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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爵和林珞菲骑着马，向城堡的方向行去，走到一个路口，公爵向林珞菲打了个手势，领头拐上了一条岔路。

　　林珞菲跟着公爵，来到一座小木屋前，小屋不大，看上去也有些陈旧，外墙的白粉剥蚀得严重，似乎除了木屋造好后刷过一层白色之外，就再也没人管过这外墙了。残缺的白色下，粗大的圆木倒是很结实，和外表不太相符。

　　小屋前的路面不是很平坦，还长满了密集的杂草。公爵翻身下马，随手将马缰拴在木屋旁的栅栏上，又走过来，站在草丛里，向林珞菲伸出手，小心地把她扶下了马。

　　林珞菲向公爵一笑：“谢谢，拉乌尔。”

　　身为女骑士的林珞菲，即使是身处更恶劣的环境，下马也不会需要别人搀扶，但爱人这种无时不在的温存却让她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斯塔博恩，你在吗？”公爵敲了敲小木屋的门，扬声道。

　　小木屋里忽然传出“咔哒”一声轻响，好像是□□上膛的声音。公爵一怔，刚回头看了一眼林珞菲，就听到门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喊道：“听着，谁都别想让我离开这里！再敢走一步，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这个声音听上去既愤怒又顽固，好像真的是已经打算拼命了，林珞菲心里一慌，紧紧抓住公爵的胳膊，想把他从木屋的门前拉开。

　　公爵安慰地拍了拍林珞菲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转而又向木屋里道：“斯塔博恩，是我，斐迪南。”

　　“大人？！”被称作斯塔博恩的人低呼了一声，快步走到门边，只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好像是屋子里的人推倒了什么防御工事似的。不一会儿，门开了。

　　“我应该请求你的原谅，大人。”

　　“不用，斯塔博恩。”公爵微笑着回答。

　　“不，要的！请你原谅，大人。”这句话尽管没有刚才那样怒气冲冲了，却还是一样固执，让人觉得，只要有什么是他认准的，就到死也不会改变了。

　　林珞菲站在一旁看着，斯塔博恩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头，背有些佝偻，说话的时候，嗓音已经有些沙哑，不时还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喉咙里总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太干净。他站在门口和公爵说话，一只手始终扶着门框，头低着，林珞菲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脸。

　　“这位是菲奥娜小姐？”斯塔博恩没有抬头，却忽然这样说道。

　　林珞菲吃了一惊，不明白他那样低着头，是怎么发现她的，匆忙应了一声：“是……是的……”

　　斯塔博恩把头略为点了点：“我听到骑来的马有两匹。”

　　公爵揽过林珞菲，带着她走到斯塔博恩面前，将她的手放到了老人长满茧子的掌心里，这才说道：“斯塔博恩，这是我的未婚妻，菲奥娜。”又向林珞菲微微一笑，说道，“菲，这就是克瑞丝的父亲，从前城堡的老管家，斯塔博恩。”

　　老人终于抬起了头，林珞菲这才看清他的脸，虽然已经衰老，还有些憔悴，但这张脸却让人想起石膏雕像，也是一样冰冷，并且似乎也同样坚硬，而那一双眼睛……竟也和雕像一样，是空的，眼窝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惨白，叫人看着，心里直发虚。

　　路太太告诉过林珞菲，克瑞丝的父亲自己弄瞎了双眼，装聋作哑十五年，才终于保住了性命……

　　“干什么站在外面？大人，小姐，进来吧。”斯塔博恩说着，轻轻握了握林珞菲的手，又很快放开，当先走了进去。

　　走进小木屋，只觉得屋子里也和外面差不多，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大多数的用具看上去都有些粗糙，但细看却是结实耐用的，只是所有大件的家具都被堆在了门口，好几件已经翻倒，显然是刚才开门时被斯塔博恩自己推倒的。

　　“坐。”斯塔博恩指了指小屋中央的圆木桌，对公爵和林珞菲道，又转身走到墙角，倒了两杯深褐色的液体端了过来，放在桌上，“喝吧。”

　　林珞菲看着老人做这些事，只觉得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生活上的事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不便，屋子很小，他只要伸出手，不用走几步就可以摸到他需要的东西，屋子里的一切就在他的脑子里，走来走去都很自如，根本不用担心会撞到东西。

　　林珞菲低下头，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有一些苦，但入口却只觉得清凉，这肯定不是咖啡，是什么呢？

　　“味道不错。”公爵也喝了杯子里的液体，他和林珞菲一样困惑，不觉问道，“斯塔博恩，这是什么？”

　　“这里面有三种药草，都是从前老杰路留下来的，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斯塔博恩也给自己端了一杯，走过来在桌旁坐下。

　　“谢谢，斯塔博恩。”公爵轻声道，克瑞丝说过，斯塔博恩从别人口中得知公爵病得很厉害，尽管老人没有问什么，却用这种方式表达了他的关心，公爵不禁感动。

　　“老杰路？”刚才斯塔博恩提到的名字对于林珞菲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有些好奇，便问道。

　　“杰路从前是这里的……大夫，”说到老杰路的职业，公爵还是犹豫了一下，在尤利艾斯三世时候的佐亚，很多乡村都有这种既像是心灵导师，又像是医师的人，他们所从事的职业，常常介于巫师和医生之间，偶尔也会代替牧师行使一下职权，杰路生前，就是这样的人，“他活着的时候，一直替斯塔博恩治疗眼睛，那时，杰路就住在这里。”公爵一笑，本来这些事，身为领主体弱多病、又被常年关在城堡的独子，是不会知道的，但是，他十三岁时，有一次和弗利奥在林子里骑马，他可能是太累了，一阵头晕，从马上摔了下来，手臂被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血流不止。弗利奥一个人把他抱上马，一手扶着他，一手驾马，带他到了这里。那天，弗利奥和杰路，救了他一命。

　　“斯塔博恩，你的眼睛怎么样了？”杰路死后，斯塔博恩就在这里住下了，杰路留下了很多药草，斯塔博恩便继续用这些药草不时给自己配一些药。

　　“还那样，有时候可以感觉到一点光。”斯塔博恩淡漠地回答，似乎并不很在乎自己眼睛的事，这么多年了，该恨的也恨过了，再觉得不便，也习惯了，人老了，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斯塔博恩好像不愿意多说什么，谈话一时有些冷场，公爵默默地喝着杯子里的液体，刚才那种头晕的感觉淡了不少，脑后也不再疼了。

　　“克瑞丝很好……斯塔博恩。”这样的沉默开始让林珞菲有些难受，勉强笑了笑，开口道。

　　“我知道，在城堡，当然很好。”

　　这一句话，斯塔博恩说得很生硬，就像是在责怪林珞菲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林珞菲不觉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公爵看到她的样子，笑着搂住她，安慰地轻轻吻了她一下。

　　“斯塔博恩，你也回去住吧，这里恐怕不太平静。”想起敲门时发生的事，还有斯巴达院长说的话，公爵已经大致猜到了这里的情况，连住得如此偏僻的老人都不放过，公爵的心里很不好受，“如果你不想回城堡，我可以让弗里兹在庄园里给你建个和这里一样的小房子，你看好吗？”

　　公爵说得很温和，没想到斯塔博恩却一点也不领情，翻了翻空空的眼睛，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大人，你还是留着那盏威尼斯吊灯吧。”

　　斯塔博恩忽然这样说，公爵和林珞菲都有些不解，公爵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吊灯，拉乌尔少爷！”老人第一次用名字来称呼公爵，除了路太太，城堡里只有最老的仆人才会这样称呼，“你把那个威尼斯花瓶卖了吧？你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道珍惜！多好的花瓶啊，总有六七百年了！你知道卡帕尔王子看到花瓶的时候说什么？他说这是王室才配拥有的珍宝。斐迪南家族的骄傲啊，就被你这么卖了！还说要给我建什么房子，你是要把那盏吊灯也卖了你才甘心吗！”

　　一直寡言少语的斯塔博恩突然说了这么多话，直把林珞菲惊得发愣。公爵坐在那里，只是苦笑，被老人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珞菲看着他，原来那个消失了的花瓶，真的是被卖掉了，想想也是，公爵已经给她买了轻便马车和马，又哪来的钱让弗里兹带去马勒康斯坦大公的领地。为了信守承诺，不惜卖掉传家的珍宝，这就是她的爱人……

　　公爵没有说话，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公爵的无奈，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不少：“你也不用为我担心，这里我住惯了，去别的地方反倒不舒服。至于那些人，”斯塔博恩弯下腰，摸了摸放在桌旁的猎枪，嘿嘿一笑，“我会让他们知道，我斯塔博恩还没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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