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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如此诡辩也实在不必理会,但住持将白缘从小养大,见他要落魄度日实在于心不忍,想循循善诱。
“衣食住行是人的基本,是本能不是欲望,欲望是在这些基本之外的东西。”
“可欲望有什么错?我没有杀人放火、没有打家劫舍,更没有抛妻弃子,凭什么我就不能欲望?”
住持见白缘冥顽不灵,无奈摇头叹气。
“师傅,您不必再说,我不会回到静远寺,我不会再回到从前的生活。”
住持只好失望的离开,他很是后悔当初让白缘跟着刘员外来到城中,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白缘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自己会出生就少一条胳膊,还被父母抛弃,在寺庙中的日子平静平凡,却无法满足他对外面的渴望,无法原谅那些歧视他的人。他暗自发誓想混出个样子来,尤其是想让那些瞧不起他、笑话过他的人看看,他虽然没有父母,还少一条胳膊,但他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他没有伤害过谁,也没有不记得师傅对自己的恩情,不过静远寺的日子不是他想要的,他不能再回去,那个曾经是他来时的路也以为是归途的地方。
幻境突然消失,元啸和乌酒还未回过神来,这是结束了?
“前面的故事都跌宕起伏很是精彩,到我这里却平淡无奇,有些失望吧?”
元啸连连摆手道:“那倒也没有,不过白缘的结局是什么?不会是饿死了吧?”
卞城王稍有自嘲道:“饿死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屈辱,他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还能让那些师兄弟看看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也想师傅欣慰没有救错人。可惜白缘什么本事都没有,与这世上不过是白白来了一场,最后什么都没有,还饿死了,难道不是最可笑的吗?”
元啸不知还如何回答,本觉得结束的有些荒唐,却也觉得卞城王说的很有道理,一个想要锦衣玉食,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的人,最后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是饿死的,这对他来说比杀了他更残忍。
“我还能问一个问题吗?”
“好啊,白无常果然是个直率性子,我倒是怕你什么都不说就走了,倒显得无趣。”
“那白缘有想过找到父母吗?想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吗?想知道父母为什么抛弃他吗?死后他有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乌酒看了元啸一眼,其实自己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不过懒得问出口。
卞城王沉默良久。
“一生短暂不过十几载,寺庙之中都是没有父母亲人的,有的是断绝关系来的,有些是被捡回来的,都不知道父母到底有多好。若真的好,谁人放得下来修行?求神拜佛的人,大多都是困顿中的,还愿时的笑也是当初的眼泪换的,见过悲伤、见过欢笑,便不以为然了。这世上谁人会对他人真的关心,又没什么关系,他活的如何,与我何干?别说是僧人,世人皆是。”
“您还是没有回答我啊?”元啸觉得听了个寂寞。
“也许有一天你就会找到答案。”
六殿从眼前消失,黑白站在大海之中,茫然不知所措,这是被轰出来的吗?连个招呼都不打,若是被别的鬼差看去,会不会被笑话一番?
元啸大大叹气。
热恼地狱又名碓磨肉酱地狱,抽肠、拔舌穿腮小地狱可是能听到最多鬼哭狼嚎的,每回黑白都绕开走,免得看着自己抓回来的被送进那里,总以为是他们犯了大错一般。
这位扁鼻凹脸,头戴方巾,双手怀中持笏的便是泰山王,之前与他见过几次,都是将鬼魂带过来,他是唯一一个亲自来接收的,黑白虽觉得很意外,但也不敢开口问什么。
“不知不觉走到七殿,觉得这些殿都要走完了,还有些舍不得了。”元啸又开始胡扯。
泰山王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那时候叫于吉,是个不知道母亲是谁的五岁孩子,有记忆起他就很害怕父亲喝酒,因为父亲喝醉就会打他,他浑身都是伤,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
泰山王停顿许久,他是在回忆吧?眉头深锁,嘴角慢慢向下,他抬起头看向远处。
一个刚刚挨打后的小孩,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柴房,他要烧水给父亲擦身体,不然刚刚摔在水里头,夜里定会受风寒。这个家不算贫寒,有两个房间,家里也不缺少吃穿,白天父亲还去做工,家里能吃得起肉,就是没有正常人家的日子。
于吉会被邻居小孩笑话没有母亲,会被邻里可怜经常被打,可是没有一个人来解救他,那些看似同情的眼光其实最可怕和冷漠。
十五岁的于吉,已经跟父亲一样高,他完全可以阻止父亲打他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从来不还手,依旧挨着打,依然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去厨房烧水给父亲擦身体。
父亲曾痛哭流涕,一点都不像喝醉后打人时的野兽,像是一个受伤的小猫,需要人安慰和保护。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次的泪水,潜移默化让于吉觉得父亲是有苦衷的,如果母亲不离开,这个家会怎么样?
于吉算是有出息的,他在铁匠铺学的好手艺,来找他铸铁打剑的人都多了起来,他成了月双镇里有名的铸铁师傅。
“这阿吉才十五岁就有这样的本事,真是厉害,对了,阿吉有人给你说媳妇没啊?如果没有,那林娘帮你说一个啊?”
于吉羞红的脸,像极了小姑娘。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不好意思,林娘正认识一户人家的姑娘很不错,与你很是般配。”
于吉自然是乐意的,若是家里有个能洗衣服做饭的女子,他也能轻松不少,父亲现在已经不做工,整日喝酒弄的家里很是凌乱。
“我家条件也不算很好,也没想着找个高门大户,林娘若是有心,就帮忙说和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那真就是太感谢了。”
林娘以为于吉是谦虚和客气,也没往心里去,只想着这么老实又能干的孩子,不得配个漂亮的女子吗?
茉香是林娘介绍来的,与于吉相谈甚欢,两人便匆匆将婚事给办了。
茉香早就听闻于吉这个镇上最有名的年轻铁匠,看到这家中的菜刀都是他打的,便也觉得只要有本事,将来定会很有出息。
两人起初日子很美满,两人相濡以沫,于吉去打铁赚钱,茉香在家料理家务。时间久了,茉香便提出要分家,不想在和公公同在一个房子,说他总是喝酒摔东西,还差点动手打她。于吉心里清楚这些都是真的,可他却不愿意承认,还冤枉茉香撒谎。
茉香跑回娘家哭诉,父母觉得很是难过,本看好于吉是个忠厚老实又有能力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愚孝之人。当初他们没有打听清楚,就把女儿嫁过去,也是后悔莫及。
于吉上门道歉,态度很是诚恳,也说了自己从小挨打的事情,但他只有这一个亲人,不能不管,其中伤心也只能独自承担,若是茉香实在不愿意回去,那他也愿意和离,毕竟不能耽误茉香。此番言语博得了岳父岳母的同情,茉香也觉得于吉很不容易,再说也不过就是能说开来的事情,以后避开一些就好。
茉香家里比于吉要好得多,岳父是卖香料的,有一家小小的店铺,却赚得不少。两老口只有茉香一个女儿,便总是贴补,于吉的家也被茉香添置的满满的。
这天一位妇人走了进来,茉香热情招呼,却没有听这妇人说一句话。
“来客人了?这位是谁啊?”于吉拎着鱼回来。
茉香摇头道:“我问了许久,这位大娘都不说话,就是坐在那里不肯走。”
于吉将鱼递给茉香,走上前道:“你为何来我家里?你认识我父亲?”
妇人一下站起来,热泪盈眶的看着于吉,激动的抱住于吉,被于吉推开。
“你这是做什么?你是什么人啊?”
茉香在一旁也很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吵什么吵?我让你买鱼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耽误我的下酒菜,赶紧去做饭啊!”于良晃晃悠悠从屋里出来。
妇人见到于良,神色慌张的躲到了于吉的身后。
“这人谁啊?你们请客人来家里,怎么不支会一声,我好在屋里不出来,免得给你们丢人。”于良转身就要回去。
于吉将那妇人从身后拽出来,“你见到我爹吓得发抖,你和他是仇人?”
那妇人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生怕于良看到她。
于良听这话,便转过身来,仔细打量。
“我以为是谁,你这贱妇竟还敢回来?是看日子过好了,想回来沾光的吗?”
茉香一下听明白了,上前拉住妇人的胳膊,“莫非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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