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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记
挂在中原一点红的胳膊上，我被风一吹，走路虚浮了许多，但脑子愈发地清醒，轻声道：“我们去东城救梓儿，你知道是哪个院子么？”一点红点点头。
回到别院，小乙早端了准备好的醒酒汤追出来给我，我一饮而尽。
“叶姑娘，你醉了，不如让红公子去吧？”小乙道。
我摇摇头：“如果真是梓儿，他只认识我，我也要看到他安全了才行！”
小乙无奈道：“好吧，那你们可要小心！”转身回那边去了。
略作休息，换上衣服，我们便出发了。
我不认识路，跟在一点红后面一阵疾走，因为喝了酒，风凉得厉害也没觉得太冷，只是没几步就开始脚软。一点红一把抓住我的腰带施展开轻功，我腾云驾雾般跟着飞起来！哇，这种感觉真好！
四周一片虫声，各家灯火不过星星点点，远不如天上的星月来得明亮，我才不管走到哪里，只顾靠在他身上抬着头看天空。一点红道：“小心脚下。”
我半醉半醒懒懒地回应：“哦，有你在，我不怕。”
“傻丫头，要停下了！”耳边传来他无奈中带着三分宠溺的声音。
他居然叫我傻丫头？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眼前一座死气沉沉的院落，四周黑越越的树木，两人高的墙头生满了杂草。一点红抓了我轻轻一跃进了院子。只见这院里亦是荒草丛生，破败不堪。几棵松柏枝残干毁，斜倚在屋门口。院落虽凄凉，但房间却是不少。正愁从哪里开始找，前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一点红一把扯了我，躲进一间没有门的房间。我害怕得心怦怦直跳，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敢松开。他的手是坚实而温暖的，这让我安定下来。
“这臭小子，嘴硬得很，硬是不肯去讨钱！”一个公鸭嗓肆无忌惮的大声道。
另一个声音沉稳得很：“他和那几个年龄都大些了，难免会跑回自己家里去。不如。。。。。。”
公鸭嗓道：“你是说把他们搞残了？”
我浑身一抖，想起大街上、天桥上趴着的那些没有胳膊没有腿的残体在那里磕头，出卖尊严来换取钞票；还有些妇女抱着头大如斗的患儿，写了一地粉笔字，诉说自己因家贫无钱治病的困难；更有些连担架都抬到街头，摆出所谓政府盖章的残疾证明，暴露出血脓满目的患处，哭着要求路人救济。。。。。。原来五百年前也是这样的。
“今晚先不干，太晚了，明天来，你把西城的王六夫妇调过来，给这小鬼当爹娘。”另一人道。
“恩，那要不要割掉舌头？”公鸭嗓问道。
另一人不耐烦道：“自然是要的，这小鬼嘴巴伶俐得很，不弄哑了到时惹出事来就坏了！现在先喂他点东西，省得饿死了！”
他们打开了一扇门，听到里面有小孩子哭泣的声音和他们的恫吓之声。
我紧张地捂住嘴巴，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身子紧紧靠在一点红身上，动也不敢动。
一会儿那两人掩门离去，远远的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我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一点红在我耳边轻声道：“左边第三间屋子。”拉着我悄悄出来。
摸到第三间屋子，是锁上的。一点红一捏锁就开了，我赞叹一声，这要是放在现代，那是一流的开锁匠啊！
推门进去，月光跟着一泻而入。我看到一堆干草丛里悉悉索索露出些毛茸茸的小脑袋，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我们。“啊”一声尖叫，想也没想就跳到一点红身上，象个八爪鱼一般攀着他的脖子再也不肯下来。
一点红忽然有些尴尬的说道：“不要怕，我把它们赶走。”
我抱紧了他的脖子，忽听到干草里还有孩子哼哼的声音，才想起来我们来的目的，我马上撇开那些可恶的老鼠，忍住恐惧跳下来惦着脚冲到墙角，那些老鼠吱吱叫着四散逃开，一点红也过来扒开草堆，露出一个孩子苍白的面孔。
借着月光一看，真的是梓儿！他身上绑着绳索，嘴上堵了布团，一双大眼睛里闪着惊恐的光。
我二话没说，一把抱起来，脚下滚开了半个大梨子。冲出屋子，我们把他的绳索和布团取下，他大口呼吸了半天，才看着我，带着哭音道：“你是那个姐姐么？”
“是啊，梓儿，我们来救你！”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就好象那是我自己的孩子遭受了苦难。
一点红弯腰拉起我道：“你将他缚在我背后，我带你们离开。”
我擦把眼泪，将虚弱的梓儿绑好，一点红抓牢了我，带我们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回到西苑，夜宴已经结束，姬冰雁伊素染在等候我们，我二话没说，让他去请大夫，素染道：“妹妹略学过一点医术，先给他看看吧？”
我点点头，将梓儿放下来，问道：“有没有被老鼠咬到？”
梓儿摇摇头，有气无力道：“老鼠吃掉了小鼻涕给我的梨子。”
素染把了一下他的脉搏，道：“没事，可能没有进食身体有些虚弱。慢进近些食物就好。”
小乙忙去厨房端汤，小甲就忙着给我们准备浴桶。
我对姬冰雁道：“你叫人去报官吧！还有好几个孩子被拐了，不知道关在哪里？”
姬冰雁点点头到那边去了。
一点红转身要走，素染忙跑过去，关切道：“红大哥，你没什么事吧？”
一点红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继续往外走。素染不肯死心，跟在后面道：“我从家里带了些药，可能对你的内伤有帮助。”
“多谢，不用。”最后一个字说完，他的背影已经到了门口。
素染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看着一点红消失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回到屋内。
梓儿喝了汤，又略吃了一点东西。我要给他洗澡换衣服，到底是男孩子，死活不让我们帮忙，硬是自己洗了澡换了衣服，小甲领到另一间房里去睡了。
忙得差不多时，姬冰雁回来道：“已经派人通知官府，官衙有人今夜去那所宅子留守，一旦那两个家伙出现，马上逮捕。明早会有人去通知梓儿的父母前来领人，但是梓儿也需要做证，所以还要在这里几天。刚才发出飞鸽传书给丐帮的人，要他们查证是不是帮内的败类所为，明日就有音讯。”
我点点头，看到素染无精打采的模样，心底有些不忍，道：“素染，你住在哪个房间？”
姬冰雁道：“暂时让素染住你隔壁，鹰住在一点红隔壁。娜娃自己安排了客栈，饭后已经回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让这个爱吃醋老跟我过不去的刺儿头跟我住，还不被她逼疯了？
姬冰雁笑道：“她今晚虽咄咄逼人，但是素染给她吃的苦头只怕也不少。”
素染这才微微一笑道：“看不惯这等轻狂之辈，也就是给她下了一点泻药而已，今只怕不能安睡了。”
“呵呵，怪不得你主动敬她酒。”我笑道，但是想起胡铁花的神色又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我那样说她，胡大哥一定很生气了。”
姬冰雁看着窗外，道：“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让他早知道也好。”
素染道：“那个娜娃也太损了，说话处处针对叶姐姐，不是因为在表哥府上，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想到那日她在胡杨树林里给我的教训，我不由抖了一下下，笑道：“呵呵，伊大小姐发起脾气来也是不好惹的。”
素染一定也想到那日情景，赧然笑道：“那日多谢叶姐姐将我点醒，才使我不至于太任性妄为。”
姬冰雁笑道：“素染果然比以前懂事了，上次你也是偷偷跑出来玩，在我这里一共打碎了十二个描金盘子，八个青花瓷碗，两把紫砂茶壶，骂哭了我三个丫鬟，还顺便给我下了一点痒痒药，要不是我警觉，差点着了你的道。”
我哈哈大笑：“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等着有一天要讨回来？”
素染羞红了脸道：“哪有那么多？”
姬冰雁故意沉着脸道：“我是记着帐，等她嫁出去了，我好跟妹夫加倍要回来。”
小丫头终于羞得捂着脸逃跑了，我们两个相视大笑。
“当年我去投奔姨母的时候，唯一对我好的就是素染，那时她刚懂事，听我说是他的表哥，就偷偷拿东西来给我吃，还陪着我说话。。。。。。”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微笑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前年她偷跑出来，到了我这里玩，闯了不少祸，惹得北城张家公子和刘员外的小公子对她一见钟情，到我这里来提亲。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记得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见过。看见人家求亲的聘礼才吓得跑回家去了。”
我能想象得到小丫头当时的情景，不由自主笑起来。
“如今，这丫头终于长大了，也知道喜欢别人了。。。。。。”姬冰雁忽然叹口气，“只是，终究不是太合适，但愿他们可以到一起。”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夜色暗了些冷了些，轻轻打了一个寒战，听得他道：“夜深了，你休息吧，明日官府来问，我替你和一点红挡回去，毕竟，一点红不太方便出面。”
送他出来，月光冷冷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另样的孤独------完全不同于一点红的那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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