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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谢郎中一手端着汤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见那脸色苍白的青年将门歙开一条缝,接了药过去,又重新关上了门。
来之前东家特意交待过,不管诊脉结果如何,只管按乳食伤脾开方子即可,所以虽然病人脉象除了稍显细数之外并无大碍,谢郎中仍是开了党参,茯苓,佐以鸡内金,神曲,使君子,一日三次煎了送来。
且说青竹接了药掩上门,走到床前推了推假寐的赵芾道:“起来喝药了。”
“嗯,知道了,”赵芾扯了被子蒙住脸道:“搁桌上吧。”昨晚上和潘可久密谈半宿,又被那谢郎中装模作样地扎了好一阵银针,折腾了一晚上,此时困得不行,只是脑子里还在揣摩着赵礼潘可久各自可能使出的招术,一时也睡不着,只是闭了眼躺着养神。
青竹将碗放在桌上,自到床边坐了,握着赵芾的手道:“你饿么?早饭中饭都只喝了点薄粥。”
赵芾既睡不着,索性翻过身搂了青竹的腰道:“怎么不饿,可郎中说我是食滞,开的都是消食导滞的药,我怎可大吃大喝?被乔亿知道岂不多事?”
“那……我去瞧瞧以前买的果子糕点可有剩下的。”
赵芾“嗯”了一声,放开手,青竹便到书架前取下一只八棱漆盒,平日里他买来的小点心都放在里面,打开一看,还有两块红枣油糕,于是道端到赵芾跟前道:“只有两块油糕,你要么?”
赵芾瞅了瞅,终是嫌它油腻,便道:“算了,你自己吃吧。有些时候没出去打牙祭了,你也痨得慌吧?”
“嗯。我想吃羊肉馉饳。”青竹捧着盒子坐在床边,露出眼巴巴的神情。
“唉,这几日不成,再等等,啊?”赵芾拈出块油糕递到青竹嘴前,青竹便就着他的手一口口咬着,一边嚼一边道:“我只是说说,不吃也不打紧。你知道我现在最想什么吗?”
赵芾想了想,道:“鲜虾包子?”
青竹摇摇头。
“炒田鸡?”
“不是吃的。”
“那是想看戏?”
“不是……我就想快些跟你去成都呢。”
“为什么呀?你都不知道成都是什么样子,我跟你说,成都可没有汴梁繁华,没这么多好吃的呢。”
“唉,我也不知道,谁叫你老是把成都挂在嘴上呀。”
“那你可得好好听我的话,咱们把潘可久赵礼料理好了,自然就能回成都了。”
“嗯!”青竹使劲点了点头。
“去把那碗药喝了。”赵芾指指桌上。
“啊?那是你的药啊。”
“我不想喝。”
“那就不喝呗,反正你也不是真病。”
“那怎么成!万一被乔亿发现怎么办?咱们的辛苦不就白费了!”赵芾在青竹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没脑子!”
“对呀!”青竹拍拍头,忙走到桌前端起碗,苦涩之气扑鼻而来,他皱着眉头,心里默念不能耽误了赵芾大事,一仰脖子便“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唉,真难喝……”青竹鼻子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赵芾盯着青竹瞧了一会儿,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青竹啊,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大概今后我是离不得你了。”
“我都跟了你的姓是你的人了,你自然不能离了我的!”青竹放下碗认认真真地说道。
赵芾笑了笑,拍拍床沿道:“过来陪我躺会儿。”
青竹便脱下外衣蹬了鞋,挨着赵芾侧身躺了。赵芾拉过被子搭住他的腰腹,却被他蹬了开:“我不盖,热。”
“没让你全盖上,搭着肚子。”赵芾仍是将被子拉了过来。这回青竹没再蹬开,却又紧紧地贴了过来。
“你不是说热么,还挨这么紧。”赵芾一手勾着青竹的肩,闭了眼养神。
青竹没吭声,只将手伸进赵芾里衣,拿指头在他胸前划来划去,划了一会儿,见赵芾没反应,便将头埋到他颈间轻轻咬他的脖子。
赵芾痒得朝旁边一躲,道:“别捣乱,消消停停地躺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青竹低声嘟囔着,到底不肯安生,又去扯赵芾的头发,赵芾由着他在自己头上抓来扯去,懒得理会。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他说道:“你长白头发了!”
“嗯。”
青竹犹如发现什么新奇玩物一般,拨开赵芾鬓角头发细细察看:“这儿还有……还有,长了好多呢!”
“最近多操些心,自然就长了白头发,以后还会越来越多呢,最后就全白了。”
青竹想了想道:“就像卖姜蜜水的宋老头那样么?”
“对,就像他那样。”
青竹半晌不说话,末了闷声闷气道:“可我不想你变成那样。”
赵芾闭着眼笑道:“难道我变成白头发你就不跟我一起了?”
“那倒不是,可——可我想你一直都是现在这样子!”
“那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仙。”
“那可怎么办呢?”青竹锁了眉头,突然觉得那几丝白发刺眼起来。
“没的担那么多心做什么,又不是说话间就变白了,那得好多好多年呢,慢慢的,慢慢的变,说不定你都感觉不到呢。”
“好多好多年是多少年?”
“或者一二十年,或者二三十年。”
“那以后呢?还能变回来么?”
“能,转世投胎就变回来了。”
“转世投胎?”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父亲活了四十九,祖父六十一,我能活个平均数五十五,便算心满意足了,哪能像你一样百岁光阴只作等闲啊。”
“啊?”青竹到此方听明白那个没说出口的“死”字,顿时大急,扯住赵芾领口连声道:“那我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赵芾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皱着眉扳开他的手道:“什么叫你怎么办?”
“你死了我去和谁一起啊?!”青竹瞪大了眼,脸涨得通红。
“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呀!几十年后的事,你现在嚎个什么劲儿啊?”赵芾被青竹吵得不耐,推开他想起身,却被青竹一把按了回去,肩背在床板上撞得生疼。
“你——”赵芾沉了脸正要出声训斥,却见青竹红着眼圈,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抖着嘴唇颤声道:“几十年……几十年很长久么……”
赵芾仰着脸望着青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很大的问题:和青竹在一起,或许并不是安安乐乐共度余生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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