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叶——林乞儿

　　*第一章. 梦魇
　　引子

　　山清水秀的江南是适合修身养性的好地方,风景秀美，历来是一些文人骚客以及王公贵族们游玩的好去处。在此，更不缺乏隐士。
　　在江南一个名为“南水镇”的并不出名的小镇旁的不远处，有一连绵的小山峰,在这小山下有山有水有林的清雅地界，有一不大不小的清雅宅院,在宅院的院门上题着四个清秀的大字“林宅雅居”。
　　在南水镇提起林宅,似乎人人都知道,但要问他们林宅的具体情况,又似乎谁都说不清楚。在村民们清楚又模糊的描述中,林宅建成有十年了，宅子的主人名叫林海中，是一个颇有风度的商人，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和一双漂亮乖巧的孪生女儿，这个商人从不爱张扬，还时常为镇上的人做些好事。至于这个林海中具体做什么生意，以前是哪里的人，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就没人知道得明白了。其实世间有些事本就是谜。
　　现在的世道基本还算太平，男耕女织，老百姓的日子，不是什么大动荡大灾难就基本上没什么大的改变。在茶余饭后聊点张家长李家短从来都是一种消遣，只要是别人家的事情，大喜大悲的他们发点感慨也就过去了，不会太记在心上。这怪不得他们，一介百姓，又没什么本事，身边的这样那样的事情整天都在发生，全当生活的一点鲜佐料，只要不是自己有什么不幸，管它呢！
　　所以当林家全家死光就连那么漂亮的一处宅子都烧得寸草不盛的时候，人们好奇的本性使件事引起了小镇的议论纷纷。首先发现这件了不起的事的是一位樵夫，勤劳的他为了多打点柴天不太亮就已经来到了山上了，打得小半捆柴之后，他感到有些口渴，就像往常一样决定去林家讨得口水喝。可他踏着像往常一样的步子来到林宅前时，发现的竟是一堆冒着青烟的废墟，他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怕是起的太早梦还没做完，于是狠命的掐了几下大腿，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可结果还是发现眼前除了冒着小小青烟的灰烬，根本就没什么人家了。于是这个一向吝啬的柴夫也不要他的柴了，又跳又叫的向山下跑去了……
　　几天后，这件事有了种种的传闻：“是樵夫发现的林家那么一个大宅子突然就没了的，他还掉了好几滴泪呢，这么一个大男人，说以后上山砍柴再也没出讨水喝了……”；“看着林家的人都挺好的，听说是做不好的生意呢，触犯了朝廷的条条，被人举报，那林海中就畏罪自杀了，还一把火烧了房子……”；“啧啧，这可真是了不得，不知道有没有人活下来呢……”；“可惜这林家离得咱们太远，应该是一场不小的火，咱却没看见……”；“幸亏火后来自己灭了，要不然烧了整座山上的树木再烧到山下来，那还了得……”；“唉，应该也烧掉了不少的财产吧，真是可惜呢，自己要死了，先捐点钱给咱们这些穷人嘛……”；“这林海中怎么说以前也是做过点好事的，年纪青青的死了是可惜，他家的那对姊妹花我是见过的，那小模样真俊，嘴口也甜，还叫我这么大年纪的人姐呢，死了真是可惜，我还打算以后给我们家虎头说媳妇呢……”；“怎么说这把火还是烧得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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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几天后，衙门贴出了告示，大体说是林海中因做黑心米生意害死了不少人，他还是前朝的什么遗老，结交江湖人跟现在的朝廷作对，幸亏有人发现，经人告密，林海中及家人奴仆全部畏罪自杀，也算咎由自取。皇恩浩荡，不再追究余党。百姓对此事最好不用再议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乱云云。
　　再过的些时日，果然没有人再议论了。
　　事情表面上是这么个事情，可实际是怎么回事，知道的人就不多了，对于杀害林家人的人的洋洋得以及林家还活着的人的伤痛没有几人知道……
　　***

　　“丫头，今天就在奶奶家住下吧，你和你那妹妹才几时不见就想她啦？再说天都快黑了你也不怕？不跟阿黄多玩会了？”

　　“咯咯，奶奶你话怎么那么多，我以前不是好几次都是晚上回家的么，没事的，柳儿说今天晚上父亲回来呢，我要回去了，明天小叶子再来看奶奶哦。”
　　“臭丫头，瞧你这张小嘴，真拿你没办法，奶奶是把老骨头了，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点。”

　　“放心吧，奶奶。阿黄再见！”说完女孩要走，可被称作阿黄的小狗却死咬住她的裙裾不放，女孩怎么也哄不开它。
　　“你看阿黄也舍不得你呢。”
　　“我有办法。”女孩从衣前的小兜里掏出一块小点心扔出去，唤一声“阿黄”，那小狗便跑向那块点心了……
　　转眼间小姑娘就笑着跑远了。老婆婆笑着摇摇头进屋了，身后一条小黄狗也摇着尾巴、喉咙里发着“呜呜”的声音跟着老婆婆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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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黑透，不过这条小山路是她走过许许多多次的，她不害怕，就算有个什么小兽也是善良的，比如草间唱歌的小虫子，它们可爱的很呢。
　　远远的，九岁的小姑娘林红叶就看到了家那边有火光，还隐隐听到了一些吵叫的声音，小小的心脏抽紧了，她感到恐慌可又忍不住跑得更快些，希望家里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才好……
　　已到门口，的确是出了事了，她更清晰地看到了火光，听到了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人声，可大门推不开，是在里面锁着的。在紧张和恐惧中残存的一些理智告诉她不能叫门，因为她听出那些院子里的人声并不熟悉。她尽量小声地挪到了小门旁，因为害怕使她行动艰难，她走路不可能不发出声音来。来到小门边，这里乱糟糟的人声并不大，可是看到的景象使她几乎要晕过去：她看到漂亮的母亲满身是血，母亲是最爱干净的，可是她的白衣服都染红了，更恐怖的是她的漂亮的眼睛还大睁着……女孩忍住呜咽声使劲推着她，终于，母亲的嘴巴动了动，发出一些低低的声音，女孩惊喜地把耳朵凑上去，听见母亲微弱的声音：不，不要报仇……和，和——你妹妹好好活……女孩大串的眼泪掉下来，母亲闭上了眼睛，再没有生息了。
　　女孩终于迅速地从沉痛中清醒，院子里一些黑衣服的大男人正在搬运着什么瓶瓶罐罐和袋子，他们甚至还笑着，她甚至恨不得咬碎他们。火光中她看到父亲珍爱的字画正被他们用脚践踏，甚至旁边是一堆尸体，是父亲和一些下人的，她看清了，没有妹妹和兰姨，她们怎样了呢？为什么会是这样？父亲今天刚从外回家，让她见到的竟是这样一幅情景。父亲不是会武功的么，怎会让人轻易杀害？难道这就是与父亲的最后一面了么？……再也来不及多想，女孩擦干了泪水，偷偷溜进自己的房间。这里已是一片混乱，不过幸好没有人在，她爬到床底下，迅速地在床角找到了一个小木匣，她抱着她又溜出了房间……幸亏她人小，他们没有发现自己，女孩又迅速地看了一眼火堆，父亲的尸体和另外一些尸体已经被烧着了，发出难闻的气味，她真的不敢相信慈爱的父亲就这样被残忍地烧了，她小小的心理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仇恨”！
　　在跑向小门的一刹，她清楚的记下了一个满脸横肉的脸上带刀疤的大胡子汉子的模样。用颤抖的小手最后抚摸一下母亲的不再美丽的脸，拔下母亲头上的一根发簪放进小匣，女孩从向外跑开……

　　院内的火光中，一个衣冠整齐的书生模样的人从暗处徐徐走向左脸一刀疤的大胡子男人，沉声问道：“阿群，尸体可都清点过了？漏掉什么人没有？”
　　“回少东家，除了一开始就没见到人的那个小女孩以外，跑走了一个丫头和另一个小女孩，小的已派人去追，少东家放心，她们跑不出你的手掌心的。林海中那小子的一切，很快就是大人你的了，只可惜这小子一世精明，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哈哈…”如此一笑，这人脸上的长达两寸的刀疤更加怵目惊心。
　　“你给我听好了，一定把她们给我打发掉，斩草不除根可是后患无穷哦，明白吗？”青衣的少东家愠怒中有掩藏不住的喜色。
　　“小的明白，你尽管放心！”

　　**
　　“站住……”
　　“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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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野草地上，几个拿刀的黑衣男子正追着前方跑得踉跄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眼看就要追上。
　　绿衣小女孩看向年长的女子：“兰姨，他们快要追上了，我们该怎么办？”
　　被女孩喊作兰姨的女子咬了咬下嘴唇，坚毅地说：“继续跑，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停下，老爷太太和林府的家丁们不能就这么白白冤死。”
　　女孩眨了眨眼，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这片刻间发生的混乱状况她还不能完全理出头绪，“可是，兰姨，姐姐还在姥姥家，她怎么办的？”
　　“柳儿，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去管大小姐了，只是我们千万别向老太太家的方向跑就是了，但愿他们不会找到老太太那里，但愿大小姐平安无事！”
　　在她们说这几句话的空当，后面的黑衣男子们将他们与两个女子的距离拉得更近，眼看明晃晃的大刀就要挥上去了。
　　赶到后背的凉意，兰姨突然使劲拉了拉柳儿的手臂，转身向她们右侧的方向疾步跑去……
　　“还不快停下，你们这两个妞还有力气往哪里跑？”一个黑衣男子发出浪笑。
　　“柳儿，你怕不怕疼？”兰姨小声问着身旁的柳儿。
　　“兰姨不怕，柳儿自然也不怕。”
　　“好，不愧是老爷太太的好女儿！”

　　追劲正猛的几个黑衣男子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神情复杂，因为前面的两个女子停下了脚步，正微笑着回头看着他们，而在她们的脚下——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悬崖！
　　“你们想怎么？”一个黑衣男子在她们神情淡然的微笑中有点发毛。
　　“不想怎么，只不过不想死在你们这群肮脏的男人的手里罢了。”女子发出几声冷笑，对身边的小女孩道，　‘柳儿，跳！＇
　　来不及反应，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已经在他们眼前毅然跳下悬崖．
　　＇没想到，林家还有这样有骨气的女子．
　　＇也许，是我们错了．
　　＇我们还用不用下去确认一下她们是否真的死了？
　　＂回吧，应该可以交差了，那么深的悬崖，跳下去肯定完了！＇一个模样还算清秀的黑衣男子一声感叹，阻止了大家的继续讨论，收刀入鞘．
　　其他几个黑衣男子也跟着收刀入鞘，折身回走，不再议论，干这个行当那么久，这回，是他们头一次感到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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