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换算

　　翌日清晨，吃过早饭，林可人几次三番跟佣人要报纸，都被佣人用各式各样的理由拒绝。
　　林可人对报纸本没有太高的热情，却因着众人的阻拦，更加有了兴致，找来了妙姐，认认真真讨要报纸。
　　妙姐一听林可人要报纸，立即拒绝：“今天的报纸已经送去太太房里了。”
　　林可人将信将疑，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在王雅的房里找出了报纸。
　　当林可人见到娱乐版上李欣然和冯家良的大版面照片，她才明白，为什么今天早上的报纸特别难拿到。
　　耐不住，林可人还是细读了起来。
　　不读也罢，这一读，还真的读出了问题来。
　　这篇报道所牵涉的内容，绝多部分竟来自于昨日林可人和李欣然的谈话。
　　断章取义，歪曲事实，再配以李欣然和冯家良在私人住宅出现的火热照片，想要不引起讨论都很难。
　　而昨天的书房里，只有林可人和李欣然两个人。
　　林可人当然肯定自己没有和任何人提起，那么，报社是怎样得到消息的，答案也便十分清晰了。
　　不等读完，林可人轻轻合上报纸，退了出来。
　　答案虽然清晰，林可人还是希望能亲耳听到李欣然的一句解释。

　　这一天，林可人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李欣然的消息。
　　将近黄昏，林可人再耐不住，给李欣然发去了短信。
　　“在哪？看到今天报纸了吗？”
　　这一条好不容易下决心发送的消息，石沉大海。
　　林可人不停检查手机，开机关机，静音，振动，不断调试，只怕错过李欣然的消息。
　　只是好长时间过去了，李欣然仍旧没有消息。
　　林可人握着手机，心里开始有一些犹豫。
　　也许对李欣然来说，这些看似恶意的绯闻，实际上有着更加深层的作用？
　　李欣然无疑是一个聪明的人，白白吃亏不似她的作风，说到爱情，也大概轮不到冯家良查收。
　　无端端惹出这一身骚，李欣然却没有致命伤害，甚至得了不少的福利。
　　想到这，林可人越想越觉得，这些绯闻对李欣然也许还有其他意义。又掏出手机，给李欣然再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也许是我错了。”
　　这一次，李欣然很快回复，内容也十分简单：“没什么。我在拍戏，先不说。”
　　林可人见到李欣然的头像照片和闪动的名字才觉得踏实，顿时抱着手机笑了：“我去探班吧？”
　　李欣然没有回复。
　　过了两刻钟，林可人的手机响了。
　　是李欣然的号码。林可人立即接上，用食指轻轻短叩两声听筒，这是林可人和李欣然约定的方式，意思是：“怎么了？”
　　“林小姐，我们在WF路最大的那间摄影棚。”这声音，虽然也是甜美，和李欣然的路数却是完全不同。
　　林可人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楞了片刻，林可人决定上楼去换衣服，前往WF路。

　　林可人本想叫上张洛军，再三考虑还是放弃了。
　　和李欣然到底和好了没，林可人心里也没有底，纯粹只是谈一谈，还是不要先牵扯第三个人的好。

　　这是林可人第一次到片场，亲眼看一部电影应该是怎样出产的，本应该是凡事惊喜的。林可人的脑中却不断浮现冯导演对李欣然的嘴脸，憋屈的演员以及尴尬的祝贺。
　　林可人坐在里面，总也提不起兴趣来。何况，片场里，人人都有自己的职务，独独多出一个无事可做的林可人。总不是件舒服的事。
　　李欣然在布景中，衣衫褴褛，手提一根竹棒与四、五名男子有模有样地打斗着。
　　林可人从没有见过这样认真的李欣然，几乎要认不出她。
　　看着李欣然飞檐走壁，穿梭往来于虚幻的布景之中，林可人有一些惘然。
　　这样装扮的李欣然，依稀还能看得出当初的那份侠气仗义，可从前的李欣然却是不会怀疑林可人的。
　　这些时间来，自己和李欣然之间，到底留下了多大的空隙，林可人也算不出来。

　　“灯光线路故障，全场休息10分钟。”
　　也不知是谁透过音响大喊了一声，片场顿时像是去掉吸铁石的铁砂一般，哗啦啦散开。
　　李欣然将竹棒递给旁人，远远看了一眼林可人，却是自顾自朝冯家良走去。笑容灿烂，眼角发亮，丝毫不顾之前的新闻，旁若无人地在冯家良身旁坐下。
　　林可人心中发寒，已经不知道是该去还是该留。
　　倒是冯家良见林可人在场，拉着李欣然要去。李欣然显然是一顿，才顺着冯家良走。

　　“来很久了？”真的到了林可人跟前，李欣然并没有多么得不自然。
　　林可人对冯家良感激一笑，点点头，算是回答。
　　沉默了一会，李欣然忽然回头，对身旁的宣传说道：“宣蓉姐，这位是我朋友，第一次来片场，你带她四处转转吧。”
　　宣传十分热情，连声应好。
　　林可人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这位宣传牵引着离开了。
　　如此，林可人还不忘向李欣然和宣传道谢。
　　明明是遭了她的抛弃，却还要同她道谢，林可人心头，真的有一些苦涩。

　　林可人没走多远，有人来找宣传，伏在她耳旁轻言几句。
　　宣传脸上适才挤满眼的笑，瞬间消散。
　　林可人看在眼里，心知怕是片场出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四周，意思是，我一个人逛逛。
　　宣传歉意点头，交代一句：“实在是不好意思，请注意安全。”也便随那人走了。
　　林可人见她走远，反而觉得自在，随意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一片昏黄的街景。
　　乍眼一看，只觉十分眼熟，仔细想来，这街景与那日张洛军初次相送的场景，竟有八分相似。林可人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随便找了一阶台阶坐下，林可人细细打量起四周来。
　　不过一处街景，做得这样仔细，也是难得。
　　正看着，林可人忽然在对面漆黑的巷弄里见到一双眼。黑亮的眼珠，好似镶嵌在黑暗之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林可人还当是自己看错，定睛再看，竟真的是一双眼。
　　抬脚要走，脚下却似装了千斤，一动不能。
　　那双眼睛忽的一暗，再回过神，已绕到林可人的身后，捂住她的嘴，在她耳旁小声说道：“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
　　林可人拼命点头，反正原本也是不能出声，先叫他放手才是。
　　那人慢慢松开，生怕林可人反悔，见林可人确无挣扎，才彻底放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林可人。
　　林可人犹豫着接下名片，仔细一看，竟然是之前打过电话的任璟中。
　　顿时恼火不已，若不是他的跟踪，那日在冯家良家，又怎么会有四人被偷拍的那一幕。现在又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出现，必定是没什么好事。
　　林可人收下名片，从手提包里掏出纸，写道：“我迷路了，请问怎么从这出去？”
　　任璟中没想到是个迷路的哑巴，也便松了警惕，随便指了个方向道：“一直沿着那条路走，就可以出去了。我还有事
　　，不能陪你走，不好意思。”
　　林可人摇摇头，对任璟中道谢，顺着他指的方向走。
　　直到走出街景，林可人才给李欣然发去了短信，说明情况。

　　没过一会，原本安静的街景，热闹了起来。
　　林可人笑了笑，悄悄退场。
　　“林可人！你对昨晚开始在网上流传的有关李欣然的照片怎么看待？”
　　听任璟中对着一个远远的背影吼地这样大声，众人也不禁安静下来，向林可人投去不解的目光。
　　照片？什么照片？
　　林可人一时还想不明白，停下脚步。
　　“我早该猜到你就是林可人！”任璟中冷笑一声，说得有几分后悔。
　　林可人也管不了他是否记恨自己，快步上前，推挤开众人，来到任璟中面前。
　　“怎么？心虚？”任璟中微微张嘴，说得很是挑衅。
　　林可人着急，却没有办法开口问个明白，只有反复比着手语。
　　任璟中看着林可人笑，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林可人急的快要哭出来，远远见着李欣然过来，立即快步朝她跑去。
　　快要到李欣然面前，林可人缓下脚步，走了过去，刚刚站稳，却见李欣然抬起手。
　　下一秒，林可人的脸上多出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从抬手到落下，只是一瞬间。
　　在林可人的眼前却似一帧一帧播放的慢镜头，明知如此，无可奈何。
　　脸上烫得快要起火，林可人却只是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李欣然。
　　李欣然双眼通红，脸上在笑，笑着将一叠照片丢在林可人的脸上。
　　她张开嘴，只说了一个“你”字，再说不下去，背过身，快步离开。
　　林可人呆呆看着李欣然离开，伸手要拉，只抓到一手的空荡。
　　缓缓蹲下身，林可人拾起一张相片，看得笑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看看眼前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吧。
　　这一棒子，当头打下，打得所有人晕头转向。
　　怪不了当日王民之失态，临到自己身上，谁也不比谁强。
　　原来真的不是无所谓，而是来不及去在乎那些所谓。

　　一阵风吹过，纷乱的照片飞扬在众人身边。
　　街景下，人人错愕，只得任璟中一个，依旧在笑。
　　林可人发疯一般，抢回所有的照片，失魂落魄地离开片场。

　　李欣然是林可人的支柱。无论多么糟糕的事，这个出身贫寒的女孩子，总有各式各样的方法替林可人渡过难关。
　　八岁那年，林可人第一天去学校上课。同桌男孩很调皮，抢了林可人的课本。李欣然为了帮林可人拿回课本，和那男孩大打出手。后来惊动了老师，李欣然却没有说那男孩半句坏话。双双受了处罚。
　　从那以后，林可人的世界，再离不开李欣然。
　　可现在，李欣然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此刻，林可人唯一想见的，是张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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