一博，笑了，连同眼尾的红色，生动无比：“台里的食堂是我开的呀，我买的！我的我的我的！不止22号窗口，全都是我的，我还有好几家这样的食堂，一博你怎么这么傻，姐说了姐不缺钱的呀！”
王一博：“噢...噢............噢...”
不知道为什么，同情分一下子减了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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