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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变起
兮风有些无措，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又做错了什么。闷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干脆先认错好了。话尚未出口，却见悠悠抿着嘴，眼里雾蒙蒙的，向着自己伸出手来：“先回家吧。”
回到家里，悠悠逼着他冲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回地铺上休息。兮风实在乏得很，没多久也就睡着了。悠悠则坐在一边，有一条没一条给子柠发短信，时不时看一眼浅睡着的人。几缕碎发柔软地搭在额前，随着均匀绵长的呼吸微微晃动。脑海中便不自觉地浮现出他在暴雨中浑身透湿的样子——其实并不像初见时那般脆弱可怜。
兮风是有自己的坚持的，听凭自己心声的坚持。为谁风雨立中宵，不仅仅是为了尽忠吧？
悠悠突然回过神来，自嘲地一笑——她在想什么呢。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带他出去吃顿好的实在。这种打着请客感谢的旗号，自己搞腐败的事情，原本就是她杨悠悠最拿手的。
于是当晚，她就拖着他去了必胜客。当悠悠心满意足地把埋在沙拉盘子里的脸抬起来时，兮风正笨拙地握着刀叉，努力想把一块pizza切成小块。他用左手叉了一小块pizza，发现很不舒服，干脆直接用右手的刀尖叉起食物，忙活了半天才把一点东西送进嘴里。兮风抹了抹额上的汗，正想继续奋战下一块，不经意间却看到悠悠笑得颇为夸张的脸。他抓了抓头，脸就红了，干脆放下刀叉，转过脸去喝饮料。
太可爱了！
悠悠努力憋着笑，却在一瞬间爆发更欢的笑意。她拨过兮风的盘子，将他盘子里的食物一点点切成小块，然后把叉子塞进他右手。兮风窘得连道谢也忘记了，闷着头把东西吃完，脸上的红云才消下去。
看来以后还得多带他见些地方才好，顺便……欣赏一下他窘迫的样子。悠悠颇具坏心地暗笑。
暑假的日子，原本漫长而闷热，这北方城市的风沙今年特别肆虐。可因有了他，日子过得却是从未有过的快乐。公园里的小鹿长椅、落日下的长长铁轨、电动游戏室里的跳舞机、夜市的麻辣烫小摊……悠悠带着他穿走过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手机里堆满了李子柠的短信。
“杨悠悠！你知道什么是国二综合症吗？陷入恋爱的小女生，认知水平会回到国中二年级哟。”
“怎么？看不起国二吗？国二的时候我还会计算超越方程呢。”
类似的对话总是以笑着打趣开始，却以各自沉默结束。悠悠知道，这不过是梦醒前的疯狂。她只是个普通的本科毕业生，不可能凭空给他弄出证件来，不可能给他入户籍，给他找工作。即使她可以，一个样样都靠着自己的男人，自己也会看不起的吧。何况，兮风的心是在高处的，她能看得出来。她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延长这个梦的时间。
——兮风开始喊我的名字了！
——兮风已经学会用圆珠笔了。
——兮风对电脑很感兴趣呢。
她记录了很多条这样的信息，每次只一句话，零零散散存在手机里。看着他忙碌收拾的背影，悠悠鼻子里一阵酸楚，便打开这些信息看看，然后忘记一切。
“收拾好了没有？时间不早咯，动身吧？”他一回头，她便依旧是笑脸，“欢乐岛情侣票半折，真是赚到了。”
“李子柠不一起去吗？”兮风拍了拍手，点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情侣票是两个人的！她去哪轮得上你？”女孩子笑着推开门的样子便这样轻易地随着时间流走。不论是怎样的瞬间，平淡的或者难忘的，都只是一闪即逝而已。
在欢乐岛游乐场里转了一整天，兮风拖着悠悠出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悠悠被他拖上了车，又拖下了车，走了几步，终于赖皮般地蹲下来再也不肯走了：“兮风，兮风，等一等。今天过山车坐多了，有点……呃，难受。你看我是不是脸都绿了？”
兮风任她蹲着，点点头：“也可能是中暑。属下去买个西瓜带回去吧。”
悠悠头也不抬地挥着手，一副“去吧去吧让我赖一会儿”的样子，随即抱着膝盯着地面，觉得自己还在空中晃荡。一双皮鞋落在她眼前，悠悠懒懒地抬起头，顺着皮鞋向上，看到了一张最不想见到的脸。
那个叫张俊的家伙抱着胸，用继续粘稠的目光盯着她：“悠悠同学怎么累成这样？”
悠悠被他盯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张带着恶心的笑容的脸，正慢慢凑了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猛地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兮风，兮风在哪里？由于站得太猛，眼前一黑，晕眩感让她摇晃了几步。
张俊忙不迭地抱住她，不安分地在她胳膊上揩了一把油。悠悠暗骂了一声，挣扎着想脱离对方的怀抱。张俊就是不放手，笑着说：“你知不知道解乏最好的方法是什么？”也不等悠悠回答便说：“是kiss哦。”话毕就胡乱往她脸上欺。
“去死！”杨悠悠觉得自己的火气刷地窜了上来，一脚跺在对方脚背上，小高跟狠狠踩上皮肉。对方嚎了一声，松开手不断跳着脚。她上前一步，反手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妈的老子和谐够了！你给我死远一点！”
紧接着是三个更加响亮的耳光。和悠悠那个虽有气势却无杀伤力的耳光比，这三下明显厉害得多，竟打得张俊差点向后倒去。清朗却冷清的声音缓缓响起：“给。我。滚。”
兮风挡在悠悠面前，颇有些临风而立之感。那一刻，他身上散发着悠悠从未见过的光芒：自信，从容，凌厉。剑客，只有在手握长剑的时候才是真是活着。悠悠忘记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句话，她隐隐觉得，这一刻的兮风才是真正活着。
张俊慌忙转身跑走了，差点被脚下石头绊倒。
杨悠悠带着极度满足的虚荣心回到家，吃了几口西瓜便觉得极累。她让兮风先吃晚饭，自己爬回床上，倒头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兮风小心。声音消失了，她又重新睡着。不知什么时候，悠悠突然被一阵音乐吵醒。窗外已然全黑了，床头的手机正在一闪一闪，屏幕上是张俊的号码。
悠悠不耐烦地掐掉了电话。可那电话紧接着又打了进来，她再掐，对方便再打。悠悠气急败坏地按下了接听键，准备冲着那个恶心的声音骂点难听的话。然而，电话那端却是个女人，而且气愤程度比悠悠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悠悠没有想到，便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傍晚，这样一个普通的电话，竟改变了自己的一生。这一通电话，如同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便已将一切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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