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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和西北边境骑兵团的会面，似乎进行得相当顺利。几位团长热情地欢迎了公爵，坦承他们都没有忘记是公爵顶着重压推行了军队改革令。或许这道命令对于习惯在国王身边养尊处优的卫队来说只是一项毫无意义的政令，但对于边境十几万名官兵来说，却意味着长久以来的梦，“回家”。

　　“我们不想再打下去了，公爵。如果是要把俄国人赶出去，那我们是拼死也不会后退的，可是，现在的这场战争，不应该再继续。”

　　团长们向公爵说了骑兵团的计划，按照他们的打算，这次会面和他们的决定都将保密，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带着部下公开投向康斯坦大公，而选择继续留在边境部队充当秘密耳目，条件是，战争结束后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并且，他们希望这个保证由斐迪南公爵作出。

　　这样的要求有些出乎公爵和拉莫的预料。

　　“先生们，我很高兴能够知道，结束这场战争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尽管我不相信战争结束后你们的安全会受到威胁，但这样的要求确实是应当的，也是合理的，”公爵微笑着缓缓道，“只是，我有一个疑问，这会是单方面的保证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公爵？”几位团长显得有些不安。

　　“我想，公爵的意思是，我们提供了保证以后，西北骑兵团会做出怎样的承诺？”拉莫神情冷漠，说出的话毫不留情，“如果按你们说的做，对于骑兵团来说几乎不需要承担什么，你们不会受到怀疑，也不必冒险，我们不得不考虑我们能得到什么样的保证。”如果说公爵是一位温和的安抚者，那么拉莫就扮演了一个严厉的威慑者，一柔一刚，面对这样的强敌，团长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以骑士的荣誉保证！”一位团长忽然大声道，“这样够吗？”

　　骑士的荣誉……拉莫皱了皱眉，这还真是一种既崇高又方便的说辞。相比之下，他和公爵冒险赶来，竟显得有些可笑了。

　　“够了，”公爵沉声道，“对于上校和我，当然足够了。但是，对成千上万名士兵和百姓来说，我想还远远不够。”

　　公爵巧妙的回答让拉莫禁不住微微一笑，想要在公爵面前耍避重就轻的把戏，显然是打错了算盘。

　　“那要怎样才能让您满意，公爵？”团长们终于这样问出来了，而拉莫也正等着他们这么问。

　　“按照惯例，骑兵团在投降时应该提供部队编制、军务档案以及秘密口令，这是我们能够接受的保证。”拉莫从容答道。

　　团长们的脸色都有些变了，如果交出了这些，就意味着骑兵团对康斯坦大公没有了秘密，倘若他们改变主意，只要这些档案在康斯坦大公手中，大公可以随时公开他们双重背叛的行为，让他们身败名裂。

　　宫廷，还是康斯坦大公？事情似乎变得更为复杂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国王死后，尤利艾斯的宫廷大势已去，年轻的王子很难与康斯坦大公抗衡，谁胜谁负，虽然还言之过早，但每一个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我们同意提供这样的保证！”沉默良久之后，团长们达成了一致。

　　在几位团长的坚持下，公爵写下了一份他个人作出的保证，承诺骑兵团全体官兵在战争结束以后不会被当作战犯，不会受到牵连。在文书的最后，公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将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按上蜡，准备印下斐迪南家族的纹章。

　　在戒指落下去以前，公爵最后看了几位团长一眼，肃然道：“先生们，我希望你们明白，你们现在是在要求我为不由我个人控制的事作出保证，这有悖常理，我不能不向你们说明。”在这场战争中，斐迪南公爵只是作为康斯坦大公和拉莫的朋友，间接参与了进来，军营中的各项事务都不是由他来作出决断的，公爵所做的，只是提供建议和帮助，而保证西北骑兵团的安全，显然超出了公爵的权力范围之外。公爵不能允许自己作出任何一个虚假的承诺，这一切，他必须对几位团长解释清楚。

　　“这些，我们都知道，公爵。”团长们笑了，“但我们愿意相信您，我们都听罗伦斯上校说起过那次军队暴动，您承诺了就一定会尽力去做到，这比任何花哨的许诺和誓言都更能叫人放心。”

　　承诺了就会尽力去做到……拉莫不自禁地看了公爵一眼：

　　公爵，别忘了你还有对她的承诺……

　　尼奥勒住马，右脚一跨，翻身跳下马背，又伸手把勒内扶下马。一路颠簸，勒内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双腿板直，挪一步都要靠尼奥搀扶。

　　“你怎么受得了……”勒内嘀咕着抱怨。

　　尼奥笑笑：“哦，大概习惯了？”他轻飘飘地随口说道，一边扬手叫人，要了一桶水，又数了四枚银币要了两杯咖啡，五枚银币要了一份三明治，还有一枚，他仍然揣回了口袋里。

　　“这不太好，不过，会有用。”尼奥端起一杯咖啡，混进了那桶水中，又把水送到他的马面前，“辛苦你了，老朋友。”他伸出手，拍了拍黑马的颈脖。一整夜的狂奔，他却只能这样让它稍微休息一下。

　　剩下的一杯咖啡和那份三明治是给勒内的，尼奥笑着招呼勒内：“来吧，亲爱的医生，别客气！”

　　勒内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斜眼一瞥尼奥：“你不吃？”咖啡只有一小杯，三明治也只够一个人吃。

　　尼奥耸了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背过身，又苦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仗打得什么都涨价了……”小客栈里的咖啡和三明治价钱涨了一倍，尼奥只留下了十枚银币，他的钱不够了。

　　勒内也不吭声，咬一口三明治，喝一口咖啡。咖啡很快喝完了，三明治还剩下了半个：“你拿去。”勒内拍了拍手，干脆地将三明治塞到了尼奥的手中。

　　“我不用！这点路不算什么！”尼奥挥了挥手，便要将那半个三明治递还勒内，不料，固执的医生已经自己站起身，装作没看见他伸在半空的手。

　　“还有多远？”勒内看了看低头喝水的黑马，问道。

　　尼奥顿时神色一紧，语声也有了些焦躁：“还有三个小时。”照这个速度的话，中午应该能赶到，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了半天，这已经是黑马的极限了。

　　“那还等什么？你休息够了就快走！”勒内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自顾自地走向黑马，伸手去拉马缰，似乎想把马拉起来，不料，黑马的个性一点也不比医生好，从水桶里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勒内，猛烈的一个鼻息把它刚喝的水喷了医生一头。

　　“哼嗯……”

　　尼奥大笑起来，瞧了一眼手里的半个三明治，咧了咧嘴，用手一捏，拿起来团团塞入嘴里，腮帮子鼓得大大的，走过来，一边拉住他的马，一边含混不清地客套着：“我来！……我来！”

　　还有三个小时……拉乌尔，我们就要到了，你给我挺住！

　　公爵和拉莫从西北骑兵团的军营走出来，拉莫走在公爵身后，起先情况还好，但越往前，公爵走得就越慢，脚步也渐渐沉重。拉莫看在眼里，在没有走出军营前，又不便去扶他，心里只是着急。

　　好不容易走出军营，公爵绕到马车后，车身挡住了来自军营的视线，公爵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扶马车，不料身体一软，迷迷糊糊地就往前栽了下去。

　　“公爵！”拉莫赶紧冲上来抱住了公爵，看到公爵已经脸色惨白，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坚持住，公爵！一定要坚持住！为了她，撑下去，公爵！”拉莫压低了声音，焦急地道。

　　公爵双眼紧闭，只觉得身体绵软无力，但拉莫不断的低语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承诺过他会尽力，可也许这一次，只是尽力还不够。即使他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他也应该想到，在他的身上，还有她给予他的力量，这是因为她的爱、她的思念所形成的永不会枯竭的力量。

　　“她在等我……”公爵轻声道。

　　“是的，公爵，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拉莫含泪一笑，刚才，他真怕……

　　公爵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扶住了马车：“拉莫，我想我可以站起来……”

　　拉莫点了点头，慢慢松开了手，只是双手仍是围护着公爵，怕他一下子没法站稳，但公爵却喘着气，一点点站直了。

　　“这才是上帝的意愿，公爵！”拉莫惊喜地看着公爵，笑着说道。

　　公爵也笑了，他说过，如果他能站着回去见她，他就相信，无论现在怎样困难，但一切都会过去的。公爵自己伸出手，拉开了车门，走上梯级时有些困难，但他依然靠自己的力量踏上了马车。

　　“我早说过，公爵，你会好的。”拉莫站在马车旁，微一犹豫，他还是决定说出来，“知道吗，公爵，我想现在，有一个人已经在等你了。”

　　“是谁？”公爵问道。

　　“你认识，全欧洲最好的医生，再没有比他更能传达上帝的意愿了。”拉莫肯定地回答。

　　“勒内？”公爵微微阖上双眼，勒内现在应该在天鹅堡，怎么会到了拉莫的军营？“弗利奥……”公爵低声自语。

　　“你猜对了，公爵。我也是刚从卡玛那里知道，尼奥不是要去找艾菲特罗亲王，他是去接勒内先生。他没有对你说明，是怕你阻止，毕竟这听上去有些疯狂。但他，不是一直都是个疯狂的人吗？”拉莫低笑了一声，想起林珞菲曾说尼奥是个疯子，事实上，刚才他已经表示了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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