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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抱怨
“……这就是经过了？”
酒吧老板微笑着擦拭着酒杯，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谈论着天气。
蓝瑟轻轻摇晃着手中金黄的威士忌，看着它们在杯壁上撞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他已经喝了不少了，但这杯看起来特别诱人。
于是他一饮而尽。
“然后他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你该听听他的骂人的方式……当然，和黑魔王的风格不一样，但都很华丽，清晰，绚丽，尖锐，毫不留情，让人印象深刻……”
蓝瑟慵懒地撩起额前一缕乱发，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优雅：
“他气得发疯。”
他的声调像是在最美好的梦境中呻吟。
汤姆微笑不语，专心地擦着杯子，他自然对整个事件有自己的评论，但蓝瑟·斯凯尔丁在乎的肯定不是他的意见。
蓝瑟·斯凯尔丁从来不在乎任何人的意见。
“普莱斯利，你的威士忌都卖光了吗？”
蓝瑟不满地瞪着迟钝的酒吧老板，现在整个破釜酒吧只有他一个人，作为唯一的客人他没理由被忽视。
汤姆老板微微苦恼地看向他，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蓝瑟，你喝的够多了，多得足够让你把初恋对象都说出来。”
“如果给我免单，我会给你那个名字的。”
蓝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手指无所谓地点了点额头：
“我没喝多，我只是需要一点刺激帮助我清扫这里的垃圾然后重新看到正道，普莱斯利，我需要一点刺激让我能够思考我这几个月里都做了点什么……我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后都做了点什么。”
“好事？”
汤姆建议。
“疯狂。”
蓝瑟的回答斩钉截铁，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醉意，反而是无比的清醒和漠然。
汤姆叹了口气，蓝瑟的眼神让他非常非常的熟悉，而与之相连的，从来都不是美好的回忆：
“蓝瑟……”
“我做着完全没必要的事、憎恨着从来不曾存在的人，怀抱着空洞乏味的希望期待下一个黎明，然后……滥用着与我全然无关的感激和怜悯，普莱斯利，这不仅疯狂，想想我这几个月都做了些什么简直让我恶心。”
看到学弟空洞冷漠的表情，汤姆老板皱起了眉，他犹豫一下放下的杯子，微微站直了身体。
而就是这么微小的变化，他却俨然像换了个存在。
蓝瑟有点诧异地挑挑眉：
“贝尔·普莱斯利？欢迎回来，要一起喝一杯吗？我请客。”
普莱斯利——曾经风光无限的拉文克劳纯血贵族——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烈性威士忌和两个干净的杯子：
“蓝瑟，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并不是所有的条件都完备才能带来正确的结果，你得放任生活按它自己的脚步前进，而你可以享受意料外的一切，何况是现在的情况难道不比你预料的更好？”
“……”
“把西弗勒斯·斯内普从阿兹卡班弄出来我得说你做了件好事。你希望他自由，希望他前途光明，你该享受你争取到的一切，斯内普，和他的陪伴。”
普莱斯利微笑着把一个倒了三分之一的杯子推到蓝瑟面前，而他自己轻抿一口，目光变得有点悠远和怀念，为了这个味道，和与之相连的过往。
蓝瑟对着杯子半晌沉默，然后干涩地说：
“……我想要他的自由，但他不属于我。”
“你可以得到他。”
“……”
“蓝瑟，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多么可怕的同伴，偏激，冷酷，专横，而且疯狂，最糟的是你喜欢看到别人失控绝望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普莱斯利轻松地耸耸肩，
“但这不代表你不是个值得珍惜的朋友，他享受你的陪伴，而你没必要用不断的挑衅和折磨来证明他神智是否清醒。”
蓝瑟对这美好的评论嘴角抽搐了一下，喃喃地说：
“……梅林啊，这听起来真够糟的，你似乎只是给了西弗勒斯更多的理由在我拿回魔杖前悄无声息地干掉我……”
“更多的？”
普莱斯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蓝瑟的全部回应就是拉下领子，白皙的皮肤上深深的淤青在灯光下看起来触目惊心
“哦……”
普莱斯利谨慎地摇摇头，抿了一口酒。
蓝瑟的手指在那圈淤青上轻轻滑过，然后不知想到什么，他诡异地挑起嘴角：
“说实在的，我到现在才确定他真是我知道的那个西弗勒斯·斯内普，冷酷无情的食死徒，无可救药的斯莱特林。”
“如果他再稍稍用力一点会直接扭断你的脖子。”
普莱斯利提示，而蓝瑟只是挑衅地扬起眉：
“我会抢先挖出他的心脏。”
普莱斯利明智地对蓝瑟眼中的光彩保持沉默，从理智而言，任何一个不得不陪伴蓝瑟·斯凯尔丁超过两个小时的生物都是值得同情的，而就经验而言，任何引起了这个男人兴趣的生物都需要很多很多的怜悯。
斯内普很不幸的两者都占了。
酒吧老板抿了口酒，从人类的良知而言他似乎应该给那个倒霉的斯莱特林一点警告。
“不过不会有下一次了，普莱斯利，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打扰，而我也不想再继续扰乱他的生活。你不知道麦格那个疯女人给我发了多少质问信函，当然，她没明说，但那些格兰分多永远学不会不动声色地套出情报。”
蓝瑟摇晃着威士忌被子，露出个扭曲的微笑，
“太多人在乎他了，他有太多的人去在乎，不适合和我一起化为尘埃。”
“蓝瑟……”
“我恨他，真的，我恨他不动声色地可怜我、同情我，就好像我是个需要随手警惕的残破的玩偶。看看我的手，普莱斯利，很正常对不对？”
蓝瑟发出一声嗤笑，投注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目光渐渐阴冷，他的声音也渐渐低沉如同耳语，
“这么多年，从来没人发现，但他注意到了……”
普莱斯利疑惑地皱起眉，然后陡然睁大了眼睛，身体瞬间一滞。
蓝瑟冷笑，自己倒上了酒：
“是的，这个手指废了。当然，我还能做魔药，但我永远也做不了最好的，还有那些需要最好刀法和长时间操作的魔药……普莱斯利，我爱你的眼神，和那混蛋一摸一样，小心翼翼地不动声色，好像我会为你们的看法嚎啕大哭似的。”
他露出一个阴沉的微笑：
“来吧，普莱斯利，嘲笑我，讽刺我，告诉我我罪有应得，告诉我这些只能归罪于我的愚蠢……像对待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对待我，像这样！”
哗！
上一刻还在蓝瑟手中的酒杯下一刻就在吧台上砸成了碎片，而那些碎片却被灾难制造者紧紧地抓在抓在手中，像是抓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
两人之间的死寂似乎要延续到世界末日。
鲜血渐渐在吧台上汇成了一片。
蓝瑟盯着普莱斯利的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他轻声叹了口气，缓缓松开手指拔出嵌进手掌的碎片：
“你学的很快，这就对了，我还是我，蓝瑟·斯凯尔丁，拉文克劳疯子。”
他喃喃自语：
“他也会学到很快……”
有那么一刻，普莱斯利几乎要以为蓝瑟要就这么消失在空气里，连一点灰烬都不留下。
很多年后，当普莱斯利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仍然会微笑，他们讨论的中心人物西弗勒斯·斯内普就那么冲了进来，一把抓住蓝瑟受伤的手，治疗，禁锢。然后在场的三个人都欣赏到了蓝瑟极为推崇的咒骂，普莱斯利不得不承认，那确实很精彩。
绚烂，犀利，气派非凡。
蓝瑟反驳，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暴力镇压。
普莱斯利意外地发现这种方法如此有效，或者说，这个男人已经把恐吓变成了一门艺术？把每个间隙都抓地分毫不差。
争吵，争吵，争吵，还是争吵。
两个前任卧底的濒临失控的情绪在小小的酒吧里交汇成歇斯底里的风暴，没有回避，没有矜持，每个词语都挑动着人心中最黑暗的角落。
相互指责着，讽刺着，伤害着
然而，也是相互理解着。
……
在那暴风骤雨般的争吵中，普莱斯利却不得不注意到那个高大男人抓着蓝瑟的动作多么轻柔，低沉的咒语小心翼翼地修复了每道伤痕，并且在第一时间干脆利落地清除了蓝瑟手指范围内所有的碎片。
他也不得不注意到随着言辞愈发激烈、两人愈发平静的眼神。
当蓝瑟被拖出门口的时刻，普莱斯利相信自己接到了一个警告的瞪视，阴沉的，危险的，魄力十足。
普莱斯利看着两人匆忙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看来他需要准备双份的威士忌作为今年的圣诞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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