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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讲完基本教义，斯巴达院长合上圣经，结束了开始礼。院长神情庄重地看了看林珞菲，缓步走下祭坛，接下来，他要为林珞菲施洗。

　　尼奥穿着修道士的教袍，规矩地低着头，像一个真正的修道士一样，僵硬地弓起背，一步一顿地走到圣器坛前，将手里的圣经换成了圣水瓶，双手抱着，又走了回来。

　　“菲奥娜，我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为你施洗，求主赦免你的罪……”

　　斯巴达院长念念有词，一边用一个小瓶，从尼奥手里的圣水瓶里舀了小半瓶圣水，缓缓倾在林珞菲的额上。院长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手帕，一边倒，一边用手帕将滴落的水拭去。

　　院长虔诚地进行着这一切，然而，站在林珞菲身旁的人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太妙……

　　受到体形的限制，院长的动作不太灵便，当他用一只手倒水的时候，另一只手总是不能及时跟上，以致从林珞菲的额上淌下的水越来越多，眼看就要灌入她的颈脖。无论是弄湿婚纱礼服让林珞菲受凉，还是昂贵的花边浸水走形，显然任何一种后果都不是站在小姐身旁的几位男士想看到的。但公爵和杜塞尔男爵虽然紧皱着眉，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唯恐搅扰了神圣的洗礼。

　　然而，有一个人却不这么想，他一点也不认为所谓的洗礼要比林珞菲的感觉更为重要。于是，大家看到，那个抱着圣水瓶的修道士突然前倾身体，伸出一只手，抢过了斯巴达院长手里的手帕，动作利落地拭去了林珞菲颈间和额上的水，又毫不在意地将手帕塞回了斯巴达院长的手里，这才退回去重新站好。

　　“呃？……”院长停下了他的祈祷词，疑惑地瞥了身旁的修道士一眼，从没有哪一个修道士在他施行洗礼的时候这样做过，而且这个人刚才的动作，对于一名修道士而言，也太快了些。

　　尼奥肃穆地低着头，用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也不知是在为洗礼祝福，还是在忏悔刚才的行为。

　　“你……”

　　院长似乎更疑惑了，林珞菲赶忙轻声插了一句：“谢谢，修士。”她故意着重了“修士”这个词，仿佛是在提醒院长，不管这个人是谁，也只是个修道士。

　　“嘘！”斯巴达院长猛地回过头来，冲着林珞菲用力扭动脖子。

　　林珞菲一惊。在洗礼的时候，除了被问话，她是不能开口的，刚才急着帮尼奥解围，她竟把这件事给忘了……看到斯巴达院长怒气冲冲地瞪着眼睛，林珞菲不由得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公爵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上前半步，站在林珞菲身后，向斯巴达院长打了个恳求的手势。院长看了看公爵，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忘了刚才举动怪异的修道士，拿起圣水瓶，又开始了低声的祝祷。

　　洗礼终于结束了，公爵作为林珞菲入会的证人，将留下参加另一场仪式，林珞菲则由修道士引领，走入小忏悔室，独自进行祈祷。一直捧着圣水瓶的尼奥借机溜下了祭坛，躲开了斯巴达院长怀疑的目光。

　　“愿主看护我的灵魂，保佑我和我爱的人。我们在天上的父，广爱世人，世人以信德，求恳主的宽恕……”

　　林珞菲坐在昏暗的忏悔室里，低声念着祈祷词，隐约能听到外面举行仪式的声音，斯巴达院长好像又在向公爵提问，尽管她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公爵低沉而坚定的回答让她觉得很安心。

　　“嗤——”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哼笑，这一次，林珞菲没有一点犹豫：

　　“尼奥！”

　　“是我，亲爱的小姐。”

　　忏悔室隔板上的小门开了，尽管隔板上装着木格，又蒙着黑纱，隐隐绰绰的看不清楚，但林珞菲很肯定，那边隔间里的人是在笑。

　　“你怎么来了？”林珞菲凑近隔板，小声问道。这句话，她已经憋了很久了。

　　“骑马来的哪！”尼奥轻松地回答。

　　“尼奥！”

　　尼奥装模作样地噎了一声，好像受了惊吓，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愁苦地小声道：“我嘛，早起在拉乌尔面前露了个脸，一大清早就来了……”他说“一大清早”的时候，音调几乎要让人落泪。

　　“你是怎么瞒过斯巴达院长的？”林珞菲没有理睬尼奥可怜巴巴的假相，继续问道。

　　尼奥轻笑，他大概耸了耸肩，语气又成了那种满不在乎的轻快：“这还不容易！”他说。

　　林珞菲不说话了，想想也对，对于尼奥来说，在斯巴达院长的眼皮底下，偷偷替下一个修道士，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唔，先不说这个。”尼奥笑嘻嘻地又开了口，“小姐，你真相信你刚说的那些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珞菲反问他。

　　“什么信德，什么永生的……”尼奥轻蔑地“哼”了一声，“都是骗人的把戏，这世上哪来什么永生。别说信上帝了，就是信撒旦也不可能有。”

　　“尼奥……”这个家伙竟公然在教堂里提起撒旦，林珞菲都已经懒得说他一声“胆大包天”了。

　　“放心，小姐，这里的隔音效果不错，我们在这里说话，外面是听不见的。”尼奥大大方方地回答。

　　林珞菲只有干瞪眼，对这个家伙无话可说。

　　“要我说，我不信。”尼奥停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个问题上。

　　林珞菲一愣，尼奥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低头想了想，她轻轻地道：“我也不信。”她听到隔板那头的尼奥狠狠拍了下手，好像就要跳起身来，她没理他，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但我相信斯巴达院长说的教义，与人为善，在任何时候都是不会错的。宗教，能给人坚定的信仰，人们有时，是需要那样一种力量坚持下去，即使在最困难的日子，也始终对得起自己的心。这并没有错，我也很愿意去相信。”林珞菲是从千百年后而来的，现代科技已经让太多宗教成了神话故事，要她打心底里相信，天上有个天堂，天堂里有上帝，还有天使，这并不太容易，但是，看看公爵，看看杜塞尔男爵，还有斯巴达院长、赛尔巴乔大叔他们，让她觉得，如果那个天堂是由这些人的信仰所构建而成的，那也许就是真的存在的。

　　“信仰的力量？”尼奥喃喃自语。

　　林珞菲点了点头：“我在想，尼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确实应该感谢上帝。”

　　尼奥没有说话，忏悔室里沉默了许久。

　　“菲奥娜小姐。”忏悔室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我很快就好了，这就来。”林珞菲匆匆应了一声，门外的人又离开了。

　　“你先去吧，我在这里躲一会儿。”尼奥笑了笑，说道。

　　“把手伸过来，尼奥。”林珞菲说道。

　　“嗯？”尼奥的语调里充满了狐疑，但他还是将手伸到了隔板的缺口处，咕哝着又补了一句，“你要干什么，小姐？”

　　林珞菲轻触手里的那个小十字架，尽管满心留恋和不舍，她还是下了决心。

　　“这个你拿去，尼奥。”她一边说，一边将十字架从缺口处递给了尼奥。

　　“是什么？”忏悔室里的光线不太好，尼奥只能用手去摸，是个……十字架？……

　　“为什么给我这个？你知道我不需要的。”尼奥似乎有些不满。

　　“尼奥，这是拉乌尔小时候握在手里的……”林珞菲轻声解释，那天，路太太说的往事，她和尼奥都听到了。

　　尼奥的手一下子攥紧了，慢慢地缩回手，似乎不打算再拿出来了。

　　“你拿着它吧，尼奥，我有一种感觉，你就会需要它的，拉乌尔一定也希望这样。”尽管公爵从来没有提起过，但如果，尼奥能重新信仰上帝，公爵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珞菲离开了小忏悔室，洗礼的仪式结束了，修道士们纷纷向林珞菲说着祝福的话，当然，只除了一位不得不躲在忏悔室里的“修道士”。随后，林珞菲、公爵和杜塞尔男爵在斯巴达院长的陪同下，去用简单的午餐，今天时间很紧，院长做出了重大的牺牲，甘愿放弃了丰盛午餐的享受，以便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接下来的婚礼。

　　“男爵先生，”斯巴达院长叉起一块熏火腿，向杜塞尔男爵道，“那一位神圣联盟的大人，还是没有消息吗？”院长这样说的时候，看上去忧心忡忡，就连玫瑰色的熏火腿也没能让他高兴起来。

　　杜塞尔男爵放下酒杯，虽然问他的是斯巴达院长，但他却向公爵看了一眼：“还没有。但他一定会来的，我以名誉保证。”

　　听到杜塞尔男爵这样说，公爵不由得抬起了眼睛，这最后一位神圣联盟的成员究竟会是谁呢？为什么男爵能够这样肯定，甚至为他做出如此严肃的担保？

　　公爵微微一笑，感激地向男爵点了点头。不管这位联盟成员是谁，公爵相信男爵的保证。

　　用完午餐，斯巴达院长和杜塞尔男爵就先离开了，虽然已经忙碌了一个早上，但对于公爵和林珞菲来说，最艰巨的时刻才刚刚开始。院长和男爵很有默契地把最后的一点空闲时间留给了这对爱人，让他们尽量休息一会儿。

　　公爵坐在长椅里，林珞菲就坐在他的身旁，头枕着他的胸口。

　　“累吗，菲？”公爵轻声问她。

　　“我不累，我只怕你太累，拉乌尔……”林珞菲看着公爵，神色间藏着一丝忧心。

　　公爵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很好，菲，而且过一会儿，还会更好。”公爵微笑着道。

　　林珞菲也笑了，她靠在公爵的怀里，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尼奥的事告诉他呢？可是这个家伙竟敢冒充修道士，她又怕公爵会生气。

　　“弗利奥怎么样，菲？”公爵忽然问道。

　　“拉乌尔！你……你已经知道了？……”林珞菲大吃一惊，公爵不会无缘无故地向她问起尼奥，看来，刚才尼奥在祭坛上的时候，公爵就认出他来了，“你不生气吧……他……他只是……”她轻轻地道，急着想要为尼奥解释几句，一时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没想到，公爵竟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斯巴达院长会气坏的。”

　　林珞菲“噗嗤”一笑，原来公爵一点也没有生尼奥的气：“那就一定不能让院长知道。”她调皮地仰头看公爵。

　　“说得对。”公爵含笑回答，顿了顿，又低声道，“菲，他能来……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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