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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夜声!”关千河大惊,沈夜声动杀心了,他要当场就宰了阿明,但是阿明是他们最重要的线索,他不能死!
阿明被寒风灌进气管,连肺都被冻裂,血腥气从他的肺泡中涌入鼻腔,使得他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哀嚎。
沈夜声面沉如水,神色阴霾:“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死太便宜你了。”
“你这个……疯子!”阿明的牙齿上沾满了鲜血,红蛇从他的口鼻中蜿蜒而出,触目惊心。
“夜声,他们来了!”关千河心跳得很快,几乎要撞破他的血管,赶来的修士比他想象中还要多,他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强大的威压了。以往他真气充沛,外界能对他造成的影响也很小,所以他几乎都快要忘记了,原来直面这么多修士是怎样恐怖的一种压力。
他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曾经有过敬佩也有过犹豫,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的脸上都只剩下一种情绪:不信任。
“诸位小心,他们是两个大乘期魔修!”提防而又带着恨意的话在天边响起,在关千河的耳膜上刺了一下。
他早已做好了被认作魔修的准备,但真正从曾经的盟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却还是没法心如止水。只是在刺痛了一下之后,更强烈的感觉却是一种酸楚。他下意识望向沈夜声,原来两百年里,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沈夜声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他的脸上还溅着殷红的血,像是在冬雪中绽放的红梅花,让他的脸沾上一种妖艳的戾气。
他说:“看来我们是被捆绑在一起了,后悔吗?”
关千河白了他一眼,已经快软得没有直觉的手再次攥紧了返璞。他当然不会后悔,要是后悔,当时在横断山的仙魔之战,他就不会和沈夜声一起走。
沈夜声挑了挑眉,尽管无边的重压已经泰山压顶般从头顶上方压下,他却还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关千河:“千河,你记不记得我给你看过的话本,里面有很多这样亡命天涯的情节?”
天知道都这时候了他怎么还有心情去回忆话本,但是关千河只是抿了抿嘴,然后说出了他想说很久、却一直不想伤他感情而没说的话:“你是我见过挑话本品味最差的人。”
沈夜声:“……”虽然他隐约感觉到了,但还是有点悲伤。
但关千河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将他的全部难过都一扫而空:“但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教主。”
像风一样轻的声音,却抛来了石子,每一颗都落进了他心底山谷细微的沟壑之中。那些字是能够燃烧的星星,将他的整个黑夜都烫成光明。
阿明死死咬了一口嘴唇,渗出鲜血来,他悄无声息地拿舌尖沾着血液在自己口中慢慢地画一个图案。
“沈夜声!放开那个孩子!”一声怒喝响起,紧随而来的还有一道烈焰。
沈夜声手中的冰晶一闪就挡住了来势汹汹的火焰,然后冷笑道:“孩子?他恐怕比你爹都大,省省你那无处可放的同情心吧。”
火灵根的修士顿时涨红了脸,他刚想骂回去,却又被沈夜声抢了先:“哦对了,喊人之前放尊重点,本教主的名字只有千河才能喊,你算哪根葱?”
沈夜声本人也许会虚弱,但他的舌头永远不会。只见他挑衅地拿自己的凤眼睥睨了一眼站得最靠前的几个修士:“来得这么快,结果就为了站在这里看着?怎么了,胆子这么小?那要不,你们一起上呗?”
果不其然,被这一句话激起了滔天怒意的仙盟修士们都炸了:“沈夜声!”
“叫教主。”沈夜声懒洋洋道,就像是没看到铺天盖地朝自己袭来的光火。
关千河刚想动,有人却比他更快了一步。
一道城墙般的真气屏障从沈夜声面前拔地而起,将所有的攻击都吞噬其中,一个身影出现在沈夜声面前,紧接着视线所及之处的植物都像是得到了召唤一般疯狂地生长起来,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而在同一个刹那,半身都被禁锢在冰中的阿明狠狠地将自己的舌尖再次咬破,用立刻渗出的血珠勾上了符阵的最后一笔!
爆炸在两边同时响起,赶来的江水寒显然没想到后面还会有攻击,他和沈夜声同时回头,阿明的身体像是烟花一样爆裂开来,而每一滴血肉都像是剧毒的狂蜂,蜂拥而来。
“夜声!”这一回赶到的是海啸似的狂潮,只是这回的海浪竟然带着一些血红色。关千河左手五指指尖全部渗出鲜血,他一掌拍在了大地上,波涛以他的血为动力汹涌而起。
“咳咳!”关千河咳嗽起来,没想到阿明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舍弃肉身将其制成了武器,只为了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魂魄逃逸。他的血肉中有剧毒,如果刚才落在身上肯定不堪设想。
“千河,没事吧?!”刚才还云淡风轻的沈夜声顿时变了脸色,连江水寒都顾不上看一眼了,立刻搀住险些跌倒的关千河的手臂。
关千河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眩晕一浪叠一浪地袭来,他感觉丹田都被抽空了。
沈夜声当机立断地命令道:“水寒,保护他离开,这里我来应付。”
“教主!”江水寒大惊失色,“您的状态绝不能再战了!”
“没时间说这些了。”沈夜声取出了暗器百宝匣,墨色的匣子透着玉石那样柔润却有些冷的光泽,叮叮当当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精巧的暗器像是蝴蝶一样在他身边聚集,让人瞠目结舌他究竟收集了多少暗器。
“可是——”江水寒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夜声近乎怒吼般打断:“给我滚!”
关千河眼前不停袭来黑色的潮水,他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太差了,留下也只能是累赘,但沈夜声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留他一个无异于九死一生。
于是他趁江水寒不注意,在他身后的穴位上捏了一下,后者马上感觉到一阵麻痹传来,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浑身都没法移动了。
关千河一边咳嗽一边用血操控起返璞,声音虚弱:“放心吧,最多一分钟就会恢复的。你得保护夜声。”
江水寒动不了,但他忽然有一种极度恐慌的感觉:“等一下,关掌门!”
沈夜声比他更慌:“千河,你不能一个人走!”
关千河筋疲力尽地朝他微笑一下:“敢死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他竭力催动返璞,如一支离弦之箭,向着另一个方向风驰电掣而去。只是任谁都能看出,这支箭已经乏力得不堪一击。
“追!”修士们分出一半的人手,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地追了过去。
不到一分钟后,江水寒果然从那种麻痹的状态中脱离,他焦急地望了一眼沈夜声:“教主,怎么办,追吗?”
“追什么追,”沈夜声咬牙切齿,他的双眼里闪动着怒火,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这愤怒是对着谁而起的,是关千河、这些不依不饶的修士,还是他自己,“让寒窗别过来了,直接去找千河!本教主要让这些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江水寒郑重点头,植物们抖动起来,像是传信的烽火一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远处蔓延而去。传讯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能力就是最快的狼烟。
关千河几乎没法在返璞上站稳,返璞会受到他的状态的影响,而这一次比在伊州村中了销魂散之后带来的晕眩还要严重,他险些从剑上摔下去。当攻击从背后无孔不入地袭来的时候,一道真气擦过了返璞的边缘,关千河一晃,在剑刃上单膝跪下来。
“关千河!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谅谁都看出来他已经透支了,以血催剑是初级修士都不会做的事,除非真的已经油尽灯枯。而面对一个力竭的大乘期修士,再强的实力也不过是还没燃尽的柴火罢了。
关千河没回应,他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如今光是保持清醒就已经需要耗费他不少力气,更遑论反唇相讥。他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前跑,返璞剧烈地颤抖,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
“大势已去,你还不束手就擒!”随着这句话一同到来的是陨石一样砸来的磅礴真气,关千河匆忙闪避,但他的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仍然被这庞大的真气击中了后背。
“咳!”他咳出一口鲜血,眼前一花,返璞失去控制,好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从天空上坠落,连带着关千河也从剑上翻了下来。
地面上激荡起了尺高的沙尘,落地的声音听得令人心惊胆战。关千河完全没有缓冲地坠落了下来,返璞发出当啷一声,掉在他的身边。
关千河的身体素质让他没那么容易受伤,然而即使没有因为高空坠落而粉身碎骨,却也足以让他雪上加霜。他努力从地面上爬起来,手脚却都没有力气,几乎要怀疑他被抽走了骨头。
曾经那样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谪仙人,如今却像是星辰都跌落尘埃,他能斩开横断山的剑就在身旁,此刻看上去却像一掰就能掰断。
修士中也有人为这一幕动摇了心神,即使现在的恨意再深,他们也是真切地敬仰过、崇拜过关千河,修真界最年轻的大乘期修士的。如今头顶的星辰堕落,又怎么能真的一点触动都没有。
“关掌门,”其中一个人长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您明明能渡劫登仙的。”
渡劫登仙吗?关千河吃力地眨了眨眼睛,谁说……他现在就不是在渡劫呢?
这就是他一辈子的劫数啊。
他用尽全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就像是暴风雪一样黑白交杂。他费劲地喊道:“返璞。”
细剑挣扎着飞到了他的手中,闪耀着最后的光芒。即便到最后一刻,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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