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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一大早，斯巴达院长就赶到斐迪南城堡了，这两天出了这样的大事，修道院不可能不受到震动。院长听说昨天晚上，斯洛爵士也搜查了斐迪南城堡，就火速赶来了。

　　“斯塔博恩还好吗？”公爵问道。尽管斯巴达院长说了，他们的事不要公爵操心，但公爵终究是放不下的。

　　斯巴达院长看了看公爵，有心想装作没有听到，但一眼瞥见公爵缠着纱布的手，就不由得摇摇头，叹了口气：“他很好，”斯巴达院长很想绞一绞手表示无奈，但他粗壮的手指对于肥厚的手掌来说显然是短了些，他甚至没法握住自己的手，只能反复揉搓着手掌，把一双手挤压成了一副令人诧异的怪样子，“除了总想回他的小屋，斯塔博恩一切都好。”

　　公爵皱了皱眉，斯洛爵士一直觊觎着那片树林，尼奥的阻挠又让他怀恨在心，无论是通缉令还是连夜搜查，都说明了一件事，斯洛爵士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斯塔博恩现在回去，无疑不是个好时候：“这不行……”这件事，公爵也感到为难，斯塔博恩顽固得就像块不肯挪窝的石头，他决定的事，简直就没有可能改变。

　　“放心吧，大人，我让人把他带到修道院去了，给他安排了两个星期的弥撒和忏悔，上帝会帮助他的。”斯巴达院长说着，虔诚地抬起头，望着天空，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公爵微微一笑，斯巴达院长是这样的一个人，给他一件帆布上装，他会成为酒鬼们的牧师，换上神圣的长袍，他就是修士中的现实主义者。他用酒、野兔和獐子的理论，完美地将对上帝的景仰和世俗的实际结合在一起，这就使得他可以毫不愧疚地借上帝之名做他认为必要的事，同时也不对上帝产生丝毫怀疑。从前，当公爵还是蓝沙尔领主的时候，斯巴达院长的这种品行曾为公爵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问题。

　　“斯巴达院长……”公爵看了看修道院长，欲言又止。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大人。您放心，我答应的我记着呢，您答应的，您也不能忘了。”斯巴达院长看上去很严肃，事情确实是越来越糟糕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真的会需要公爵的援助，但在那之前，院长还是不希望看到公爵要为一个傲慢无礼的混小子劳神。

　　“您有什么打算，院长？”事实上，公爵真正想问的是“需要我做什么”，而不是“你们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他如果那样问，一定得不到斯巴达院长的回答。

　　斯巴达院长咧开大嘴，“哈！”“哈！”地笑了两声，公爵是什么样的人院长还不清楚，尽管一再让他放心，放心，但他要真能置身事外，也就不是公爵了：“大人，您知道，蓝沙尔除了有部分教会所有的土地之外，还有从您的曾祖开始，就拨给教会，允许教会享有一半控制权的土地，这样算起来，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教会是有发言权的。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如果陛下不打算管这里的事，那么就只能求助于上帝了。我已经向法座递交了申诉，理由是，斯洛爵士在侵占上帝的财产，威胁上帝的信徒。”这些话，斯巴达院长本来不想对公爵说的，可是现在，为了真正能让公爵宽心，他还是说了出来，至少让公爵知道，他们并不打算逆来顺受，任由斯洛爵士这样为所欲为，在这片土地上，一定会有一种力量去制约地方长官的暴行。

　　公爵轻舒了口气，听到斯巴达院长这样说，他的确是放心不少，但他却有一种感觉，尽管昨晚上的搜查斯洛爵士什么也没有找到，但两次交锋，这位地方长官一定已经记在心里，再加上尼奥的事，恐怕斯洛爵士一定还会再来斐迪南城堡。

　　靠背椅发出一阵哀鸣，斐迪南城堡的椅子显然没有修道院那些久经考验的家具结实，对于修道院长壮硕的体型来说也过于窄小了，当斯巴达院长在哀鸣声中站起来的时候，说实在的，他也很高兴能摆脱那张椅子的禁锢。

　　“您这就回去了，院长？”公爵也站起身，看到斯巴达院长的动作，他的心已先一沉，但他仍是微笑着问道。

　　“大人……”斯巴达院长垂下头，连声叹气，刚才他一直在想，如果公爵问起那件事，该怎么办，一心只想着，趁公爵还没有提起，赶紧告辞离开，但现在，公爵一句都没有问，斯巴达院长却反而大为不安，要走的话竟说不出口了。

　　“大人，您知道，我没有忘了您托付的事。”斯巴达院长抬起头，看到公爵的眼睛，灰蓝色的眼眸微微含笑，但目光深处却有一种落寞……公爵知道……斯巴达院长意识到，无论他今天是不是说出来，事实上，公爵已经猜到了……“大人，不是我不想给您答案，而是……我想，或许多查些资料，再问问年老的修士，我就能给您更好的答案……”

　　“您说吧，斯巴达院长，没关系。”公爵回答，斯巴达院长一定已是尽了全力了，其实，当公爵那样问斯巴达院长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最坏的结果，但无论好坏，该做的，公爵还是会去做。

　　“您知道，一个天主教徒同一个异教徒成婚，无论有没有陛下的允许，在上帝面前，都是得不到认可的，就算不下地狱，也一定进不了天堂。”斯巴达院长看着公爵，见公爵神色淡然地听着他的这番话，院长就知道，对于这些，公爵早有准备了，这也和院长想的一样，“所以，大人，我没有去找那些神学的典籍，我只是翻看了历年的所有档案卷宗。我不得不说，关于类似的事件，几乎每一件都是悲剧，早亡、重病、癫狂、神智失常……人们说，这是恶魔附身，是天使的诅咒，或许这些说法都太片面了，有人会说是无稽之谈，但有一个案例，我不能不告诉您，大人。”

　　斯巴达院长吐了口气，如果可以，他真不愿意告诉公爵，真的不愿意……“尤利艾斯一世时期，一位年轻的贵族不顾一切反对，迎娶了异教徒的少女，隐居了起来，平静的生活延续了二十年，少女没有得病，也没有发疯，但是，不幸却降临到了那位贵族的身上，一次骑马外出，他摔下马来，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他的妻子悲痛欲绝，然而这还只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国王颁下旨意，说贵族的异教徒妻子无权继承丈夫的财产，所有有关的、无关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赶赴那位贵族的领地，瓜分了本来应该属于那可怜女人的财产，他们还说，她是恶魔，是女巫，是她给她的丈夫下了诅咒，于是，他们把她烧死了。”

　　公爵好一阵都没有说话，斯巴达院长悄悄地观察他，每看一眼，都好像觉得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斯巴达院长一声长叹，尽管他是神职人员，但他从不相信上帝会同意甚至支持这类残忍的行为，但是，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在斯巴达院长看来，人们心中的阴暗、自私远比上帝的诅咒更可怕。如果公爵真的娶了菲奥娜小姐，除非他能保护她一辈子，否则，同样的命运，也很可能会落到菲奥娜小姐的头上。

　　“院长，菲是愿意信仰天主教的。”公爵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

　　斯巴达院长摇头叹息：“大人，菲奥娜小姐的容貌这样特别，人们不会记得她已经信仰了天主教，而只会记得，她是和其他人不同的异教徒，如果万一您……”斯巴达院长说不下去了，他当然不希望有任何不幸发生在公爵的身上，但是万一呢……没有了公爵的保护，菲奥娜小姐就可能……

　　“我明白，斯巴达院长……”公爵低声道，轻轻地按着额头，公爵的心里乱极了，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脸色白了又青，已经没有一点血色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院长？”

　　“如果能得到陛下的特别允许……”斯巴达院长一边说，一边抬眼看了看公爵，看到公爵拧紧的眉头，他就不由得叹气，公爵这次回来是被国王贬黜的，连财产和领地都被没收，想得到国王的特别允许，肯定是不可能了，“还有一个办法，大人，如果能得到教皇或者神圣联盟成员的祝福，我想就足以使得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有所忌惮了。”

　　“神圣联盟……”公爵喃喃地重复道，神圣联盟是欧洲跨越国界的组织，由几个声誉卓著的显赫家族组成，每一个姓氏在欧洲历史上都是举足轻重，联合起来的力量甚至可以与一个国家匹敌。

　　但是，这个组织的内部结构却是重要的机密，组织外的人，没有人知道神圣联盟究竟有哪些成员，这样做也是出于对联盟成员的保护。但是，如果连哪些人是联盟成员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得到神圣联盟的祝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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