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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危楼高耸入霄云,轻纱银篦步生莲,绕轻烟歌舞慢,泼醴作雨,复晓人间几煌辉。
这诗里的场面写的宏大又奢侈,恐怕连舞阳长公主赵绯锦也不敢有“泼醴作雨”的挥霍,可在红杏楼却几乎天天都在上演这样的场景。
耳暖酒畅,不知人间几何。
更有好事的人说,从红杏楼里面的井打出来的都是酒,奢侈至极。
可鲜少有人知道,酒肉属于是富人的,寻欢是归于男人的,贞洁是遗留给女子的,流言是流传于下层的。
这里的女子就好像冬日里的雪,美极。却好像见不得光,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世上。没有质本洁来还洁去。来时洁白无瑕,去的时候好像化掉的雪水,黑乎乎一摊,让人难以置信。
明晃晃的销金窟,却偏有人挤破了头也要来。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有商机一般就会有钱赚,而有钱赚的地方就有王粲。
小娘子们涂抹的胭脂水粉,打扮用的金银发钗,屋里点的熏香,上品几乎都经她之手。甚至连药物,都可以插三分手。虽然酒这种东西,只要王粲沾唇甚至闻多了就会脑袋发晕,但这并不影响她打算卖酒的热情——江南唐家的酒在本朝被打压了几十年,终于在舞阳长公主的暗示下又重新活跃在了京都。
世家子都还没来得及将眼光放到江南,王粲却早已暗中见了几次唐家的准家主唐曦。
唐家的“启明”前些日子刚被定为贡酒,自然是无法在红杏楼这样的地方流通。不过这并不妨碍王粲一颗想把买卖做好的心。在一一品鉴了十余种不同的酒之后,王粲和唐曦二人一致决定将名为“雎鸠”的酒引入红杏楼,好去分这化金池中的一杯羹。
“入口爽滑,沾舌清香,滑喉甘烈,入腹则暖。”王粲只抿了一小口,就得出了这十六个字的评价。可惜到底是个不沾酒的人,抿了这一口的代价就是喝了好些解酒的茶水。
这几天陆陆续续品了十几种酒,一直头晕脑胀的。当真是作个酒鬼也不简单。
“郎君酒量稍浅,眼光却是老到。”唐曦朝面色酡红的王粲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将桌上的果脯挪过去些,“唐家有个惯例,每个家主在确认下一任接班人时,便会亲自为这孩子酿一坛酒,以孩子的名字作为酒名,封存到这孩子接任家主的时候便将酒启出来,由新的家主品鉴确认之后,酒厂便会将这酒量产,放到市上售卖。”
“妙哉,酒谱亦是族谱。”她赞了一句,脑子里继而转过弯来——那这“雎鸠”岂不是唐家如今的…
唐曦的母亲唐暮,亦是唐家如今的家主,已有六十高龄。就是这个女人,带领唐家平安度过了朝代交接的混乱年代,在蛰伏了这么些年如今终于又重新在长安立足。
王粲心中感叹,若哪日能像唐家一般富而自矜,又何愁自己的大道不成呢?如今这一点一滴,也不知道日后能激出多大的水花,又能有什么变化呢?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这边进展的顺利,那头却陷入了僵局。
赵绯锦近日总觉得头疼。据暗卫禀报,城中失火的事件似乎并不只是走水这么简单——吏部的人刚刚开始着手调查就陷入泥潭一般,好多日毫无进展。不过这倒是更坚定了她要肃清此事的想法,此时正是新旧权力交替的敏感时期,幼主尚不成事一切都还要依靠自己整顿朝堂,将一个蓬勃的新朝堂交到皇帝手里。
当然了,若只是这些事情赵绯锦也不会这么头痛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女大当嫁”这几个字。好像每个女子都丢不开这四个字,遑论是什么身份。
在世人眼里,你先得是个女子,才会有其他被赋予的身份。而男子呢,他们首先是商人、教书先生、农夫···继而才是性别上的属性。
即使尊贵如赵绯锦,依旧免不了被太后甚至是一些老臣们明里暗里提到这件事。她心里自然也清楚,在他们眼里,自己首先是公主,其次才是摄政长公主。
若是先皇还在,的确是到了该给自己指婚的时候了··可惜万事没如果,如今权柄在她手里,自己不想嫁又能如何呢?
赵绯锦端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左侧后方,一帘碧烟纱隐隐遮住了她的身形和面庞。而朝臣们一个个恭恭敬敬坐在下方,面上是说不出的严肃和恭敬。
蓦然,心底好像裂开一条细细的纹路,迸发出幽暗且不为人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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