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北

作者:安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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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四时四方


      ————春节·晋中

      青砖灰瓦的房子连成一片。在平遥古城,可以知道一个清代县城的配置:衙门、文庙、城隍庙、商业街、住宅区分片而治。镖局,商号,宅院的结构基本完整。是写古代文大有用处的实地考察。

      这里是清代财富聚集之地。然而走到天南海北的商队,还是要回到那些冠以主人姓氏的大宅院里。最终,所有的一切都禁锢在规制严格的深深庭院中。鳞次栉比的院落远看宏伟阔大,然而房间采光很差,屋内几乎一多半是土炕,再挤进一两件桌椅罢了。因避讳“口”中有“木”是个“困”字,院中也绝无花木润泽。抬头,只有小小的四方天。

      《乔家大院》、《大红灯笼高高挂》、《白银帝国》、《汇通天下》,一一述说着大宅门里曾经的爱恨纠葛。至今,泼天富贵也好,达官显宦也罢,不过是黄粱一梦。百年名门望族,一旦时移物易,空剩那些精美的砖木雕刻迎候一批又一批游客。颇有红楼梦里《好了歌》的味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

      ————元宵·西双版纳植物园

      走过吊桥,进入了天宫别苑。罗梭江围绕的这个葫芦形半岛上,拥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景。大自然的土地风水包含着灵气,植物,飞鸟,昆虫各具魂魄,成了精似的美。

      食宿本身的性价比并不高,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嗳,只为了餐厅旁边那一株花树,洁白的大花朵异香扑鼻。只为了阳台下那一泓碧水,莲花绽放,尺余的红色大鲤鱼摇曳游动。只为了入帘青青的草色,上阶绒绿的苔痕,只为了那晨起的鸟鸣,傍晚的虫唱,留下来吧。

      旅游团只在上午十点左右出现在特定的一小块区域,喧嚣的人声很快逝去。自然,依旧是无可争议的主宰,张开双臂包容一切。形、声、色、味、触自尘世的荣华中解脱,人类与自然有了更深奥的交谈。

      扛着长焦镜头的摄影师们静静伏在树丛里,等待着捕捉翠羽红喙的玲珑身影;背着画夹的画师们默默坐在花架前,秉笔描绘花朵曼妙的颜色和姿容;拎着专业工具的植物学家,解开套在榕树果实上的小纱袋,细细观察寄居在里面的榕小蜂。而我,穿过绿玉一般的芭蕉叶覆盖的石子小径,走到水面的小亭里去,脱了鞋袜躺在长椅上,眯缝着眼睛,任芬芳温润的风抚过脸庞,消磨一个又一个微醺的午后。

      那沾衣不落的花瓣,是和谁前世的盼望缘份未尽?翩翩飞过的蝶,是在我的梦中还是梦见了我?走过悄无人声小径,两侧皆是深林高树。风过,随着轻微的碎裂和摩擦声,无数巴掌大的枯叶脱离树枝,漫天旋舞飘落,轻慢而从容的委地成尘。宛如一场展示着春萌秋萎,生生不息的戏剧。

      ————清明·于大人墓

      西湖之畔坟茔极多:反清志士秋瑾墓,钱塘名妓苏小小墓,杜撰的义士武松之墓。尤以岳飞埋骨之地人流如织,收费二十五大洋仍然拥挤不堪。生者流连浓淡相宜的西子美景,魂魄若能坐拥清风明月,想来也是无上乐事。想起当年明月在《明朝那些事儿》中不无感慨地写道“当时正值黄金周,杭城游人无数,可于谦祠却是游人寥寥,极为冷清……”起意去拜望于大人墓。

      看地图寻到西湖西南“花港观鱼”之侧。隔着一片碧水,对岸是一座牌坊,只看得清“丹心托月”四个大字。正合于大人的风骨秉性,该是这里了。

      沿湖边慢步绕行。于谦,在历史课本上只有简单的“清廉”、“土木堡之变”、“北京保卫战”、《石灰吟》几个简明扼要的词汇串联起生平概要。当年明月却还原了一段惊涛四起、狂澜万丈的历史和一个智勇兼备的英雄的一生,读来令人心潮起伏,顿生敬畏敬仰。所谓“殉国忘身,舍生取义宁正而毙,不苟而全。”并不是一句空话。从锋芒初露,到独撑危局,最后被冤杀,于大人的才能、品德都无可挑剔。

      没有栏杆,没有收费处。自牌坊往里走,神道两侧翠绿成荫,碧草茵茵,极为幽静,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最前方石人石兽伫立两旁,一座简简单单的圆形坟茔,墓碑上墨笔书写“大明少保兼兵部尚书赠太傅谥忠肃于公墓”,一只石香炉是旧物,一架花圈却是新的——名人故居委员会敬赠。

      走在我前面的一个黑衣姑娘停下来,静默片刻,安然深鞠一躬,走开了。我亦上前,立正站好,深深弯下腰去。历史山呼海啸闪过,我隔了五百多年的时空,向于大人致敬。

      回到北京之后,我来到仅存的城墙遗址。一段城垣久经风雨沧桑,依旧高大坚实。

      瓦剌兵临城下时,于大人是意志坚定,果断严厉的指挥官,调兵,囤粮,立新帝,整顿防务。自正统十四年(1449)十月十一日、北京保卫战的前锋战而始,从未带过兵打过仗杀过人的于谦,亲自上阵驻守德胜门,带着勇气和必胜的信念,报国杀敌,死而不弃,改写了历史,改变了大明朝的命运。后世,总有异族侵略者的铮铮马蹄踏入京城,却再也没有于谦站在城头迎敌。

      百度地图寻找了于谦故居。在市中心徘徊瞻顾许久,才在高楼大厦围成的“天井”里找到了这所两进院落。这里是“东单”,数百年来都是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紧邻长安街,距离紫禁城也不到一公里。想来权高位重的于大人上班十分方便。如今宅邸整修一新,大门紧闭,只有一块金属牌子写明“于谦词”并大人的简要生平。故事定格在结局一幕:于谦死后被抄家,一个从一品的大官,竟家无余财。

      于大人做完了他该做的事。此后,世事变迁,朝代改换,不论盛世乱世,我想,一定总有人心怀崇敬,才在他的故乡钱塘西湖岸边,才在他守护过的京城的中心寸土寸金之地,保留下可供怀想纪念的余地。

      ————大暑·青海湖

      高温假前夕,我伏在地图上挑选了以湖为名的省份:青海。想要去看看六世□□仓央嘉措神隐之地。

      开车出西宁市西行,高山草甸渐渐展开,满目翠色,偶有一片金黄的油菜花闪过。许久,远看地平线处水蓝色竟高过了近前的房屋,是青海湖吗?

      驰近才知道,是因为湖面太过广阔,才有此错觉。视力所及,碧波荡漾,深浅浓淡的青色延及天边,不枉为“海”。脚下是柔软的细沙,俯身蘸一点水抹在舌尖咂摸,咸的。水岸自浅及深。就此看来,高平小说里面仓央嘉措被“噗咚”推到水里溺毙的情节不大靠谱——除非清朝时岸边某处有悬崖峭壁。

      二十五岁的仓央嘉措,从至尊王者到朝廷囚犯,离开雪域圣城被押解到这里。当是一个有星无月的夜里,他慢慢走进冰凉的湖水里,没至膝,至腰,及肩,没顶。然后,潜泳逃之夭夭!奔向他自由的人生。

      沿青海湖的南岸到西宁划一条直线,紧挨塔尔寺。这座由黄教宗祖宗喀巴大师建立的寺庙,当年荣盛一时,信徒众多,对于同门后辈活佛理应庇佑。将仓央嘉措带离西藏时,已经大费周章,军兵们不会愿意冒险靠近寺院。

      这尴尬的旅途就此结束。万众景仰的活佛,到了北京朝廷处置不当,青藏必然生变。让他“消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位历史上最特殊、最浪漫的活佛,他在书简中的故事,止于青海湖畔。而他的传奇,也从青海湖畔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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