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难驯

　　第2章

　　方元凭着心中对纪邢的一口恶气，硬是自己清理了身子按时赶到拍摄现场。

　　果然经纪人一看他那半张脸，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是跟你说过，这通告成不成就看脸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想干了是吧！”

　　方元本身是个糙性子，可这张皮生得特别不糙，又薄又白，平时随便蹭一下都得红半天，更何况这是摔在水泥地上了，直接破了相。

　　他抬手摸了摸，疼得嘴角一抽，却还没皮没脸地跟经纪人耍赖：“这不是想走走野性的路子么……怎么，不好看？”

　　说着还故作潇洒，朝经纪人抛了个眼风，桃花眼眼尾的红晕像是要飞出来似的，招人极了。

　　经纪人不吃他这套，但他颜色实在好看，经纪人到底没舍得赶他走，转身对自己带来的另一个新人说道：“你放心，节目组那边都打过招呼了，就是走个过场。不过这段后期估计会截出来当花絮，好好表现。”

　　方元闻言看了那新人一眼。

　　倒是眼熟，跟他前后脚进的公司，差不多的无人问津，前段时间去公司领补贴的时候见过。

　　他记得那时这人还哭丧着脸，说家里人出了车祸，急需用钱，想让他给介绍个外快。

　　方元是什么人，各家自扫门前雪，能不管的事情尽量不管。

　　捞外快可是违反公司合约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那么轻易露出自己的把柄，没答应。

　　谁知一转头，这丫的居然咸鱼翻身了。

　　选拔马上开始，经纪人跟节目组的人扯皮去了，方元往旁边凑了凑，小声问了句：“哥们儿，你筹到钱了？”

　　那人肯定是听见了，但没搭理方元，跟自己身旁另外一个公司的艺人聊了起来：“听说这比赛除了敲门砖，后边到了四十强，还得交钱。门槛就要十万，后边怎么的也得翻个两三番吧？”

　　“……”

　　方元脸都绿了。

　　倒不是因为这人的态度。比这更没脸的时候方元都经历过，这个程度的无视根本不算什么。

　　方元在意的是要交钱。

　　妈的……这不是个靠脸就能进的节目吗？

　　节目选拔已经开始，方元满脑子浆糊地被推进去，都不知道自己表演了个什么东西，又被拉了出来，结果不出意料，没过。

　　经纪人还得等另一个艺人进去走过场，方元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听见外边节目组的人在八卦：“脸上有伤那个，长得真特别好。可惜了。”

　　脸上有伤，这说的是他吧？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说道：“好看有什么用？到手的名额，还不是得让出去。这圈子重要的是靠山……”

　　后边的话方元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他脑门一炸，“让出去”？什么意思？

　　不是……凭什么？！

　　方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洗手间，跑到经纪人面前去的，他只记得周围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他，平时对他还算和善的经纪人，看他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条浑身烂泥还不自知的傻狗。

　　经纪人嘴巴一张一合，字字砸进他脑海里：“凭人家有靠山，有金主。你说凭什么？”

　　方元被噎得说不出话。这时手机响了，他机械地从口袋里掏出那部二手老年机，酒吧老板的声音从漏风的听筒里传出来：“喂？方元儿啊，你那天问的职位空出来了，你朋友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方元一个激灵，忽然就清醒了。

　　呵，上班。

　　他上个狗屁的班！

　　--

　　方元满肚子憋屈，但生活可不就是这么操.蛋，瞧着门口气势汹汹走过来几个保镖，他到底还是低头认怂，灰溜溜地道了歉。

　　可这世上的事情，有多少是道歉就有用的？

　　出了门，方元就收到经纪人的短信，大意是说他脸上有伤，不好上镜，这段时间就好好养伤，暂时不给他安排新工作了。

　　要不人家是经纪人呢，暂时这个词用得多妙？

　　往短了说，他脸一好就能回来，要是往长了说，谁也说不准。

　　方元知道这一准是刚才那个孙子的主意，他不服气，可这圈子哪儿是不服气就有用的，就像他拼死拼活挣那点辛苦钱，替人找个工作还得精挑细选，不能下贱，也不能惹眼，还用上了酒吧老板的人情，生怕埋汰了人家。

　　人家多好啊，躺着就把钱给赚了。

　　方元望着天，好半天才憋出来一个字：“操！”

　　但生活操.蛋归操.蛋，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方元抹了把脸，收拾好心情，买了份饭带到医院。

　　谁知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个十足烦人的声音：“姐！你看你都这样了，在医院耗着不是拖累孩子么？要我说这钱还是先紧着我用，我都快娶媳妇儿了，这没车没房的，人家看不上我啊！”

　　紧接着就是方元妈的声音：“可方元他爸的抚恤金都给你了，这是方元自己挣的钱……”

　　“所以让你跟他说说啊！亲舅舅结婚他不出力，那可是不孝！我的傻姐姐，你该不会想让方元背上个不孝的名声吧？以后去了下边，你让爸妈怎么看这外孙啊？”

　　“我……”

　　“再说你这胰腺癌晚期，烧再多钱也救不回来，这不是浪费钱么！”

　　方元这一天憋屈得要死，一听这话就炸了，冲进去揪住男人的后领，把人翻过来对着脸就是一拳：“我让你再撺掇我妈出院！”

　　男人直接给干趴下了，一时间火冒三丈，可等瞧清楚打他的是谁，却忍不住有些犯怵，往方妈妈病床边躲了躲，嘴里不饶人地嚷嚷：“姐！你看看我这大侄儿！一进门啥都不说就打亲舅舅，这别人瞧见了怎么看咱家啊！”

　　话虽这么说，他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小，旁边病房的人都听见了，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方元被他气笑：“还能说话是吧？我看你那口牙是不想要了！”

　　说着举拳上前还要再打，吓得男人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往后一直退到隔壁床家属身后，大喊：“你这孩子！怎么跟舅舅说话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旁边病床的家属都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劝架。

　　“哎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矛盾过不去的？非要靠打架解决？”

　　“算了算了，家和万事兴！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差不多就得了，都是自家人，闹成这样多难看？”

　　方元懒得跟这些人解释，指着躲在别人背后的曹宝成，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滚！以后别来烦我妈！”

　　曹宝成吓得一个哆嗦，赶紧从人群背后绕出病房，结果临走前突然回头，朝方妈妈喊了声：“姐！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记得跟大侄儿提啊！”

　　说完见方元猛地回头看过来，一双眼睛直冒火，跟要吃人似的，一缩脖子赶紧跑了。

　　热闹散场，围观的人觉得没意思，也慢慢散开，不过临走前对着方元指指点点，估计是没说什么好话。

　　方元捡起地上的盒饭放到一边，脸上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跟方妈妈说：“我去再买份饭。”

　　扭头就出去了，堵住了他妈要开口说的话。

　　等他回来，方妈妈才瞧见他脸上的伤，皱眉问：“这怎么弄的？”

　　方元埋头扒拉之前那份掉地上的，含糊道：“拍戏，摔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的脸皮薄的很，随便蹭蹭就破皮，因为这个，导演没少数落我。”

　　方妈妈又想说话，方元忽然一拍大腿，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封塞她手里：“这个月挣了不少，你在医院听医生的，该透析透析，别给你儿子省。你儿子在外边演戏，片酬可高了，导演都夸我演得好……不喜欢吃这个？我去给你换一份？”

　　方妈妈还真放下手里盒饭，压着没让他拿走，迟疑一会儿，说：“方元儿啊，要不这病，咱不治了吧？”

　　方元眉眼一下子沉了下来。

　　转眼，他又笑开，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就算破了相，也好看到了极点，桃花眼一弯，就连亲妈也有些招架不住：“你想吃啥，我去买。”

　　这招在平时百试百灵，偏偏今天他点儿背，亲妈也唬不住了。

　　方妈妈话里带了哭腔：“你舅舅都跟我说了，瞧见你在酒吧卖唱，还跳那种舞……”

　　方元脸一僵。

　　操，他刚刚怎么没打死那草包？

　　方元对他.妈的眼泪是真没辙，整个人都木了，好在这个时候，一个救命的电话打进来，他说了声“我去接电话”，慌忙跑了出去。

　　一路跑到护士站，他才算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瞧见上边的号码，额角青筋狠狠一跳。

　　纪邢。

　　好哇，这种时候还敢来撞枪口。

　　方元半点儿不带怕的，接起来就是一通骂：“怎么着？早上被骂爽了，嫌不够？”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报警了。”

　　方元只觉得心头一阵痛快，得意洋洋地问：“是小爷报的警，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等着蹲牢房吧你！”

　　“你收了我的表，有金钱交易，算……”纪邢顿了顿，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接上后半句，“卖银瓢娼。”

　　“………………”

　　方元笑容一顿，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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