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华彩之章

　　张州州界

　　灰蒙蒙的天空中飘散着六角晶莹的雪花，被雁国和奏国那种强盛国家统治下的人民觉得美丽的景色对现在的巧国来说是一大灾难。原本只下小雪的地方忽如其来地降下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雪，雨水充沛的地方洪涝干旱，越来越多的妖魔从巧国与虚海的边缘向王宫所在一步步逼近。往往这种时候，官吏更是竭尽所能地压榨百姓。
　　为什么，王还没有出现。人民希翼地望向凌云山的方向，然后是重重地失望。
　　每一天，在不同的地方都有人这么做，明知道即使看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却仍是不停地仰望。

　　“你们看，那是什么？”其中一个人尖声嚷道。
　　灰暗的空中有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速度很快，不过几个起落便像晕开的墨汁，化为果实大小。
　　“是妖魔吗？妖魔终于也出现在张州了吗？”
　　随着这句话的，是一阵惊慌与哭泣声。
　　“冷静点，不是妖魔，是骑兽。你们看，上面还坐了两个人。”
　　果然不一会，人们便能看清那道黑影了，是一匹坐了两个人的及良。灰褐的身影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从方位看，是从东南的北扬郡而来。人们之所以会错认骑兽与妖魔，虽然也有灰褐的骑兽与大多数妖魔毛色相同，最主要的却是从那个方向已经很少再有骑兽过来了。——越多的人从这里去北扬郡的码头却从来没人过来。

　　张州的城市规划的很好，从上空看像一块块严整的板块，同一色的民居民房小小的占据了东西南西三个方位，北方是庄严的军队及仓库，中央略靠北的，便是他们的目标，张州州府。
　　身下的骑兽平稳地踩在空中，耳边是寒风刮过的刺痛。选了一处人不多的空地，骑兽几个踏步降下。
　　看了看四周众人惊讶的目光，林空皱眉。
　　“为什么要停在这，此处离府衙还有一段距离。”
　　跨下骑兽再将少女抱下，他才牵起骑兽脖颈上的缰绳，沿着大路走。
　　“要见官员总要做点准备，而且听听这里人民对他的评价也很重要……”

　　忽然一对像似夫妇的人来到两人面前阻挡了他们的去路。妇女手上抱着孩子，凄苦地跪求道：“请两位收留我们的孩子，请两位收留我们的孩子……”每说一句便向地上磕个头，大有不答应便永跪不起的势头。
　　在寻问了妇女身旁的男人才知道他们想要离开巧去南方大国奏，想将孩子托付给看起来富裕的林空二人。——对于平民来说，一匹及良的价钱可抵得上他们一年的生活所需，而能有及良做骑兽的两人也绝对不会是一般的民众。
　　“为什么不带着孩子一起去奏国却要交给陌生人？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婴儿极有可能被卖掉吧。”
　　“因为去奏国的海道很危险，”回答林空的，是从他身后走出的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看来很清秀的男人。“自从七年前王驾崩，巧国的妖魔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迅速占领了巧国周边的虚海，连想渡船去他国都冒着极大的风险。从来没有哪个国家的衰败如此迅速。”
　　“这都是……都是因为前王犯了大错，所以天帝来惩罚我们。呜呜……”妇女悲伤地抱着孩子痛苦。
　　“我……”
　　“巧生！”小女孩张嘴想说什么，一声低呼打断了她想说的话。扭头一看，林空不赞同地朝她摇摇头。
　　“你们也不用装可怜，明明是想卖掉孩子赚些路费去别国吧。”青年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才不是，不是的。”妇女疯狂地摇头，仿佛为了增加可信度，声音也一下子拔高。“我是为了孩子能安全地活着，因为渡过虚海很危险……”
　　她一个箭步冲到巧生面前，拉住她小小的衣罢。“请好心的小姐收留他吧。做小姐的家生也没关系，请小姐给他口饭吃。”
　　“你难道从来没想过换点钱？我不信。说什么为了孩子好，你怎么就知道孩子会选择做别人的家生而不是冒点危险去富饶的国家生存？”
　　青年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父母就是这样的啊。明明想要摆脱这种负累还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林空看向青年，清秀的面容上真真实实地闪过厌恶与痛苦。再扫一眼地上跪拜的两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而自己身旁的巧生仿佛不忍看到这一幕般闭上了眼睛。离他们远些的人静静地围着他们没有说话。

　　“不是的……不是的……”妇女不停地摇头，“因为……因为玉座上没有王啊。”
　　“对，因为王还没有出现，所以我们被妖魔逼迫着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国家。”女人像有什么得到了验证，大声地嚷道，“因为前任错王的过错，我们连离开巧国都要遭受生命危险，所以才将孩子托付给他人。这是我们向天帝求来的，珍贵的孩子啊，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又怎么会忍心交给别人呢！！都是因为……”
　　“你！！”
　　“够了！”还没待青年反驳，林空便打断妇女的话。
　　“说什么都是君王的错就想推卸责任吗？”
　　“我是不知道有没有王到底有什么差别，可你们自己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因为想要孩子所以请求天帝得到了孩子，难道没有责任将他们抚养长大吗？”
　　“都说了是因为……”
　　“闭嘴！以为是为他好的行为就真的好吗，我不反对你将他交给更能活命的选择，可为什么要为自己的抛弃找借口。什么都是因为玉座上没有王，没有王的话就不能生存了吗，那么那些在这段痛苦的时间内抚养孩子的母亲算什么？什么都是因为前王的错，前王治世的时候你有感激过吗？把过错都推给别人能减少罪恶感吧，以后别人问起的时候也可以装做一脸无辜的表情吧。”
　　“林空！！”巧生抽开被拉着的手挡在妇女面前。“不要逼他们。”柔柔的嗓音带着哀求的味道。
　　叹口气，林空无奈地伸出手，无声地投降。

　　他们离开的时候回头一看，夫妇两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希望能有点用处吧。”林空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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