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死不顾

　　“下一站……是石……石……百庆……桥”

　　陈寰慕然睁开眼睛，公交老旧的广播报着断断续续的站，熟悉的声音洗劫记忆，视线涣散，突然就想不起来是去哪里。

　　夏季枝芽疯长，阴影连的长长一片不见光，像吞人的怪兽，牙口婆娑的摇动着。

　　这片房子大概已经建了很多年了，墙壁上的墙漆大片大片掉落，发黑似的长着霉，印或又是贴上去的广告斑驳糜烂的看不清形状。低一点的地方写满小孩儿的随手涂鸦，彩色的笔，彩色的记忆，巷子满了童真。

　　本就拥挤的路边摆满了车，五颜六色的吵着架。耳旁响起单车的叮铃声，汽车的鸣笛声，邻里小铺因为一两块闹起的争吵声，慢吞吞的交织出记忆的轮廓。

　　亮化工程没点到这里，陈寰抬头，眼前的朦胧渐渐化为清晰，想起来是什么地方。

　　他看见了逃课去玩的游戏机…少年紧张的拍几下按钮摇几下手柄就回一次头，周围围满了加油助威的孩子，直催促他快点……“啪！”

　　车的速度一下子停下来，陈寰从回忆里被拉出来，抓紧了扶手，旁边的女人自然从身边擦过去，口袋上习惯性走到哪里都要挂的笔被顺着带走，砸在地上，声音被淹没，笔盖弹到角落。

　　“哎？对不起……”女人站稳了，将手里提的东西放在座位旁边，包装很精美，兴许是礼物。她蹲下来欠了欠身，勾头下去伸长了手去捞。

　　“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高跟鞋踩着白裙子，她一下子站起来，布料拉扯撕裂的声音几乎马上就要传到耳朵里。陈寰急忙上去扶住还没有完全站起来的她，女人的手细细白白，无名指戴了枚铂金戒指，吊着珠链子，在手腕上又缠了一圈，轻巧的虚搭在地上。

　　这是……他去柏林给谁买的礼物？

　　细碎的刘海搭在额角上，还有他说过好看的星星发卡，几乎一下子就能认出来是谁。

　　女人的“错愕”与“惊讶”一闪而过，头发被轻轻别到耳后，花瓣一般白皙小小的脸蛋扬起，慢吞吞垫脚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正对阳光反射角度，眼眸多面晶体一样折射出细细碎碎的光。

　　狐狸眼睛弯弯，狡洁一笑，碰巧似的语气与灵巧。

　　“好巧哦”，舒静娴邀功似的眨眨眼，“是小师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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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陈寰的同学吧？多大啦？”陈桧拉着舒静娴的手问个没完，笑眯眯的让她坐下。陈寰扒拉完最后一口饭，看着两个女人笑盈盈如母女相认的场景，直倒胃口。就是回家吃个饭，怎么她也跟来了……

　　晚霞很美，他转头看着天边，姹紫嫣红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美大概也就这么美了。他避开无数次向他投来的目光，直直移开视线。

　　门口围着啄食的鸡鸭突然跑散，个个伸长了脖子撒开脚往边上死命的冲，传来的声音混着一颤一颤的尖叫，混着慌乱的脚步一起奔过来。

　　路边的小黄狗不知道怎么追着孩子跑了起来，吓得小孩吱哇乱叫，一脸鼻涕眼泪的伸手朝陈寰跑过来，小奶音一颤一颤，眉毛揪成一个结。

　　“呜呜呜哇！舅舅！！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舅舅舅舅舅舅！”

　　芸芸皱着脸迈着小短腿嗖嗖张开手跑来，挫不急防给他一个熊抱，一边哇哇哭一边抱着他的腿，拼命想往上蹭，鼻涕眼泪亮晶晶的糊了一脸。

　　陈寰失笑，把小孩抱起来，狗扑上来，围着变本加厉的叫唤起来，吓得小孩尖叫。他扬了扬腿把狗赶走，把怀里的姑娘放下来，俨然一副惊魂未定的小模样，拿了块毛巾擦擦她的脸，眼泪挂在睫毛上，亮晶晶的，呜哇呜哇的抗着议。

　　“陈寰看起来很喜欢小孩嘛？”舒静娴笑笑，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垂手压紧了手里的包。

　　嘴角上扬的弧度平复的像刀削一般快，微风也成了最温柔的剪刀。陈寰对上舒静娴笑盈盈投来有意无意的暗示，叠起毛巾放了小孩走，芸芸抹了一把脸，又踩着轻盈的步伐蹬蹬蹬跑了出去找大狗玩了。

　　陈桧啧了一声，给了这个中看不中用的手臂上一巴掌，剐了他一眼。“人家问你话呢。”

　　陈寰没说话也没看她，低着头拧干了毛巾，甩了甩手去水龙头下洗毛巾了。

　　舒静娴看陈桧拧紧眉头准备张嘴的摸样，连忙懂事的上去贴她的手背，脸上还是绽放的笑意，安慰人似的轻轻拍了拍。这么好的女孩子……陈桧瞪陈寰的眼神收回去，回握住她的手，感叹凡间好女人千千万，陈寰愣是一个也抓不住，碰上他只能说是白瞎。

　　那又怎么样呢。舒静娴隐忍的笑着，脸上的表情快能变出魔术来，汗从额头淌下来，沾湿了细碎的鬓发。

　　手提包里的手机不断震动，来电显示跳出来，图片上是个很清秀的少年，羞涩的对着镜头在笑。黑色的字体滚动，手再稍微按松点，电话铃声就会喷涌而出，他的眼神会猛的涌来淹死她。

　　水龙头的闸门被打开，阳光照的他也清亮。她也大胆了一点，缓缓松开手上的力度，手指轻轻拨开一条缝。

　　她嘴角微微一翘，还是那个那么熟悉的名字。

　　“江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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