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川

　　半空中闪过一道强烈的白光。
　　呵，我扯起嘴角笑了，竟连天都要和我做对？
　　真是恶贯满盈呀。

　　轰隆隆！滚滚雷声传来。
　　我望着穿不透的暗沉天际，胸中一片悲凉。
　　雨发疯样的掉了下来，这一场豪赌彻底输尽。
　　不甘心吗？何止！
　　看着在一个个倒下的兄弟，我的恨，我的痛，快要爆炸！

　　“啊！”旁边阿标指着某处叫着：“阿荣他……”
　　我凝目去看，阿荣腹部已被射中，正边反击边往我这边移动。
　　有什么事？

　　我不假思索，拿起枪冲上去接应。

　　…………………………
　　……………
　　………………

　　阿荣躺在我的怀中，黑色西装上染满暗红的血迹。
　　“大哥……”他喘着气道：“你……你快走，前面已经……不行了，寇哥他……背叛了……”
　　我抓紧了他，胸中的悲凉渐被怒火取代，谁都可以背叛我，可是寇哥不行。我动了动嘴，才发现牙咬酸了，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连从小看我到大的寇哥都背叛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阿荣拉低了我的头，嘴唇凑到我耳边，轻轻道：“……哥……”
　　我正想这腹部的枪伤并不至于送命，何必……
　　却不料他突然抬手射中阿标，几乎是瞬息之间这把枪便指向了我。

　　多敏捷的速度啊，是我训练的人呢！呵呵，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哥，别怪我。”他满脸怜悯的道。
　　怜悯？去你妈的！
　　你真狠，不说我一手训练你，一手提拔你，光是三年的同床共枕，都不应该啊！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我平静的看着他。
　　已经全军覆没的我，命注定是别人的，死，哪有人心可怕。

　　半天他才道：“其实我不爱你。”
　　“不爱我？”我眯起眼睛：“我记得并没有逼迫过你，为什么？”

　　“因为，”他对准了我的下颚，一字一句道：“我要取代你！”

　　“砰”的一声响，麻木代替了痛。

　　在失去意识之前，忽然想起久远之前谁告诫我的话：越是在乎的人，伤害越是大。真他妈的太对了，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一切都结束了……

　　……………………
　　………………
　　………………

　　结束了吗？为何还有知觉？

　　我在一条望不到头的甬道里走着，也许，是在去往地狱的路上。
　　呵，老天从来就没优待过我。

　　无法界定到底走了多久，遥远处出现了朦朦的光亮。
　　奇怪，地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光明？

　　没有知觉的走着，光亮越来越近，终于把我包融进去……

　　………………
　　…………
　　…………………………

　　唔，痛，热，还有，饥饿！为什么这些讨厌的感觉都回来了。

　　我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就这样到地狱了？

　　动了一下麻痹的四肢，才发现全身都被捆缚在粗糙的巨石上。冰冷的铁链紧紧勒着肌肤，稍动一动就擦得生疼。

　　不愧是地狱，什么时候被绑成这样，我都不知道。

　　一阵阴风吹来，胸口火烧般的热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姿势有点后仰，我看不见自己。
　　巨石上尖锐的凸起咯得后背刺疼，折磨开始了吗？

　　暗沉的光线下，我凝神望去，四周怪石嶙峋，穹顶凹地，倒似乎像在山腹之中。

　　不远远处摆着一些奇形怪状的黝黑铁器，点点星寒反照，昭示着它的冰冷与残酷。
　　这就是刑具？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远处传来脚步声，听来似乎坚木敲击地面，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封闭的山腹中回旋放大。
　　不紧不慢的节奏伴随着振荡的回音，一下下就像踩在人心脏上。
　　呵，越来越有意思了，真的是地狱吗？

　　来者只有一人，随着他脚步的移近，一线摇晃着的朦胧光亮也渐渐明晰起来。

　　来了，我深呼吸几次，做好了迎接未知的准备……

　　……………
　　………………
　　………………………

　　“醒了？”
　　眼前是一慕诡异景象：阴森的山洞，摇晃的灯笼，白衣的男人，通透的眸子……我瞧着这幻象般的一切，不发一语。

　　白衣男人把我上下巡视一遍，依旧毫无波澜的问道：“现下如何？”

　　这话听来古怪，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报以沉默，静观其变。

　　来人走近了几步，仔细看，竟发现他五官十分标致，真的是地狱吗？我再一次问自己。他道：“看来，你还是没想清楚。”

　　想什么？忏悔？赎罪？洗心革面？

　　“嗖”的一声，他抬手甩出了根银色的鞭子。
　　有趣，要抽打我吗？
　　这是第几层的花样？还是，这里根本不是地狱？

　　白衣男人似乎生气了，他拧起眉毛，目光中满是杀气。
　　是因为我在笑吗？
　　可是，鞭打这玩意儿，对我而言，就像搔痒，我当然会笑，而且还是得意的笑。
　　二十年苦练，这一身肌肉并非等闲。

　　“唰”的锐急声中，第一鞭抽了过来。
　　草！怎么这样痛！我咬紧了牙关，是什么状况什么原因？鞭子上有药水，还是我被下了药？
　　“唰”的破空声中，第二鞭又抽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运劲布满胸腹，只要不伤到脏腑，皮肉伤我还是扛得住。

　　“啪，啪”规律的鞭打声中，我静静的观察他，他的脸上有些许赤色，气的？
　　看来，这是个活生生的人！
　　而我，自然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
　　……………
　　…………………………

　　他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呵，被打的人还没怎么样，施暴的人倒扛不住了。确实很挫败啊！
　　我同情的看着他。

　　他看着我的神色，眼神中更愤怒了，那双瞪圆了的秀目，乌黑圆润煞是闪亮，真是个漂亮的人。

　　可惜，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毒辣！

　　我舔了舔嘴唇，想起初见阿荣时的样子，青春飞扬，朝气蓬勃，何尝不漂亮？又如何呢？不过再验证一次我的弱点罢了，始终做不到无情啊。

　　他看了我半响，慢慢平静了下来。
　　自制力还不错。
　　我看着他一分一分的卷起鞭子，努力忍住不要笑，看来准备换花样了呢。

　　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你果然很倔强，我倒要看看你倔到什么时候。哼，明天我再来。”

　　我看着他白色的背影在黑暗中隐没，终于想起正事来。
　　我这是投胎转世，还是借尸还魂来了？

　　不管怎样，我又活过来了。
　　虽然现状非常糟糕，可是，只要不死，总有希望。

　　我看向一片漆黑的洞顶，仿佛满天星辰俱在我眼中。

　　老天啊老天，你总算开眼了。

　　我笑了，再活一次，会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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