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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么，拉乌尔，到底是什么呀？”林珞菲一边走一边不住嘴地问着，她还是少女心性，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就连这一时一刻也耐不住了。

　　公爵却只是笑，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林珞菲。公爵好像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别人都有无忧无虑、玩笑打闹的童年，而公爵却仿佛一生下来就是成年了，阴暗的城堡封闭了他的内心，他的生命缺失了那样的童年。然而现在，和林珞菲在一起，他常常有一种年轻的感觉，一颗心在胸膛，轻快地、热烈地跳动，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公爵拉着林珞菲一路小跑，转过花圃时，有两个矮小的身影加入了欢快的行列，帕戈和川顿。

　　帕戈是一条哈士奇雪橇犬，刚刚十个月，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蹦来跳去，没有一刻空闲。川顿就要稳重得多，它是十岁大的英国古牧，不得不说，就是牧羊犬也似乎有着英国人那种刻板严谨的性格，老成持重，活像个穿着灰白礼服的老派绅士。在公爵还没有去宫廷的时候，川顿陪了公爵三年，几乎形影不离地跟着他。公爵一走就是七年，回来的时候，川顿老了，可它却仍然没有忘记公爵。公爵身体好了一点，可以下楼到花园里走走了，川顿一看到公爵，已经不太愿意动弹的它竟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跑到公爵面前，额前的长毛遮挡了它的眼睛，它就拼命抬起头去看公爵，凑在公爵的脚边不停地嗅着，终于，它确定了这就是七年前的小主人，川顿满意了，就地伏下身体，热乎乎的圆肚子压着公爵的脚，它也不嫌硌，就这么垫着公爵的靴子，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晒起了太阳……

　　“帕戈，到这里来！”林珞菲笑着喊了一声。

　　帕戈吐着舌头，一会儿在林珞菲的左边，一会儿又到了她的右边，团团打转。林珞菲伸手在它眼前一晃，帕戈就跟着她手的动作一跃而起，引得林珞菲不住咯咯脆笑。

　　一直跑过花圃，公爵毕竟是大病初愈，一路奔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停了下来，微微弯下腰，一手按着胸口，重重地喘气。

　　林珞菲看到公爵的样子，早已不自禁地心疼，轻轻替他抚着胸口，到底还是忍不住，小声责了一句：“你看你，为什么跑那么快呢……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啊……”

　　公爵缓了口气，听到林珞菲这样说，禁不住笑出了声，放下了按着胸口的手，直起身，半眯起眼睛瞧她：刚才是谁不停地追问？怎么现在又说不着急了？

　　公爵没有开口，林珞菲却已经羞红了脸，她分明是看懂了公爵目光中的意思，低下头，咬着嘴唇嘟囔：“我只是问问……也没让你跑那么快……”

　　公爵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喘着气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林珞菲吃惊地抬起头，从初次在夏宫见到公爵，她见过公爵无声的微笑，见过公爵温和的轻笑，也见过公爵的苦笑，唯独没有见过的，就是他开怀的大笑，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听到公爵这样无拘无束的大笑声。她怔怔地看着他，或许是阳光的作用，他苍白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公爵喘得很厉害，不得不停下笑，用手掩住嘴，吃力地吐了口气，缓了缓，目光转向林珞菲，看见她愣神的样子，又仍旧大笑了起来。微微仰起头，阳光将他原本就坚毅硬朗的脸部轮廓勾勒得越发清晰，他不习惯这样的大笑，身体又还没有完全恢复，以致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眼里的快乐，从内心满溢出来的快乐。

　　林珞菲看着他，终于，纤唇一扬，也笑了起来，看到他这样快乐，她是多么高兴。

　　“来，菲！”公爵牵起林珞菲的手，继续往花圃后走。林珞菲跟着公爵，都快跑到庄园的车道了，这里到处都开满了欧石楠，这个时节，紫红色的花朵开得正艳，一片连着一片的花海，甚至连车道都像是要被这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侵吞了。

　　“菲，看那里！”公爵拥着林珞菲，将车道的一端指给她看。

　　林珞菲急切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那个方向看去，不一会儿，只见一辆白底粉饰的轻便马车，在两匹白马的牵引下，出现在了车道上。

　　“拉乌尔！”林珞菲惊呼了起来，“这是……给我的？”

　　公爵低下头，凝视着爱人因为惊喜而发亮的黑眼睛，是的，这当然是给她的，连那两匹白马也是特意为她买的。花房可以不去修，他可以不要新的家具，藏书室的窗帘只是旧了些，可以用就继续用吧……唯独她，公爵绝不愿意看到心爱的人缺少一样她需要的东西，想方设法，只为了能让她高兴，看到这一双发亮的眼睛，什么都值得。

　　“喜欢吗，菲？”公爵轻声问道。

　　林珞菲却根本没有顾上回答，她只是连连发出赞叹的惊呼。马车越走越近了，她松开公爵的手，提起长裙，快步跑了过去。

　　乳白色的车身不是惯常那种方方正正的车厢，圆滑的弧线构成了一个上窄下宽的不规则球体，车身和车轮间的衔接处被设计成了花瓣的形状，粉色的花瓣托着白色的车身，使得整辆马车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朵即将盛开的花苞，就连车门的把手也被设计成了带叶藤蔓的形状，把手上的一串小花，还是今早公爵亲自挂上去的。

　　“天哪！拉乌尔！这太美了！”林珞菲扭头看着缓步跟上来的公爵，因为赞美和兴奋，黑眼睛睁得老大，“就好像到了童话里的世界！”

　　公爵淡淡地笑着，这辆马车还是很久以前他的母亲设计的，斐迪南家族的城堡曾经击碎了一个少女所有美好的梦境，现在，为了心爱的人，公爵要亲手找回那些散落的碎片。

　　公爵走过来，在马车一侧的车身上，有一行用花叶的图样拼成的文字：菲奥娜。简短的名字只占据了车身侧面一小半的空间，右面的大片空间还空着，公爵不禁伸出手，轻轻划过车身，在那个甜美的名字后，补上缺失的部分：赛恩特•斐迪南。这个古老的姓氏尽管并不是毫无污点，但却将以这种方式把他们的生命连在一起。

　　林珞菲看着公爵这样做，她看懂了他凌空写下的无形的文字，不知不觉地也抬起手，跟着公爵的动作，在自己的名字后，描摹爱人的姓氏，也即将会是她自己的姓氏。

　　突然，公爵张开双臂，从身后抱住了林珞菲，他低下头，凑在林珞菲的耳边，轻声地，却是那样热情洋溢地、急切地道：“菲，也许我不该现在说，应该换一个场合……换一个地点……可是，菲……我爱你，深深地……爱着你……嫁给我好吗，菲奥娜？……”

　　林珞菲怔住了，她知道公爵抱着她，抱得很紧，好像再也不肯松手，她的眼睛失去了焦点，身体似乎越来越轻，轻盈得像是要飞起来了。她一时想哭，一时又想笑，身体向后仰去，将头靠在了身后那个男人的肩上，偏过头，看他的脸，好像要从那张焦虑不安的脸庞上找寻答案。

　　“哦……拉乌尔……这个问题……你还需要问我吗？……”林珞菲终于还是笑了，好像做梦一样，恍恍惚惚地道。

　　公爵神色一紧，眼里竟越发急迫了：“告诉我吧，菲，说……说好……说你愿意嫁给我……”

　　“拉乌尔……拉乌尔……拉乌尔……”林珞菲不停地重复着爱人的名字，她把它连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句绵绵不绝的情话，每一声吐息都洋溢着爱，“我要做你的妻子，拉乌尔……”

　　“菲！”公爵轻轻地揽着爱人的肩，扶着她转过身，看到那双闪闪发亮的黑眼睛，公爵再也控制不住，用力将她搂入了怀中，“菲，你让我成了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林珞菲靠着公爵的肩膀，耳后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清凉，她茫然地抬起头，正看见一颗晶莹的水滴悄悄滑落……她没有哭，可是他，却流泪了……

　　“这不可能，拉乌尔，”林珞菲笑着将脸埋入了公爵的怀中，“因为，我才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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