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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新娘
下午脚已无妨，想起顾顾的话，便想去看看她的演出，叫了小甲一起。
还没叫马车，顾顾竟已经先来了，大声笑道：“今天我把知府的场子推了！那一堆人看着可厌，远不及你这里清净优雅。”
呵呵，敢拂知府的面子，只怕这丫头来头不小。
后面萦兰捧了许多物件放下，原来是些画具颜料。我笑道：“你还不死心？非要画张像？”
“那当然，这张画像老子要定了！”
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有没有润笔？少了我可不干！”
“哈哈，当然有！先画了再说!”顾顾一见我松口，忙很狗腿地凑上来笑道：“嗯？好不好？”
“那你有时间给我当模特吗？”我刚说完忽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你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吗？”
“那当然！”顾顾臭美地拿出小镜子自恋了一会儿，笑道：“趁你还没有走，我先斩后奏，就知道你不会推辞！”
“呵呵，你真是我见过的第一自恋狂！”我毫不顾忌她会不开心，哈哈笑道。
回去摆上画具，整理好东西，顾顾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给我当模特，我画画比较慢，半天也就是打个草稿。如此一连几天，顾顾只要不演出，就一定会泡在我这里。我们天南海北无话不谈，她还教我唱了几段小戏，我便教她唱几首古典味比较重的歌曲。慢慢这边的人也都与她熟悉了。
这期间，我也了解了顾顾的故事，她自小在江湖戏班子里长大，走南闯北不少地方。进了“碧云天”以后，成了台柱子。在京城演出时认识了一个人，对她情有独钟，谁知道顾顾思量来思量去，还是跑了。借着跟班子过来的机会跑到这边来找个朋友，谁知朋友没找到，倒认识了我。
我倒奇怪，按说在这等社会，有人肯对伶人专情已经是很难得了，怎么她还跑呢？
顾顾笑道：“我嫌贫爱富啊，谁叫他那么穷？”
“哦？”我边画边笑，就是喜欢她这份坦白：“那他是个白衣书生么？”
“不是哦！这就是问题了！”顾顾很直率的道：“身为一个堂堂大将军，居然住的房子比老鼠的还小，进进出出就两个仆人。你说要是个布衣，我也就认了，那是没办法，可他是皇帝老子的左膀右臂耶！说出来都丢人！”
哦？这顾顾的来头果然不小！我笑道：“他当大官，还一贫如洗，说明是清廉之人，肯对你专情，已经不错了！你还想要个家产万贯朝三暮四的人么？”
顾顾瞪了我一眼：“他敢不专情？可是他娶了我怎么养活我啊？我又喜欢吃又喜欢穿又喜欢玩，他要是不做贪官，一定养不了我！”
我忍下笑道：“恩，做了贪官掉了脑袋，你怎么办？”轻轻画上最后一笔，伸了伸懒腰道：“总算给你画完了。”
“哈哈，那我就梅开二度！”这种惊世骇俗的话也就她能说得出来。
此时门外忽然有人咬牙切齿道：“怎么，小樱子，你要梅开二度么？”
我们同时吃了一惊，小甲从外面把门打开，冲进来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黑着脸冲着顾顾瞪眼睛，后面是一脸好笑的姬冰雁和面无表情的一点红。
姬冰雁忍笑介绍道：“凝霜，这位是京城来的司徒将军，云朗的师傅，特来寻找顾顾姑娘的。”
我忙上前施了一个礼，顾顾一看不好，起身就要溜走，被那司徒将军一把抓住衣领，像抓小鸡一般掕了起来：“你还敢跑？怎么？听说知府请你过去你都摆谱？”
我们一看战争即将爆发，忙集体撤退到院子里，耳听得屋子里打闹成一团，忽而又静下来。
顾顾嘴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呜呜”了几声，半晌吼道：“你这个老坏蛋！”
啊？我看着姬冰雁惊讶的样子，几乎笑破肚皮，他老人家平生未必见过此等了得的人物呢！忽一眼瞥见一点红微笑的眼神，心脏骤然狂跳了起来。
“谁叫你快结婚了还逃跑？”司徒将军恶狠狠道：“哪有未来的将军夫人满街跑着卖艺的？看我不去修理你那个什么陆班主！”
“我说嫁给你了么？你那么老，那么穷，又不帅，我不自己挣钱，你拿什么养活我？”顾顾毫不示弱，我能想象得到她穿着华服插着腰破口大骂的样子。“我就喜欢住大房子，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穿绫罗绸缎，走在街上有人回头看，要一堆长得没我漂亮的丫鬟伺候我！”
连一点红都要莞尔了。可爱的顾顾啊，不是认识时间长了，我还真以为你也是不小心穿过来的呢！
房里有片刻宁静，“那，顶多以后皇上再赐府邸给我的时候我不推辞就是了。”司徒将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
“那好吃的呢？”顾顾哼了一声，懒洋洋道。
“吃太多了会发胖，你身材那么苗条，胖了就不漂亮了！”额滴神啊，堂堂将军也会说这等狗血的话么？
“那绫罗绸缎呢？丫鬟仆人呢？”
“我把俸禄都给你分派如何？少是少了点，可是我只会打仗，不会学那些贪官赚银子。”司徒将军很委屈地说道，看不出他恁大把年纪了，哄人的手段还是一流的。
“我喜欢出来玩，更喜欢又年轻又帅的男人回头看我。你不许和人家打架！”顾顾想了想，又道：“我不喜欢和别的大官的夫人们一起见面，讨厌她们，个个脸上一层厚粉，还装作很有教养娇滴滴的样子！”
“恩。。。。。。好，我不勉强，打架么。。。。。。他们不惹你，我就不揍他们！”司徒将军又赔笑道：“好了，问题都解决了，我们回京城吧？”
“不回去！”顾顾很坚定地说道：“我要办完一件事情才会回去！”口气毫无商量余地。
“小樱子，不要任性，什么事情都是要查清了才可以下结论的。。。。。。”不等他说完，顾顾怒气冲冲道：“你还没老，罗嗦什么？”
我们四个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面上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了，我冲出门去，冲到确定他们听不到的地方，纵声狂笑，直笑得瘫在水廊的椅子上动弹不得。
“你们很多相似的地方。”一点红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大哥！你不要每次都悄没声地出现好不好？
我忙直起身子，擦一下笑出的眼泪，道：“啊？我和顾顾？”
他微笑道：“一般率真。”随后又微微皱眉道：“但是她主动对你热情亲近，只怕有动机，你须得注意一下才好。”末了拈了一片廊椅上的干叶子无意识地捻了几下：“她来看你那日我仔细观察过，她身怀武功, 有微微的杀气，绝不是简单人物。”
哦，是那日，怪不得他一反常态，居然对顾顾十分地客气。
我摇摇头，我看不出来她对我有什么不良企图。他也许是以前做的职业太与众不同了，什么事情都要想到阴暗面去。伸手把那片干叶子拿过来一松手，飘落到水面上，震出几圈水纹。
“倘若你不急着去敦煌，我带你去四处走走？”一点红坐下来对我道：“我不很喜欢打扰别人，这次麻烦姬冰雁太久。”
是啊，我记得一点红一向是独来独往的，像一匹冰天雪地里流浪的狼，这次，应该是因为我的存在，令他改变了生活方式。
四处走走？他这是在暗示什么？我一时不知所措，最近脑子一直处于进水状态，笨笨的又来了一句：“你的手好了么？”
他点点头，想来已经习惯了我答非所问的方式：“喜不喜欢去看江南的海潮？”
我傻傻地点点头，猛然又摇摇头，又怕太直接的伤他自尊，又胡乱地点头。
他好气又好笑地扶住我的肩，道：“你脑袋有问题么？”
我该死的心脏又砰砰地跳了起来，伴随着的是又想拒绝又不舍得的那种慢慢弥漫的甜蜜和酸楚掺杂的折磨。
就像被巨大的喜悦和悲哀同时卷进同一个漩涡，我不知如何是好，耳边一个声音在严厉的斥责我：“饮鸩止渴！你在伤害他！”我猛然清醒，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跳开三尺远，叫道：“我不愿意跟你走！”此话一出，我就知道，我确定该离开这里了。
一点红的脸瞬间被这一句话打走了所有的表情，他定定的看着我，像是在研究我话的真假。
我被盯得实在受不了，口不择言道：“我和顾顾一样，也是订了亲的人。”谢谢顾顾，你给了我灵感。“我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谢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但是。。。。。父母之命，那个。。。。。。那个，媒妁之言。。。。。。”谎言之蹩脚，我实在说不下去。
话没说完，一点红的脸完全惨白下去，他一转身，直直走开，因孤独而拉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天边。
别院风波初定，我无精打采的刚一进门，就被顾顾扯住了，笑道：“跑到哪里去了？还不赶快来题款！”
司徒玉楼与姬冰雁闲坐聊天，那个“老坏蛋”看样子长得还挺英俊的，穿得比较随意，但很干净，一点也不显老，比他的师弟万江风还要年轻，也就三十七八岁的年纪。
我勉强笑了笑，但脸色未必会好，姬冰雁关切的目光随着我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道：“凝霜，怎么了？不舒服么？”
不要问为什么！------我心里吼道。拿起笔调了浓墨，问顾顾：“你喜欢题什么句子？”那画像的背景是深粉浅粉层层叠叠的牡丹花，为了突出顾顾的明艳，我把背景虚化了。
“既然是牡丹花，那就题做‘云想衣裳花想容’吧。”顾顾看似无意地掠了一下鬓发，瞥了屋内诸人一眼，笑道。
姬冰雁身体巨震，他的脸色迅速黯淡。
我自然明白他的心理，提笔斟酌了一下位置，因字少，就用篆书写。末了，我缓缓落上自己的落款名。
“枫林醉？”顾顾大声道：“你叫枫林醉？《西厢》里的唱词呢。”
我点点头，放下笔道：“叶子凝了霜，自然是酡红如醉的。”那个红字拨动了我的神经，不想再说下去。看来，是时候离开了。“我没有带章，钤印的话，以后自己随你喜欢哪几个字刻个闲章吧。”
“姬公子，我这次来是在知府家暂住，明天要到嘉峪关去公干，顺便看看云朗在那边如何？”司徒玉楼道：“小万脾气不好，云朗性子又硬，怕他们有个小摩擦什么的。这小子这么长时间，过一阵也该授承信校尉了。”
姬冰雁强笑道：“哦，那烦劳将军了，在下备些物品，还请将军能捎带去给内弟。”
“呵呵，那小子是我徒弟，这是自然的。”司徒又道：“这秀樱任性，我自是不能再让她抛头露面去外面。不知道方不方便在姬公子这里暂住些时日，等我从嘉峪关回来再带她回京城。”
话都说出来了，姬冰雁焉能不理，笑道：“当然荣幸，顾顾姑娘与凝霜情同姐妹，就在此院暂住如何？”
顾顾笑道：“那个当然！我今天就搬进来！”她还真是不客气。
走近小甲的房间，我看到她在对窗户发呆，便用手敲了敲门，她猛然惊醒过来，忙道：“叶姑娘，有什么事么？”
我微微笑道：“明日姬冰雁会托司徒将军带东西给云朗，我记得你给他做了一件衣服，不如趁机放进去，再写封信给他，也报个平安，问个好。”
小甲羞红了脸，低着头道：“谢谢叶姑娘。”转身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包袱，又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绣好的精致荷包塞到里面。
“我那屋子里有笔墨，你现在赶紧去写，我明天让顾顾帮你交给司徒将军。”我一手帮她提了包袱，一手拉着她去了我的房间写信。
顾顾的房间安排在素染的隔壁，她把萦兰也带了过来，正在乒乒乓乓的收拾东西。
小甲刚写完交给我，顾顾就跑过来玩，正巧素染回来，看到有人住了隔壁，觉得奇怪就来我这里看看，加上小乙六个女人就凑成了两台戏。一晚上叽叽喳喳都是说话声。
顾顾知道素染的易容功夫了得以后，就坏笑着提议明天等那个“老坏蛋”走了，我们一起出去扮男人逛街去。
素染喜欢玩，自然同意，我也好久没上街了，临离开兰州之前出去透透气也好。吴木匠已正式授课，成了吴先生，小乙小甲萦兰当然是跟准大部队走。于是由小甲小乙到那边搞了三套家丁的衣服，素染去把鹰的衣服拿出来两套，她自己还穿那日扮恶少的服装。第二天将军一走，我们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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