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诺特先生说他不想结婚

作者:彤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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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7 1988年春:濒死的春天


      “报应,”阿斯特罗珀诺特说,“这是我的报应。”
      彼时她刚刚喝下一服缓解症状的药剂,躺在圣芒戈的病床上闭着眼睛养神。曼卡利南诺特握着她没有生龙痘的左手,坐在床边默默不语。那是一只罪恶的左手,因为上头烙印着黑魔标记;他也有这样的一只左手,所以他们才是某种意义上的天生一对。
      曼卡利南忧心着妻子的病情,也忧心着一个人在家的八岁的儿子;不过他不用做选择,因为他已经做好了选择。西奥多是个很乖的孩子,卡佩拉只需要唱几首不那么难听的摇篮曲就能哄好他。可是阿斯特罗珀只有曼卡利南一个人,后者也从来做不到舍弃下前者,不管是出于爱还是责任。
      “别想那些事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样笨嘴拙舌。阿斯特罗珀的脸在长满痘疮之后依然美丽,他看着这样的一张脸就无话可说。
      “不,我怎么能不想?”
      曼卡利南也想起了一些往事,不过那些往事里现在要近得多。那时他们刚刚结婚没多久,阿斯特罗珀挺着隆起的小腹带着他从她的家回来,月光洒满她的头发,那时她也是这样的神情——淡漠、冰冷、对往事充满厌恶。她不喜欢回忆往事,但她就是要这么做,以此提醒自己不要放下仇恨。
      “是我亲手杀了我母亲,曼卡利南,我亲手杀了她。”
      这句话并没有让他感到惊讶,并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而是因为他从来不会为她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感到惊讶。他比谁都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从未后悔过。
      阿斯特罗珀是最聪明的。此时她就算是想杀了曼卡利南,他也什么都做不了。谎言与恶意终究会被毫无底线的爱中和,最后在爱的海洋里消失殆尽。
      但是曼卡利南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阿斯特罗珀是个心狠的人,他却不是。他无法顺着她说任何话,也不能替任何人原谅她。
      他看见十五岁的阿斯特罗珀特拉弗斯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这么多年来她竟然一点也没变。谁都不能改变她,谁都不想改变她。

      女孩最后的善良早就被她的不甘吞噬了。那年她十五岁,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能娶阿斯特罗珀特拉弗斯的男人会是最幸运的,他们说。
      她自己也这么认为。可是当她回到家里见到她的父母,她的人生又会以不一样的方式推行下去。
      女孩的父亲永远阴沉着脸,她知道他是在后悔当年鲁莽冲动而毫无美感的爱情。父亲每看女孩一眼,屈辱的往事就会横亘在他们之间,化作巨大的鸿沟。女孩的母亲只比女孩大十岁,但是女孩坚持称呼她为母亲。那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女人,女孩早就忘记了她的名字。
      忘记了也好;在这样的家族、这样的地方,名字是最最不重要的东西——比如地牢里的女人,她难产了三天、几乎丢掉了半条命才生下了女孩,后者却从来没问过她的名字。
      在十岁之前,女孩叫地牢里的女人“妈妈”。
      女孩很早就知道她不喜欢她的家了——当然,她的家也不喜欢她。女孩总是出现在各种宴会上艳压全场,她喜欢被人注目的感觉。但当她回到家里,她的父亲只会告诉她“小杂种,你迟早会变得像你母亲一样”。
      女孩一直是冷静的。她看着她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很有用的,父亲。”
      那是十五岁的女孩会给出的反应。后来她又长大了,在结婚生子之后再回家见父亲时,她就只会说,“要不您杀了我吧。”
      母亲不怎么跟女孩说话。最近她怀孕了,最忧心的事情就是女孩会从她腹中胎儿的手里抢走多少财产。
      而地牢里的女人只会怒骂女孩没有良心。她每一次去地牢都会听得胸闷,可她还是一次一次地去。如果女孩不去见那个女人,整座房子里就没有人记得她了。
      女孩发现她的每一天——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里都不快乐,她觉得自己生来就是要报复的。如果当时她年龄再大一些,亲情就会胜过恨意;但是她只有十五岁,十五岁的女孩最容易产生刻骨的恨意了。
      更不巧的是,女孩还很聪明。这种本应锦上添花的品质最终成为了她的武器。
      卡佩拉诺特也是个聪明人,把装满龙痘脓液的药瓶递给女孩时没有说一句话。卡佩拉向来喜欢挤眉弄眼地作出各种表情,但她面对女孩时的模样让女孩怀疑她是否面对着一面镜子。她们或许一样心狠,卡佩拉的那点善良也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
      女孩对卡佩拉诺特冷静地道了一声谢,然后转身离去。后者叫住了前者,以和她一样冷静的声音。
      “好好用。那是我父母。”卡佩拉指了指女孩手里的药瓶。
      很多念头从女孩脑海里闪过,但她永远也不会想到她会在四年后嫁给面前女孩的兄长,还和他有了一个拥有昏黄眼睛的男孩。
      如果女孩早就知道,她就会在良心和恨意之间选择前者了。
      女孩刻意遗忘了后来的事情。她把自己关进房间里把那瓶东西分成三份,一份给拖累她多年的生母,一份给满心算计她的养母,还有一份……并没有留给她的父亲。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孤女,她得给自己留一个后盾。
      不,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应该是被逼的才对,是她们不给她留活路才对。
      那是1976年的春天,女孩十五岁。
      十五岁,花一样的年纪。
      当然,女孩还是掉了两滴眼泪的。

      曼卡利南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在圣芒戈一直待到深夜,直到阿斯特罗珀睡熟了才回家。西奥多在床上睡得口水直流,曼卡利南一把把儿子身边的画像拎了出去。
      “卡佩拉诺特,别跳舞了,听我说话。”
      画中的十八岁女孩不情不愿地停下舞步,瞪着她二十九岁的哥哥。
      “有事就说。”
      “你到底从爸爸妈妈身上拿了多少东西?”
      卡佩拉昏黄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她瞪了曼卡利南好一会儿才皱起眉头。
      “她怎么什么事都跟你讲?”
      “你帮她做什么?”
      曼卡利南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底线了。为了给阿斯特罗珀开脱,他甚至可以把过错推到自己的妹妹身上。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我帮她?!”卡佩拉尖声叫起来,随后意识到西奥多在睡觉,声音又弱了下去,“我要是早知道她会嫁给你,我才不会帮她呢!”
      西奥多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依然睡得很香。他今天被吓坏了,应该被好好陪着。
      “这不是她嫁不嫁给我的问题——”
      “够了,我的傻哥哥,”卡佩拉抱起手臂,“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坏人,故意挑拨了她和她父母的关系?”
      这时候曼卡利南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可听到卡佩拉的话时竟还觉得有些可信。他感到一种诡异的危机感正在笼罩他。
      “不,当然不,怎么可能?”
      卡佩拉用昏黄色的双眼瞪着曼卡利南,过了很久才在窗外的海浪声中小声说,“她没说我的坏话,那我也不会说她的坏话。你自己想想吧。”
      曼卡利南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试图用少年时期的讥讽语气对自己说话,却什么都听不见。这些早已被时间埋葬的事情本不应该困扰他,可他依然在作茧自缚。
      偶尔放弃思考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对自己说,就这么一次。反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反正他们会守着彼此的罪恶一直到死,过去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早就没有威胁了。
      曼卡利南慢慢在床边坐下。八岁的西奥多眉眼间有些许幼年时期的卡佩拉的影子,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曼卡利南还没长到会胡思乱想的年纪,他的家庭是完整的,他的生活是幸福的。
      当然,他现在的生活也算是很幸福的。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头,属于孩子的温热传递给他一种彻骨的寒意。
      曼卡利南把它理解为春天夜晚的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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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曼老哥:爷悟了,但没有完全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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