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与翠柳

作者: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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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袭


      张珣天还没亮就上马走了,走之前掀开了床边的幔帐,看到宋陵睡得真香,就好像小时候那样。看到了宋陵,他安心了,便走了。

      身着太子蟒袍补服,头戴玉冠,张珣在对皇帝行礼之后去往先后的牌位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直把崔后的脸打得啪啪作响,但是皇帝是默许的,礼部实际安排好也装作看不见。只有崔家一脸一言难尽。

      晚上太子府热闹非凡,皇帝因事不能来,便由两家祖父坐主位,笑看这对新人拜天地。祖父、宾客、喜婆、下人都是一副再欢喜不过的样子,张珣立在长廊前,看着这一片红灯红绸、杯影欢歌,却觉着这世界的荒诞却也还是这般孤独。

      一阵冷风袭来,隐隐约约听见梅园的风铃在响动,彷佛带着那股清幽的花香随风送至,在他身周萦绕歌舞,声音在这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轻快。张珣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铃动与花香,一阵神驰后却无端的更令他落寞了。

      张珣回过神,摆了摆袖子,又是太子端严又温和的样子。

      “殿下,太子妃还在坐帐呢。”岑嬷嬷看见了太子,连忙小跑过来。人太多太子便不知道去到哪里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张珣转过身挑了挑眉,却开口道:“宋陵在白云庄应该不甚舒服,你记得明后天给庄上拨些钱修缮,也差人去送些食品和药材。”

      嬷嬷一愣,点头应是。

      张珣走出长廊往喜房中去,边整理衣冠。忽然他转头说:“太子妃……”
      “罢了,带孤去吧。”他想问问太子妃,但是一停顿又不知道自己是想问什么?

      岑嬷嬷只在在旁默默带路,她隐隐约约能得出来太子对婚礼不甚上心。
      但是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嬷嬷这样想着,只有主子好了奴才才能好。

      吱呀一声推开门,仿佛是打开了一个红色的天地,红得让人晃眼。一刹那张珣仿佛时光飞梭回到父皇迎娶新后时大红布置的延喜殿,父皇也是一身龙纹喜服,新后盖着红色凤绸,和一群高高兴兴的大臣举行婚礼……
      丫环嬷嬷们齐声行礼,将张珣拉了回来。他安定了情绪,再看这屋子还是那间屋子,跨步越过门槛。

      太子一脸温和,笑意盈盈,唤道:“月容。”新娘子放在脚踏上的脚娇羞地动了动。

      丫鬟们相互看看,也纷纷羞红了脸,老嬷嬷们两只眼睛翻到了天上,太子只是唤了太子妃一声,怎的丫鬟们就红了脸?太没有世面了!

      哎……谁让太子那华服玉冠,身材高大健硕,气宇轩昂,在气氛的烘托下容貌格外俊美风流,轮廓分明,偏生气质举止高贵意气,偷看见他一抹唇色便让人心神荡漾。

      太子微笑着从嬷嬷端的红木盘上拿起一根玉如意,挑开了新太子妃的红布绸,红蜡烛灯下月容没有了平日的清冷与疏离,百合鬓边点点红珠,头钗朱玉衣袖凤凰,浓妆淡抹梨涡娇嫩。

      太子再从桌上端起两杯合卺酒,与太子妃交腕喝了。此时嬷嬷丫鬟说着恭喜之词从容退下,一刹那这间红屋子似乎突然有了一点新婚的忐忑与甜蜜。

      月容头戴着沉重的冠饰,垂下眼睫似乎不敢看他。她是同意欢喜这门婚事的,先向爷爷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不然连太傅也不会默许她参加那次的宴会。

      太子放下酒杯后坐在自己的妻子身边,刚想开口说话。

      门口一阵嘈杂,一个哒哒哒的沉重靴子跑在地上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你干什么?”“不能进去!快来人啊——”同时想起几个声音,婆子拦住来人,大声叫喊。

      “殿下!营地里突然来了刺客袭击,主帐被焚毁,粮草库也损失惨重!”太子麾下将领林莫喊道,还一把跪在了地上,身上穿着的铠甲也砰地震了一下。
      婆子丫环们都不敢说话了。

      张珣快步一把拉开门,“营地怎么会来了刺客。”太子表情异常严肃,太子的威严也一把迸发出来,这个京郊的营地是他的心血,也是大梁的心血,他们只为训练出更优秀的军士,研究更好的战术,有更好的作战能力。
      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也是保卫性极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屋内,太子妃不安地站了起来,但看见屋外的奶娘给她暗暗摇了摇头,就又坐了回去,面色担忧。

      李莫低头不敢应声,这一次几乎损毁了他们大半年搜集研究的各种资料,刺客很是狡猾,但是他们也粗心大意!

      张珣见状抬脚便跨过门槛,转头见太子妃担忧的目光,欲言又止。

      他需要走,也想要走。但是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是他们的新婚之礼。

      连月容笑了一下,红色幔帐下她格外鲜妍明媚,温柔地说,“殿下,去吧。”

      在夜色中张珣朝妻子点点头,转身毫不犹豫地出门,边把林副将一把提溜起来,快步行进,“给孤好好说是怎么回事!”

      连月容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心中还是有点委屈的。但事情如此,她显出太子妃的宽容大度,只得洗漱卸妆便歇息了。

      世上没有如果,可是如果她知道当初那一声“去吧”能从此将她的爱人推了出去,恐怕不会说的这么不假思索。

      京郊营地,周围的山漆黑如墨,山间风如猿嚎。张珣还是那身红褂子,风吹起他的衣袖,猎猎飞舞,火把的光映照着他的脸,面无表情。

      原本规整的营地布局还是完好的,但是七零八落,尤其是主帐几乎烧掉了一半,白色的顶子豁开一个大口,任风呼啦啦地灌进去。大火已灭,众将领及一些小兵也是形容狼狈,说完了情况跪在地上领罚。

      这夜,将士们为太子成婚而高兴,正好太子大婚所以朝廷军营都放假。平日里太苦了,整个营地的士兵都喝酒狂欢,好不尽兴,实际也只是说段子划拳罢了。但没想到,有人偷偷借送酒的便利,摸进了营地,先是在酒坛子里下助兴的药,等大家都嗨了再是一把火烧了马厩和粮草库,等众人都反应过来去救火,又一把火烧了离马厩和粮草库最远也最重要的主帐!
      等人再次反应过来,火已经借着从远处吹来的猛烈的山风向各帐蔓延,迅速吞噬。
      “刺客抓到了吗?”张珣问。

      林莫迟疑,回答道:“状况紧急混乱,没有抓到刺客……一点痕迹没留下。”

      闻言张珣望着林莫好半晌,都没有说话,身上的威压极重,林莫一个大糙汉子都止不住从发丛里流下大汗。
      “做得真漂亮。”张珣轻轻地说,不知是夸奖谁?

      但是离他最近的林莫隐隐听见太子把牙齿磨得霍霍作响,太子说:“主帐的东西呢?”

      林副将往后使了一个眼神,士兵递上一大箱东西和几个小木盒。张珣蹲下来细细翻看了大部分资料,多是一些图纸、书信和书本书页,它们包含了战场和朝廷、关乎大臣与民生,只是将近一半是葬身火海了。这些重要的物件都被他锁在最沉重的柜子里,探子一看拿不走就干脆全烧了。

      张珣沉呼出一口气,说:“都去找林副将领罚吧,每人二十军棍,林副将四十。”

      林莫一咬牙,大声应下。众人皆无二话。对众人来说这二十军棍可能还是太子的宅心仁厚,对林莫来说是对他看管有失的惩罚。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个好觉。

      太子张珣令副将主持重修事宜,自己亲自书写奏折上报,火烧了……便烧了吧,幸好未伤及一人,他也无意再重罚,这事只有尽快过去调整好才能打好以后的硬仗。张珣原本疲惫的眼睛睁开,迸发出凶狠的目光,如野兽窥伺。

      皇室大婚有令休沐三日,跟连看新婚太子妃都没有时间的太子不同,这几天崔国公都过着悠哉游哉的日子,没事剪剪花草,泡泡茶,乐呵呵地看东宫一派上蹿下跳。让人抓不住半点毛病。

      还没等他喝完手中的一杯热茶,消息就来了。“国公爷,小的都安排好了。”来人轻声道,他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却还是乌黑,脸上抹了点白色细粉,佝偻着背,长得贼眉鼠眼,人称老鼠。

      崔国公笑起来,眼角浮现出细纹,“干得不错。”边抬手将剩茶入喉。

      “是、是。”老鼠连连点头,抬头用渴望的眼神看崔国公,但见贵人一脸亲切笑意又低下头。如果说他是老鼠,那么崔国公就该称一个老狐狸。

      “赏你的。”崔国公从案几上拿起一盘糕点,随手一挥糕点都洒落到波纹毛毡上。老鼠连忙说:“谢国公、谢国公。”边把糕点都塞嘴里吃了。

      崔国公往旁边护卫使了一眼,对老鼠说到:“下去领赏吧。”老鼠笑着笑着慢慢退下,仍说着:“谢国公、谢国公。”

      崔国公见他走了,唑了一口热茶,眯着眼睛道:“这还只是一点小意思。”
      国公狞笑,“小子太猖狂,折了我的大将,还灭了我好几桩生意,这一点教训还便宜他了。他老子也不远了。”

      之前太子查处了几处未报备官府的私营作坊,做的是炸药生意,顺藤摸瓜下了几个大臣的狱。虽明面上都与崔国公无关,但是他知道张珣就是冲他来的。

      太子已经成年,初露锋芒,身体健壮,才能魄力于皇帝当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崔国公最需警惕的事。

      崔进也听闻了京郊的营地被人暗算一事,啧啧啧感叹这算准了时间来给人家婚礼堵心,这不成心的嘛。只是他的心上人总是不给他回复……而这些天他也被马脸爹哦不崔国公布置的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

      “世子,查到了,查到了!”阿卫从门外走来,眼神飞舞,因为过于激动还在门槛那跌了一个趔趄。“成何体统!”崔进像个凶巴巴的孩子模仿他爹的样子沉下脸说了一句,便连忙拿过线报。

      “那姑娘生病了?!”崔进狐疑地看了阿卫一眼,又看到,“水痘?!!”崔进大叫,继而又摸摸他的小心脏,眼睛发直,“没事没事,她会没事的。”

      阿卫皱着眼睛道:“水痘是小病,我小时候也长过,就是会长泡容易留疤。”
      “而且,您再仔细看看,信上说了那姑娘好像是东宫的人,庄子周围有士兵把守。”士兵身着太子管辖之下的营地兵服,人不多只有三四个,但是想偷摸进去也不容易。

      崔进耷拉下眉眼,“东宫的……”

      “我爹知道了岂不是要骂死我!现在去触东宫的人,不是往风口上站嘛”他又趴在桌上干嚎道:“我的心上人呐——”
      ......

      宋陵自那晚以后心境开放很多,日常便是在屋里养病,只盼不要留疤好得再快些。田叔不允许她来抢活儿干,反而把她侍候得好好的,看宋陵比在东宫还圆润了不少。

      岑嬷嬷也来过几次,拿来了好多东西,拨了钱也拨了人,只是府里还有一个太子妃,她需要管事的嬷嬷,因此也不便呆太久。

      “嬷嬷,太子妃漂亮吗?”宋陵笑着问。

      岑嬷嬷拉着宋陵的手,给她涂抹药膏,“漂亮,新娘子都漂亮。”

      “只是可惜了,我不能去,也没看到太子大婚。”宋陵垂下眼睫,说到。

      岑嬷嬷想到新婚前夜太子去看宋陵的事,语重心长地说:“陵儿啊,太子对你有情,若是以后回了府,就要和太子走得稍远些,不要给人握住把柄。”宋陵知道这个“情”类似于亲情和友情,就像她对嬷嬷那样。

      “知道了,嬷嬷。”宋陵微勾起唇乖巧道。

      岑嬷嬷并未细讲当天发生的事情,在她看来女子就不能知道的那么多,做奴婢的更是侍候好主子就够了,多做事少听少说话,也是因为这一点,岑嬷嬷在前皇后宫中过得最长久。

      时间过得很快,白云庄上的泥签草越长越高,转瞬间就到了暮春。听说太子又着手重建梁营,刺客的事情也不了了之,随着东宫太子与太子妃和睦的消息传出,朝廷民间对太子支持的声音更多了,加之以往的政绩,不只是威望还有在公信力上太子都当之无愧。

      宋陵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太子了。这里虽离京城不远,但是山民和村民都很质朴,只管好家中的一亩三分地,别的都没多大兴趣。她只在出门去水路集市上听喝咸茶的水工说了一嘴,他们四通八达,在水上游走,各地见闻随口就来。

      今年清明他也没有来接她,似乎是将她给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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