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早

　　长安入夏了，当那早春的柳芽抽掉枝条时，也给这座城市平添了一丝暑气，却依旧掩盖不了其吵吵嚷嚷的繁华。
　　李柏舟是被舒窈的动静给吵醒的。这聒噪的知了更惹人烦躁，一声声的叫嚷着，给这令人不痛快的夏天更添了几分厌恶。
　　她翻身掀起帐子的一角，倚在床沿上。悬在帐子边的铃铛无风而动，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帐子是由鲛绡制成，蓝色的缎面光滑洁净，如同浩瀚的蔚色深海。
　　阳光透过帐子，余一些淡淡的光辉，在她羊脂玉般得皮肤上晕染开来，熠熠生辉。
　　李柏舟靠在床沿，看着窗外的舒窈拿着竹竿。捅着树上的知了，骂骂咧咧道：“你这恼人的妖精。可别打扰了我们小娘子的清梦。”说完，便朝着知了栖息的那地用力挥打着，没打着，反倒惹的这石榴树簌簌地掉下些粉嫩的花骨朵。
　　她正欲开口揶挪她几句，没想着门外便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呼声。
　　“阿姊。”
　　话音未落，便瞧着身着嫩黄色襦裙的李蓁蓁闯了进来，边走着，边用左脚蹭着右脚，将鞋子一脱，便跳进床里来了。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含着一丝窃喜。
　　“阿姊今日怎么起的如此晚。”
　　舒窈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竹竿，走进屋来，掩着唇笑着，两颊边绽开了一对甜甜的酒窝，开口说道：“小娘子这几日格外贪睡，许是这晚上温书的时间过长了吧，才教今日衡阳公主好等。”
　　李柏舟知道她这是那自己晚上看画本说事，刚想要为自己辩解，便被一旁的李蓁蓁抢先了。
　　“先甭管那么多了。阿姊，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看着李蓁蓁眨巴着眼睛，睫毛外还挂着一串晶莹的露珠，就连发髻上的嫩黄色的发带也被晨露微微浸湿，显露出暗黄色。
　　她佯装才醒悟过来，猛的一拍李蓁蓁的大腿道：“噢，我想起来了，今日好像是阿耶主持殿试的日子吧，”说完，顺势拧了拧李蓁蓁的发带算是安抚一下现如今正咬牙切齿的少女，“所以说你这是开心的睡不着觉了，晨起绕整个大明宫跑了一圈，正好吸收吸收一下这日月之精华。”
　　李蓁蓁打掉了她的手，嗔怒道：“哪有，我呢，倒想真诚的邀请你陪我一起去见识见识。我这想着前几日曲江会错过也就罢了，莫教今日的殿试给错过了。我这好赶慢赶，就为了赶得上个时辰，可没成想反被你嘲笑了。”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扭过头哼了一声。李柏舟知道这是她假装的，但还是很配合的伸出手扭过她的肩。
　　“我的好妹妹，是姐姐的错成吧。快告诉我这今年有什么趣闻什么的。”
　　这姊妹两的互动倒把身边的丫鬟给逗笑了，都埋下头憋笑着。
　　李蓁蓁也没真正动怒，李柏舟这三言两语一哄，便又恢复了常态，神秘兮兮的笑道：“你可听说今年这杜郎君榜下抓婿的事没。”
　　李柏舟想了想，诚实的摇了摇脑袋。见她没什么事，便走下了床，倚在妆奁旁，拿起檀木梳，开始打理起自己的一头青丝。一侧旁听许久的舒窈也很自觉地走上前来帮她。
　　“这榜下抓婿的事不是时常发生吗，怎地？今年不同。”
　　李蓁蓁正在穿鞋，勾了勾绣花鞋后跟，下床来。
　　“今年可不同往日这架势可大了。我听闻放榜那天，贡院的东墙那里里外外围满了人。这各府的家丁都紧抓着这探花郎的衣角不放，都想给抓回去做姑爷呢，一时闹得不可开交。着周围的人可能这里热闹，也都围上来瞧热闹，来来往往的都把这街道给占了，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说着，还将手搭上了李柏舟的肩上。
　　“我还听闻这杜郎君长的那叫一个好看，不少女子看见他，都向他掷手绢鲜花。要我说，他也着实可怜，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最后因心悸还昏迷了过去。到后来这事传到阿耶耳中，马上派出金吾卫维持秩序，还把人给送回去了。”
　　李柏舟听了愣了愣，转过头看着她道：“当真有这么好看。”
　　“那可是真真的，虽说我也没见过，但炜彤这么挑剔的丫头说的还有假。”说着便忍不住将一只碧色海棠钗插入李柏舟的螺髻中。
　　“公主。让奴来。”身后的舒窈连忙制止着。
　　李蓁蓁只是吐了吐舌头，随即作罢。
　　“这杜郎君要说吸引人的地方，可不止仪表堂堂，更重要的是才华。据说，他甫十岁，就被授予东阁祭酒。”
　　说完，眼睛发亮的盯住李柏舟。
　　“怎么，有没有想同这么一位优秀的郎君来一场旷世之恋。强嫁豪夺，拆散青梅竹马。然后他对你爱答不理，你却对他甘之如饴。然后他的白月光在来掺和一脚，最后你含恨而死，带着两个月的身孕，发誓下辈子再也不要爱上他。最后他幡然醒悟，追妻火葬场，但却为时已晚，却只留下个当时只道是寻常。”
　　李柏舟听了这故事，只觉得好笑，看了她一眼，便不做理会。只是拿起了眉笔，细细的扫着。
　　李蓁蓁见李柏舟没再理会她，便委屈道：“我瞧着这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什么相府千金对落魄秀才一见钟情，再见私奔。狐妖对书生许下三世烟火换你一世迷离。哎，这书生当真招人喜爱呀。”
　　李柏舟执眉笔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不缓不急的描着，新月曲如眉。
　　“你也不想想，这些话本不就是那些落魄书生写的吗？”
　　李蓁蓁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个理。
　　“先别管那些有的没的。阿姊，你抓紧写，这殿试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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