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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
康乐长公主府所在的崇仁坊离大明宫很近，穿街过巷，便可从延喜门走横街，再由长乐门进入皇城。
姜兰芷坐在马车里，掀开一点车帘，悄悄观察沿路的建筑与景致。
过长乐门时，她做好了下车检查的准备，结果马车停都没停，径直过去了。
青雀轻声解释道：“您没失忆前，是常来宫里的，有时甚至会小住几天。皇后娘娘的立政殿偏殿，圣人也专门为您留出来了。”
姜兰芷若有所思，“这样说的话，舅耶是真的很宠爱我了。那你和阿娘提起舅耶的时候，怎么都……”
青雀嘘了一声，示意姜兰芷小声，马车旁跟着的还有宫中内侍，决不能说不敬的话。
姜兰芷委委屈屈不再追问，一路噘着嘴巴到了甘露殿。
宣文帝身边的大太监张四合站在殿门前，翘首以盼，一看到马车轱辘到了，便笑着迎上去，“唉哟奴的小郡主，您可算是到了。”
姜兰芷在府里练过许多遍，此刻一点都不紧张，大大方方打招呼，“张公公，近日发财没有？”
张四合挤开青雀，让姜兰芷扶着他的手臂上台阶，“瞧您说的，老奴一颗心都向着圣人，哪有功夫去发财。”
姜兰芷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笑眯眯塞给张四合，“给公公买糖吃。”
听到声音，宣文帝拖着胖胖的身体颠颠走出来，“让朕瞧瞧这是谁来了？这不是我家小郡主吗，终于知道来看舅耶啦？”
说完他又瞪了张四合一眼，“钻进钱眼子里去了，连敏贤的钱都敢吞。”
张四合连声叫冤枉，“圣人您是知道的，小郡主去哪都如散财童子一般，老奴拦都拦不住。”
姜兰芷甜甜喊了一声舅耶，帮张四合解了围，然后就不说话，有些好奇地观察着宣文帝。
宣文帝的样子很像画上的弥勒菩萨，都是圆滚滚胖墩墩的。
但他脸上的那些红晕又略显诡异，即使在阳光下看着也有些阴森。
听说有些荒郊野外的破庙里，佛像破败后，会被山精野魅占据，形成所谓的假神。
这些假神，装作佛像的样子欺骗过往行人，凭借仅有的一点点法力，帮助行人实现小小的愿望。
作为代价，他们会被吸走一部分人体内最珍贵的精气，让假神们得以继续修炼成为邪神。
宣文帝在某些时刻给她的感觉，很像山上那条吃人又吃妖的老蛇妖，如今他就像是那些化形的假神一样，披上了人皮到人间招摇撞骗。
如果这样想，宣文帝和大表兄宋继业，似乎刚好和那对蛇妖父子对应上了。
姜兰芷的思绪一不留神就越跑越远。
宣文帝笑着任她打量，等姜兰芷看完了才道：“看完了，想起什么没有？”
姜兰芷不说话，搅着手帕，装乖装天真。
宣文帝也不恼，指着阶下一块砖说，“就在这块地儿，你小时候懒得走路，蹲在地上耍赖皮，还闹着要朕背你上台阶。”
这样亲近的小事，一下子就冲散了那股阴森，姜兰芷又叫了声舅耶，决定回去后再考虑其他。
进入内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殿内四处摆放的火盆十分显眼。
姜兰芷有些担心，天气已经转暖，今日又阳光普照十分暖和，宣文帝如今还需要生火盆取暖，怕是身体不太好。
正这样想着，就听到宣文帝先隐约咳了一声，然后是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姜兰芷站在他旁边，没多想便抬起手帮他拍背，和张四合一起搀着他坐回塌上。
张四合拿出一个白肚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丸子递给宣文帝。
宣文帝没喝茶水，直接吞下去了，呼吸肉眼可见的平复下来。
“老了，不中用了，着凉到如今还没好。”宣文帝靠在塌上叹道。
之前去武宁公府，青雀是端起架子撑场面，这次进宫来，她又敛尽声息，像个影子跟在身后。
姜兰芷想用眼神和她交流都不行，只能靠在府里练过的假设情况和直觉做回应。
听到宣文帝这话，她不当回事地笑了笑，“舅耶您年轻着，春日着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我前些日子也有些着凉，被阿娘拘在屋子里好久才能出门。
她眨了眨眼，继续道：“再说了，舅耶您整日日理万机的，点着灯熬夜批奏折，这不休息好，身体哪能好得快。”
“你个小丫头片子，总是有许多歪理哄舅耶。”
嘴上的话是这样说，但宣文帝明显被姜兰芷哄到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两个人又拉了写家常话，宣文帝忽然抬眼看了她一眼。
姜兰芷心道，来了。
只听宣文帝问：“你昨日去武宁公府如何，武宁公可有为难你？”
姜兰芷咽下口中的枣泥糕，反问道：“武宁公为何要为难我？”
“朕听说他昨日一直坐着，安稳接受你向他行礼，却不曾回礼。是也不是？”
“害，您说这个啊。”姜兰芷摆摆手，“那是我让他别起来的，人家为了救我连腿都伤了，哪还能讲那些虚的。”
姜兰芷用手挡住嘴，摆出分享秘密的姿势，“听说他的腿是被我的爱马宝珠踢伤的，都骨裂了。我昨天回去愧疚不过，去马厩把宝珠骂了一顿，还让马夫晚上不许给它吃饭。”
宣文帝指着她笑骂，“失忆前就皮，怎么失忆之后，还变得无赖不讲道理起来。你的马懂什么，要是不喜欢了，舅耶再送你一匹。”
“不了不了，”姜兰芷连忙拒绝，“我虽然不记得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只要一想到骑马，就忍不住要抖两下，浑身发凉。”
“而且吧，失忆之后好多东西都要重新学，阿娘最近盯着我背四书五经，可严厉了。”
姜兰芷吐槽道：“府上的先生还教得一点都不好，每次听课我都忍不住要瞌睡，然后就被先生打了手板。”
“舅耶，”姜兰芷闪着期待的小眼神，“您这有没有讲课比较好的先生，给我介绍一个呗。”
宣文帝哈哈笑道：“还正正好有一个，朕刚好将武宁公派去崇文馆讲习，你要是感兴趣，过几日就一同去听课。新科状元给你讲课，这先生够不够好？”
姜兰芷欢快应了，舅耶长舅耶短，舅耶好得呱呱叫。
宣文帝笑完突然想起来，“朕记得，你原先是去过崇文馆一段时间的。后来嫌每日起太早，求着朕免了你的学，放你回家睡大觉。”
姜兰芷怕宣文帝反悔，小嘴一张就开始叭叭叭，“那不是我长大了嘛，小时候说的话哪能作数。我现在，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
宣文帝又是一阵笑，嘱咐姜兰芷去了好好玩，上课不要再打瞌睡，有不会的就去问同在那里学习的宋继业或者宋建誉。
最重要的是，要是先生再打手板，就进宫来告诉舅耶，舅耶帮忙打回去。
姜兰芷不管他说什么，都应好，把人哄得舒舒服服。
一直到陪着宣文帝用过午膳，姜兰芷才提出告辞，“舅耶喝了药便歇息会，养足精神，我先去看看舅娘，晚上再来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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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姜枝枝：耶，计划通，成功获得和崔越越近距离接触机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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