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飞否

　　一个月后下着蒙蒙的细雨，傅之迁心情不无沉重地找到了二千贵到离谱的家。从进到小区起就时常需要按个密码，这里的保安倒各个都有眼力见的，不会随意打扰客人，傅之迁没怎么遇到盘查，但他知道到处都有摄像头在盯着他。进楼进电梯都根据二千吩咐按了密码，还蛮顺利到了十二层。
　　这女鬼家居然还用的是一扇看起来很坚固的桃木门。傅之迁就纳闷了，难道关于道士和桃木剑的故事都是误传？门牌上写着个“张”字。傅之迁当然没有按门铃，因为这位张二千大仙不可能来给他开门，他继续按密码进屋。
　　要说张二千在他心里现在可神了。首先他第二天股市一开盘就照着二千的嘱咐买了B股一只很冷门的股票，这种股票照他看都烂了十来年了。刚开始他小心翼翼地没怎么敢多买，虽然二千是让他尽力去买的。后来那只股票出现了异动，连续几天，他终于确定二千给的消息十分有价值。他是投的晚了，但也赚到瞠目结舌的地步。
　　二千让他买的另外一件东西是某家护理中心。本来他是没钱买的，包括之前的股票其实都买不了太多。他是可以卖房卖车，但那也不够啊。后来可能是为了赢得他的信任，这个小妖妇报给他一个户头，说是借他的。
　　关于这个户头，他后来也有去查过。户主齐世妮据说是三年前去美国留学了。至于为什么张二千可以用她的网银，她们是什么关系，他完全查不到。
　　线索就断在那里，他赚到的钱不少，刚好够买了整家护理中心，却不知道要怎么样女友才会回到他身边。
　　二千告诉他，把材料送给他女友就行了。他看到女友抱着那个信封哭的时候，才知道那是女友家的铺子，才知道为了这个护理中心能保住女友决定和某副局长的儿子在一起，也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平时对女友一点也不了解。
　　今天他是来还愿的。好吧，他现在真把二千当大仙了。相遇那天，这一人一鬼约定好如果半个月后二千办事得力，傅之迁也会帮二千同学办一件事。至于是什么事，出于人道主义考量，二千也答应了一定是傅之迁力所能及的事情。
　　傅之迁在半个月后就看到了效果，又犹豫了半个月才找上门的。老爹双规前一直跟他说，遇到灵验不还愿是不行的。
　　进屋他就傻眼了，纵然含着金钥匙出生，见惯了各种排场和奢华，骤见这一屋的铺陈还是吓了他一跳。倒不是张二千装修得有多过，而是说这么好的房子傅之迁没想到会装得这么简陋，就像……就像一个实验室一样，虽然可能是比较舒适的一种实验室。
　　大概也就一百多平的房子，然后空间大到他怀疑会有回音，因为基本上所有房间都打通了。每个房间的落地窗连在一起就是块巨大的玻璃外墙，而且全封闭不能打开，可以看到整个小区和小区外的数条街道。玻璃外墙下是一些色彩各异的长沙发，什么颜色形状的都有，此外却没有类似衣柜、书橱、床之类的家具，只有一张五米长两米宽的实验桌。实验桌上有个长得像音箱一样的蓝牙辐射键盘器，还有个长得像棵树一样的太阳能充电器、一个五十几寸的宽屏LED显示器。
　　傍晚的路灯光是照不到十二楼的，房间里只有实验桌上一个观测仪的自备灯散发着有点幽幽的光。不是很亮，但也能看得很清楚。二千脸朝外躺在某张深蓝色皮沙发里，脚翘在玻璃窗上。一个月没见，她的人影好像又虚了些。傅之迁没来由地一阵紧张，慢慢地走了过去。
　　“你好……”傅之迁在她对面的浅紫色布艺沙发上坐下来，正想说些感谢的话，看到二千转过头来却又说不出来。可能她刚睡醒，他心想，那对惺忪微眯的长眼睛和略显凌乱的头发让他喉咙干了一下，一时竟说不出特别正式的话来。
　　二千把架的高高的腿收了回来，缩在沙发上，不无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对他如约前来很满意。
　　傅之迁把目光收回来，无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想毁约，但某种信念和各种深入浅出的调查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不是觉得这房子奇怪？”二千开口问他，没等他回答又道，“一般人来了都会这么觉得。告诉你个秘密哦……其实我是死后才搬进来的。”
　　傅之迁想表示很惊讶，虽然来之前他已经充分调查过了。这套房子是在一个叫蔺朝花的人名下。另外这楼里二十三层还有一套房子是在张二千老爸张太千的名下。购房日期都是刚开盘那会儿，也就是前年年初。而张二千的死亡日期他也查过，是在五年前，虽然他一度以为应该更久。
　　“你怎么不说话啊，”二千微微直起点身子，“一般人听到都会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傅之迁发现二千很喜欢说“一般人”，其实他更想问她，那些“一般人”指的是哪些人，又是怎么进到这所房子里来的？这可不是什么普通地方能让随便出入。傅之迁抬起眼，轻声问：“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二千不无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徒弟帮我的。”
　　这个回答忽然让傅之迁心里紧了紧，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做调查的时候，除了那个蔺朝花蔺教授，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与张二千有关的人。她的那些徒弟难道都是鬼？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二千收了笑容，仔细地看着他，“如你所见，我可以在任何人身边探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但具体执行我是不行的，要靠你们！”
　　她这个“你们”重重的发音又让傅之迁的心里一阵抖霍。
　　“你要我做什么事？”他慢吞吞地终于问出了口。
　　张二千舔了舔嘴唇，移开了目光。“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她轻声说，“你也知道，大多数人是看不到我的。而我也不想这样活下去……我想你帮我联系下……一个朋友，他是A大物理系的教授，也许可以帮我想想办法。”
　　傅之迁想不出理由拒绝。
　　在他定下时间起身的时候，二千居然站起来专门把他送出门。傅之迁受宠若惊地望着她，二千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动。
　　其实她还是个挺无辜的吧，傅之迁在自己心里琢磨，她看起来真的不像死时的年龄，而像是……像是被人封存了很多年一样，就像那种真空包装……呃，他为自己邪恶的想法打了个冷战。
　　“对了，”他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你是怎么知道Angela是为了什么离开我的？”
　　“哦，这个嘛，”二千露齿一笑，“因为我去那个副局长家串门的时候见到了她。你知道的，像你女友这样的嫩模会让人过目不忘的。”
　　串门？傅之迁忍下心中的一些恼怒，只把注意力放在这两个字上。二千说她去串门，串的什么门他可想而知。怪不得她要住在政经界要人云集的地方，有她这种随地“串门”的能力，多少机密消息不信手拈来……要是她能听他的话，傅之迁咬了咬嘴唇，那他要重振家门应该也不会很难吧。
　　“你在想什么？”二千忽然凑近来，吹弹欲破的皮肤近在眼前。傅之迁心跳漏了一拍，低头见二千恶作剧地把手覆在了他搭在门把上的手上，冰冷的触觉是他的幻觉吗？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感觉到她。
　　“我提醒你不要打不该打的算盘。”二千的眼中却全无笑意，“你要做一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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