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少女

作者:长腿李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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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欢的凌晨


      “第一步,回家一趟,把需要的东西带出来。”
      林溪,也就是网友浴缸里的鳄鱼轻轻推开家门,黑灯瞎火的,爸妈和弟弟都睡了,屋里传来轻微的鼾声。
      她轻手轻脚地掏走了所有的钱,揣起一本还没看完的书。胖弟弟一声模模糊糊的梦话吓得她一个机灵,赶紧蹿到床上去装睡。
      弟弟没有醒,林溪蒙着头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将安抚下狂跳不止的心脏。房间里只有弟弟的呼噜和钟表声打配合,她没敢动,趴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爬起来继续收拾东西。
      临出门前,林溪把大风吹乱的头发梳理整齐,背好行李离开了。

      凌晨2:24。
      “哟,这么多东西?”江巧巧说,她脚边只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反观林溪,一个塞满的书包,一个手提袋,一个半人高的琴盒。“有备无患吧。”她放下东西。
      “自杀计划第二步,选个心仪的地点。”江巧巧打开笔记本,“有什么提议吗?”
      她趁着等林溪的时间把手机备忘录誊到了笔记本上,本子的封皮是粗布面的,摸起来很舒服,她一直都没舍得用。
      “要我说就是那儿。”她指着市中心的高塔。这座观光塔是前年建起来的,据说是为了评选什么城市风貌,增加美观程度用的,可惜城里也没什么好观光的,只有这全国不知道第几高的塔突兀地、遗世独立地站在这里。
      “我觉得不太行。”林溪说,“那的人太多,咱们要干什么都不方便,还容易被抓回去。”
      “说的也是。”江巧巧拿着一只廉价钢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不过我还是先记上了,我一直挺喜欢的那儿的,很高。”
      “我希望在我家楼顶,离这不远,大概在那个方向,”林溪伸手一指,“也挺高的,不过让对面那楼挡住了看不见。”
      “唔。”江巧巧提笔写上,林溪的家。“要是想要摔到大门口的话,对面大楼也考虑一下?”林溪比了个ok,于是江巧巧又添了两笔“以及对面大楼”。
      “或者学校也不错,你的学校呢?”林溪问。
      “可别介,我上的是护校。”江巧巧苦笑,“我可不想给那帮孙子送大体老师。”

      “行,开始第三步吧。”江巧巧伸出手,“去玩他个够本,外加备选地点的考察——”
      林溪也伸出来:“石头剪刀——布!”
      “我赢啦。”林溪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我先来决定啊,嗯……”
      她把书包里的东西哗啦啦倒出来,全是课本、卷子、练习册,“全烧干净。”
      江巧巧眼睛一亮:“好啊,学生的终极梦想——烧书啊!怎么能不干!”
      两人把书本垒成小山,掏出塑料打火机在山顶点燃。楼顶一阵小风拂过,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苗灭了。
      “诶?”林溪有点惊讶,“再来一次。”
      “我来。”江巧巧拿过打火机在山脚下点燃,双手互住这簇小小的火苗,火苗顺利变大,烧完了一张卷子,然后消失在塑料书皮下,等了一会,也没见再烧起来。
      “嗯?”林溪两脚踢到了书山,发现小火苗早就灭在了新华字典的淫威之下,仅仅在书脊上留下一点焦黑的印记。
      “可能是书太重了点不着,分开来吧。”江巧巧攒了几张卷子,把打火机交到林溪手里,“试试?”
      林溪很快点着了几张松垮的卷子,跟江巧巧一起四手联护,楼侧面刮过一阵风,她们赶紧贴在一起,用后背挡严。眼看着几张卷子都起了火,林溪抓了一把作业本放上去,火苗吞噬着松垮的纸张,越长越大。
      “看着点!”江巧巧一把捞住林溪的裙摆,小裙子让火燎到就不好看了。
      “啊,谢谢。”林溪说,她埋头烧纸,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她擦了擦汗,扔进去一只文件夹。塑料燃烧的臭味飘了出来,两人越来越兴奋,明亮的火光烧出眼底不加掩饰的快意。
      林溪刺啦一声把课本撕成两半丢进火中,火焰被拍小,然后呼啦一下长得更高。火焰小山已经不需要身体的保护,她们围着火堆拍手大笑,投入一本本撕碎的书卷。
      一书包的东西很快就烧完了,林溪把书包一起扔进去,然后对着火堆兴奋地尖叫,就仿佛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痛快过。
      火势逐渐减弱消失,灰烬中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两个人的脸被火烤地通红,在夏末的夜风中竟感到丝丝寒冷。各种东西烧糊的怪味飘荡在楼顶一时没有散开,两人却毫不在意,只管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陪我去趟学校吧。”林溪说。
      “带路。”
      去学校的路程不近,多亏了科技发达,她们扫了两辆自行车,在马路上慢慢骑着。凌晨三点,是街上行人最少的时候。
      “为什么要定在今天?”江巧巧说。
      “因为今天是我弟的生日。右拐。”直到转入一条林荫小道,林溪才接着开口道:“那小子——□□崽子的16岁生日。啊我骂脏话了!好爽啊。”林溪开心得车把都没握稳,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好在路上根本没人,宽阔的大道由着她撒野。
      “我们家里,重男轻女。”林溪爽完了,蹬稳了车轮,“我们家里根本没有我容身的地方,好吃的是弟弟的,玩具是弟弟的,零花钱是弟弟的,连姐姐也是弟弟的。”林溪的语调里透着压抑的怒火。
      “啊!”她大吼一声,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这一吼上,似要用这一吼震开弟弟身上的光环。
      “今天他16岁,上高中了,成绩挺不错,多棒的一个大小伙子啊,所以要给他举办隆重的生日派对,庆祝他又长一岁。”林溪突然狠狠地抹了把眼泪,“而姐姐只是个平凡的姐姐,不漂亮、成绩也不好、还没有朋友,所以她不值得这些,她不配得到关注,她的18岁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她没有资格。”
      “你的生日是……?”江巧巧默默骑到她身边。
      “这个月月初。”
      “这样啊,”江巧巧的垂了垂眼帘,“生日快乐,虽然迟到了一个月。18岁生日快乐,恭喜你。”
      “谢谢。”林溪闷闷地说。“看,那是我们学校的副教学楼。”
      头顶的树枝全是黑影,前面那一大片也是黑影,江巧巧什么都看不见,于是跟在林溪后边缓缓前行。
      她们在围墙边上下了车,林溪来回摸了两圈,然后问道:“你会爬树吗?”
      “会,怎么了?”江巧巧有些奇怪。
      “我们学校墙高,除了大门只有两条路能进。”林溪踹了一脚墙根,“一个是这,原来有个洞可以钻进去,上个学期给堵上了。还有一个是那棵树,从树枝子上翻过去。”
      江巧巧走过去看了看,这棵树中间有一个Y字形的分岔,比想象中的要好爬。她坐在树枝上看着下面的林溪,“怎么不上来?”
      林溪伸出双手:“我不会爬,拉我一把。”
      江巧巧:“……”
      顺利进入学校,林溪指了指车棚方向示意走这边,两人越过一打自行车,把后门摆设一样的门锁拿了下来。一路躲着摄像头饶了不少弯路,最后停在高三三班门口。
      高三三班的门看起来比别的班要新不少,林溪两下捅开了门锁,站在讲台上欣赏了一下空无一人的教室。
      “你坐哪啊。”江巧巧环顾了一下教室,和自己的学校差不了多少。
      “靠墙那列倒数第二个。”林溪说,然后开始擦黑板。
      江巧巧走过去,发现桌面上被人用小刀刻了一个“贱”字,用红墨水染了,印在木头里再也擦不掉。
      “这个……”江巧巧一时语塞。
      “嗯,所以我才说要到这儿来。”林溪开始往黑板上写东西,江巧巧在桌子上坐了一会,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也就比你大一岁,早上一年学所以是大专二年级。我们那儿啊,很乱,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八个女人?只要你是与众不同的、或者是寝室大姐看你不顺眼,她们就排挤你,打你骂你,在你书包里放钢针,钢针会顺着指甲扎进去……”江巧巧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仰着头望向没有启动的电风扇。
      林溪一直在黑板上写着什么,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在黑板上留下一封控诉信后,她又在白墙上用红粉笔写了很多字,都是一些记录性的文字,例如某某某,在什么时候干了什么,被写在上面的行为格外令人触目惊心:用刀割xxx的手臂、逼xxx吃鞋底的泥、在班里抽xxx的耳光并扒光衣服、向xxx身上泼开水、把xxx的裸照发到网上……
      林溪发了狠地写字,像是要在墙上捅出一个洞似的,将笔迹深深地刻在了墙上。
      凌晨4:11,东方亮起熹微晨光,江巧巧坐在桌子上,倚着墙壁闭目养神。林溪在墙面上落下最后一笔,环顾四周,弯弯曲曲的红色笔迹在白墙上显得尤为可怖。
      够吓人。她满意地笑了。
      “江巧巧,醒着吗。”林溪说。
      “嗯?”江巧巧睁开眼。
      “我想擂玻璃一拳。”
      “擂啊,擂丫的。”江巧巧伸了个懒腰,把东西抓在手里。
      就听哗啦一声,教室前方的窗玻璃应声而碎,林溪手上冒出汩汩鲜血滴在地上,江巧巧抽了两张湿纸巾给她,两人冲出教室,一边笑一边裹手。一直跑到大树边上都没能止住笑,哈哈哈地在树杈上抹了好多血。
      在附近的24小时药房里买了酒精和纱布,店员看见林溪鲜血淋漓的手差点没撅过去,急吼吼地在店里就把手包好了。其间林溪一直笑着说不疼,给无辜的店员吓得不轻。

      城北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艺术区,本意大概是表现城市紧跟时尚潮流,给流浪的民间艺术家一个聚集的场所,谁想到用力过猛,成了杀马特小青年的聚集地,你如果是个不朝天爆炸的黑头发在那边都算是个异类。
      现在,两个异类正趁着夜色朦胧,穿越大半个城市来到这里,弃了车偷偷跑到西墙边,这堵长长的裸色水泥墙已经成了广大喷绘艺术家们的创作圣地,尽管明令禁止了在墙体上作画,墙面上大大小小的涂鸦却只增不减。
      凌晨5:19,这个时候值夜班的民警都回去休息了,正好可以放手去画。
      只见江巧巧从帆布包里掏出十几个喷罐,在马路牙子上摆整齐,然后抄起黑色的那罐抬手就是几条凌乱的线条。
      林溪捏着裙摆站远了些,一边欣赏江巧巧的作画过程一边警惕民警突击。
      江巧巧看起来很开心,摇晃罐子的时候都是手舞足蹈的。一般的喷绘都要从浅颜色开始,由浅入深,不然深色留在底下盖不住,透上来非常影响成品观感。然而江巧巧都没怎么犹豫,出手就是几条黑线,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最后的效果,只是随心所欲地喷来喷去。
      几条黑线之后,江巧巧换上明亮的红黄蓝,在黑线的基础上点来点去,一会涂个圆、一会涂个方,还有一根非常随便的弯曲红线从上贯穿到底,中间还打了个圈,上方像血滴一样的形状正泛着光。
      把三原色踹到地上,江巧巧再次拿起了黑色,却没有再次洒脱地喷漆,而是非常细致地开始描绘一些奇怪的图案。
      林溪惊讶于她的大胆和奔放,随着作品渐渐完善,不难看出江巧巧从一开始就是有计划地在喷,她大概拥有一个非常棒的构思,却用了几乎不会有人用的画法来展现。
      最后一笔细线与色块相连,一幅颇具毕加索风格的抽象作品正式完成,江巧巧欢快地后跳两步跟林溪肩并肩,满意地欣赏这自己这幅惊世巨作。
      太阳从低矮的房子后面慢慢升起,穿过曲折的小巷,照在两个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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