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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尼奥的愤慨
当克瑞丝拿着那封信和纸笔回来的时候,尼奥已经强撑着在床上坐了起来,克瑞丝在尼奥的面前支起了一张小桌子,这类的东西在城堡向来是不缺的,当年,公爵常常抱病在床上处理领地的事务,这样的小桌子可以方便他审阅文件。
克瑞丝把杜塞尔男爵的那封信放在桌沿,又把信纸铺在尼奥的面前,摆好了鹅毛笔和墨水瓶,这才算放心。
克瑞丝认真而仔细地做着这一切,甚至连站在一旁的公爵也忘了,她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向公爵行礼,一看到笑吟吟等着她的尼奥,就更是想不起公爵来了。等她把一切都弄妥了,满意了,略直起身,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公爵的鞋尖,她这才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是谁,尼奥忽然叫了她一声:
“克瑞丝,”尼奥好脾气地笑着,长这么大,他似乎很少有这样温存有加的时候,“谢谢你送来的伊繁婕琳,很美,我很喜欢。”尼奥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去看公爵——原来还以为很难,可真的说出来了也就这样。尼奥一直看着克瑞丝,当他的眼睛隐去了那一丝恶作剧似的不安好心,眸子里便都是真诚的感激,小姑娘的安慰清澈得毫无杂质,这甚至让尼奥已经冰冷僵硬的心感到有些不适应。
“啊!”听到尼奥说出只有她和她的父亲才会使用的花名,克瑞丝禁不住惊呼了一声,“大人!您……您知道她的名字?您……您喜欢吗……我太高兴了,大人……”
尼奥点了点头,又笑起来,越加体贴地柔声轻语,似乎是害怕吓到了小姑娘:“是的,我喜欢。不过现在,克瑞丝,你先回去吧,”尼奥略微顿了顿,声音竟像是不经意地压低了,“要乖乖的。”
尼奥轻飘飘的一句话几乎让克瑞丝手足无措,现在已经不仅是她的脸庞,连她的脖子也是一起涨红了,一句话都应不出来,忙忙地弯下腰,拉起裙子行了个礼,手忘了放开,就这么慌慌张张地提着裙子逃跑了。
在克瑞丝的身后,尼奥忍俊不禁,“嗤”地笑了一声,一转头看到公爵,眉梢便又挑了起来,看他的神色,多少是有些得意:克瑞丝到最后也还是没有想起公爵,小姑娘完全被尼奥迷住了。
公爵重新在尼奥的床边坐下,明智地避开了尼奥的目光,只是淡淡地道:“我想你是要替我写信,弗利奥。”
“哦!是的,当然!”尼奥没有再提克瑞丝,可是他说这话的语气却叫公爵没法不皱眉,忽高忽低的音调听上去含义不明,怎么听都像是隐了一句潜台词:你输了!当然!
尼奥展平了雪白的信纸,低下头,对着白纸暗笑,还要故作镇定地对公爵说一句:“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然而,这个时候,公爵的脸上却已没有了笑意,他抬起一只手按住额头,颇有些犯难,这话可怎么对尼奥说呢……
“你听到了没有,我准备好了。”尼奥好不容易才抹去了脸上的笑,抬起头,瞟了公爵一眼,重复道。
公爵轻轻一叹,低声道:“弗利奥,你可以把那封信读一遍吗?”尽管尼奥催促,但公爵连杜塞尔男爵的那封信都没有看完,又怎么写回信呢?
尼奥一怔,下意识地感到有些不对劲,一双眼睛毫不避忌地直盯着公爵。在这样的目光下,公爵有些尴尬地一笑,眼神也不由有些躲闪,于是尼奥立即就肯定了。
“你怎么了?”尼奥沉声问道。
公爵张了张嘴,还没等回答,又被尼奥打断了。
“你要是想说‘没什么’,我不要听。”尼奥虎着脸瞪公爵。
公爵一笑,为难地揉了揉前额:“我有点头疼,男爵的字太小,我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尼奥紧张起来,大声问道。
“只是看不太清男爵的小字,没什么大不了。”公爵微笑着回答,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请求的手势,想要尼奥别去管他的问题,只专注于那封信就行了。
但尼奥却显然不愿意遵从公爵的意思,毫不留情地继续追问:“你这样有多久了?”
“弗利奥……”
尼奥的脸色忽然变了,这一刻,他忘了小桌上的那封信,甚至连胃部的强烈不适也抛开了,无意识地用手扳住小桌,木板桌面都几乎要被他掰断了:“或许你应该叫我撒旦……”尼奥咬着牙,话虽是对公爵说的,但他真正恨的却是自己,“你说,是不是因为那根毒蜡烛?你这样头疼,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尼奥突然这样说,公爵倒是愣了愣,连忙回答:“弗利奥,不是的,你别多想。”公爵微微一叹,低声道,“这是为了俄佐联盟付出的代价。”
“俄佐联盟?”这件事,尼奥在天鹅堡也听说过许多,可是因为他一心都是想找公爵复仇,其他的事没有太过关心,而且,俄佐联盟进行到最后关头的时候,他正被艾菲特罗亲王关在小黑屋里,所以,对后来的事他一点也不知情。
公爵又是一叹,他本来是不想说的,那次在修道院头疼引起了林珞菲的注意,幸好私人医生只说是太累了,他也就顺着说不要紧,好让林珞菲放心,只是心里知道,这一定是波尔那太医警告过的后遗症了。
“傻瓜!白痴!愚蠢!”尼奥连声怒骂,简直就像是在向公爵炫耀他这类语汇的丰富,“你怎么还是这种惹人厌的混账脾气!连自己都顾不好,还老是管别人?!你这疯病可不轻,斐迪南!”尼奥越说越是大声,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住他心底的那个声音: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如果不是那次中毒,公爵就不会在俄佐联盟的关键时刻那样虚弱,而不得不靠药物来强提精神,硬撑过去……尼奥嘴里在骂着公爵“白痴”,心里却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死呢?做出这样恶毒的事,他真是该死!
一通暴怒,尼奥青白的脸色都有些泛红,胃里又刺痛起来,他几乎说不出话,拼命用手压着还是疼得无法忍受,他索性扑在小桌上,用桌角顶着胃部,这才总算能断断续续地喘一口气。
和尼奥的激动恰恰相反,公爵却是异常沉默,他只是小心地扶住了尼奥,想帮他减轻痛苦,却被尼奥猛一甩手推开了。
尼奥伏在桌上,小口小口地抽着气,感觉要喘不过气来了,可他还在继续:“你……你以为这样很无私?……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最自私的人!你也不想想……你如果有了什么事……你让别人……让我……”
尼奥没能说完,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低低地“哼”了一声,剧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伸出手,狠命地掐自己的手背,至少这样,能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听尼奥一字一句地说着,公爵的脸色也越来越暗。他始终一言未发,只是在尼奥把自己的手背掐出血来的时候,拉过尼奥的手,伸出自己的手腕让尼奥下死劲地抠。足足过了十分钟,尼奥才渐渐平静下来。
急迫地喘了两口气,尽管胸口仍有些憋闷,但已是比刚才好多了,胃里的剧痛也减轻了不少。一抬眼,看到公爵淤青的手腕,尼奥心里一慌,急忙拉过那只手查看,幸好,没有流血……
尼奥放开手就笑了,喃喃地道:“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是吗?……你还真是个傻瓜……你怎么也不为她想想?啊?……”
听到尼奥这样说,公爵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斯巴达院长,他不能比林珞菲早死,不能……
“我想你说得对,弗利奥……”
尼奥忽地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小声咕哝:“说得对有什么用?真到了那种时候,你不还是做不到?你手上那灼伤是怎么来的?……你要是想保证什么,这就是你这辈子说的最大的谎话!总算你现在心里还有个顾念,事到临头,你也多想想她,能顾到自己的时候多顾上一些,就够好了……”
“弗利奥,其实我顾念的还有……”
“你顾念谁和我无关!”尼奥不肯让公爵把话说完,就大声打断了,“你听着,我说这些也不是担心你,只是担心她,你要是有什么事,她该怎么办。至于我,你还没忘吧?我恨你,恨……”尼奥嘴里还在说着“恨”,一边却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禁不住地只是想笑。尽管那个人的话被他自己截断了,但这话要说的还能有什么别的?“其实我顾念的还有……你”……他没敢让那个人把话说完,但现在,他的耳边,却全都是那个没有说出来的“你”字。嘿……我恨你,你却顾念我……
你这可真是失算,拉乌尔……
呸!他在说什么?他发誓永远也不会叫出这个名字了!让那个人叫他“弗利奥”已经够糟糕的了,他绝不能再……
不过,这真是一个温柔的名字,他不相信这个名字会是那个把他推下悬崖的刽子手起的……如果能回到过去,他真想好好地把这个名字多叫上几遍……每天多叫上一遍?不够的……十遍吧……不不,二十遍好了……反正那个人从来也不会烦他,不会像教区牧师那样诅咒他是撒旦的孩子……
尼奥的思绪转了转,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他就那么肯定,那个人不会烦他?
尼奥甩了甩头,懒得去想这个答案,其实,如果他肯费神想一想,或许会稍微意识到,他就是确准了公爵会一直容忍他,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从前,他老想着要找公爵报仇,心里或许也曾隐约有过类似放肆的想法,那个人即使真的被他杀了,在最后的时刻也仍然会宽容地看待他卑劣的行径……但他终究是下不了手的,对那个人,下不了手——好在,关于这一点,他现在是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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