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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只的历劫1
海风微咸,波浪连绵,此处水域广阔无边,其色苍苍,其底幽幽,不见其深。近那岸边,多是巨石暗礁,阵阵波拍浪涌,一腔勇往无前,落得个粉身碎骨。
海浪支离破碎以作曲,夜风呜呜相和声,一道余音悠悠,听那词曲,是人间诗经《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是怨此郎不归,又念心慕之人何归。
粒粒细沙于月光之下,漾着细碎的光芒,红纱随夜风飞起,女子坐于海边,纤纤玉手揽起夜色一瓢,滑落指尖。那点点华光璀璨,映在她的脸庞,越是显玉骨冰肌,肤若凝脂,美人蹙眉尖,轻启点杏丹唇,如泣如诉,音色宛然:“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我思是一往情深,痴心不悔,叹我不往,又何曾不想,每每念极之时徒生不甘。子之一字,是唇齿缠绵,柔肠百转,情浓声颤,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这海声涛涛,天界高远,相见比登天更难,不愿让你为难,只好苦苦等候,虽无城池眺望,这岸边沙地处处有我寻觅守候的脚印。
几句凡间唱词,太微却深感其意幽怨,情圣不可避免地感叹自己苦了美人。想是昨日润玉冷漠的态度,让她越发没了安全感,太微伸手握住飘于红纱飘带,也作情深,唤一声:“簌离。”
歌声猛然停住,美人回过头,正是原先毁了容貌的簌离,可如今她面容娇媚更甚往昔,有道是:胭脂如醉春意浓,嫣然一笑桃杏俗。簌离握住太微的手,声转柔情,眼波流转,轻唱:“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对于这些情圣而言,一个替他生下孩子,哪怕族人被灭、依旧痴心守候的人,最主要的是这还是个越发倾国倾城的美人,当然会动那么一刻片刻的心。
是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对玩物的动心。人世间这样的场景其是很常见,哪怕凡夫俗子,他们也都常自信到认为他们对于这些爱慕者就是帝王,越平凡的反倒越有这般...错觉。
如今的天帝不能免俗,太微揽住簌离,失笑道:“昨日方才见过,难道当真如隔三秋不成?”
“陛下,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不止是三秋了。”女子声音娇媚,语调微长,忽而嗔道:“陛下天界还有一个美娇娥,簌离蒲柳之姿,自是不招人挂念的。”
看来是还未消气,太微抚着簌离的手臂,柔声安慰。簌离生气的是昨日润玉冷淡的态度,更气自己的儿子关心天后,润玉的反应也是太微不愿看到的,他本有意用润玉制衡荼姚,谁料成效不显,这番试探下更是确定了要让簌离离间润玉与荼姚才是。
至于太微为何会遇到簌离以致兴起这心思,还得从他陪你一同替荼姚找东海夜明珠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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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染红了海天,你在沙滩之上玩得不亦乐乎,怀着抱着一堆没用的贝壳海螺,现下正好奇地盯着一只螃蟹。天帝站在不远处,感叹锦觅身世不幸、也叹自己遇恶妇不易。
真是难为觅儿了,从小就不得出水镜,若是当初梓芬没有被荼姚打下临渊台,他们的女儿本该受尽宠爱长大才是,怎会像现在这般因一个小小的贝壳便喜不自胜。
天帝自然不会继续追本溯源,想到一切的恶果,皆是他造就,无论是抛弃先花神,还是陷害嫡兄,谋夺未来长嫂。他理所当然的可以有三宫六院,男子风流乃是本性,太微只恨荼姚善妒狠毒。
忽听海妖歌声惑人,四周被下了结界,太微不担心你会有危险,他循声而去,便见一美人出水,那模样极为熟悉,唤醒了天帝曾经的一段风流回忆。
龙鱼族公主簌离,或该说,曾经的龙鱼族公主。一来二往,哭哭啼啼也罢,情人重逢也喜,几番言语,太微与簌离消除了误会,当然是误会!过去种种都是天后荼姚自作主张,因妒生事,龙鱼族灭,天帝赶到只见浮尸遍海,以为美人香消玉陨,心痛不已,却无力回天。可叹鸟族势大,太微直言自己虽是天帝也无可奈何,一日听闻他们尚有一子,耗尽心力,方才瞒天过海,接上天去。
两人自是情深意久,当日回去后,太微因怜惜女儿受了伤,下旨让你渡劫前暂在琼华宫好生休养,而自己则以替你寻夜明珠为名,日日来此海岸,既得了好名声,又赚得了女儿的感动。
最主要的目的却是为试探簌离。
他放心了,簌离仍就和原本一般率直,无顾世俗礼教。于是便有方才所说的“昨日润玉之事”,也即使润玉无心布星之因。且说太微放心了,将润玉带来见了簌离,说是意在使母子团聚,共享天伦。
对于天后,润玉不过是小孩子的雏鸟情节,有了亲生母亲,又如何会再想去荼姚那碰一鼻子灰?
太微一厢情愿的想法在你预料之中,收到这个消息后,你算准时间去见了润玉,这是让他与你合作的最好时机。
很明显你成功了。
——————
时间来到人间的两日后,当太微小意温柔地安慰着簌离之时,你在凡间也未曾得闲。你觉得戏精组委会可以颁个六界劳模奖给自己。天上润玉和荼姚梦中情深,海边太微簌离你侬我侬,穗禾在街上吃喝玩乐,旭凤...
你从桌上拿起捣好的特制草药,替旭凤换上。窗外紫藤花在微风之中轻摇身躯,又一藤蔓攀下,悄然绽放。
看来事情还没好,你落下两针,榻上的男子继续陷入沉睡,面上却恢复了些许血色。
在你回国之日,遇到了这位落难的熠王和他的将士,当时你刻意多救下两个侍卫,以备他用,现在那两人就在屋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旭凤。
早些时候紫蒲便让精灵通知,熠王与他国达成了协议,要对你出手,大军在边界往王城赶回,所谓战报,不过是掩人耳目。
没想到,就算到了人界,这只凤凰也不肯让你安生。可他这个熠王,敌人可不只自己呐,你小心地替旭凤检查,再认真细致不过。
“这毒入心脉,王上暂时无法醒来,解药...我也会加紧研制。”关切的眼神,语气中略带忧虑,像极了你真的对这个时时刻刻想把你抹掉的熠王有什么医者仁心。
这几日,圣女既要替百姓看病,又要讲授药理,普及知识,已然很累。却还得抽出时间,替王上换药解毒,若是当真有什么野心,只需不管王上便是。
都说有泪不轻弹,侍卫心中无比愧疚,红着眼,就要跪下。
世人都说圣女普济天下苍生,这等善良女子,他们当初却将之视为洪水猛兽,甚至忽略了真正的敌人。
你拦住他们,轻叹一声,说道:“我不愿参与这些政事,但你们既不想通知相国和南平王,就只得让王上在此医堂委屈几日了。”
“多谢圣女。”侍卫哑着声回答,两人皆是莽夫,不通药理,又怕贼子知道王上下落,逼得圣女只能亲自照看。王上面色好了许多,圣女却几乎瘦了一圈。
不再寒暄客套,你是真的很忙,交代几句便转身离开。旭凤中的毒其实不难解,只是猎人都做好了陷阱,你总不能坐以待毙不是?把局布好了,再让旭凤醒来,才能不白费他的一番“苦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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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暗中挣脱,眼前尚看不明了,旭凤隐隐约约见身侧坐着一人,简单的布衣钗裙,白纱遮住容貌。她靠近,微凉的手放在他的额头,四目相对,旭凤呼吸一滞,连带着身躯也有些僵硬。
“你醒了,身体可有何处不适?”那女子见他打量屋内,解释道:“昨日你发热,护卫守了一夜,所以我让他们先去休息了。”
熠王思绪还有些混乱,他致谢之后,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有水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女子的手搭在他的手腕,知觉慢慢恢复,旭凤能感受到她指尖带着的薄茧。
“你的毒已经被全部清除,但躺了七日,一开始想必会有些不适应,等你的侍卫休息好,可以先让他们扶着你慢慢走动走动。”
旭凤撑着手半靠在床榻上,女子替他垫上一个软垫,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他却还是很清楚地闻到药香,旭凤猜想她定是一个经年累月行医制药之人。
“多谢姑娘相救。我本是京城商人,去他国行商归来,却不料家仆狼子野心,与匪徒相合谋夺家产,不知姑娘姓名,待我处置恶仆后,必酬以厚报。”旭凤抚着胸口受伤之处,眸中狠厉一闪而过,他没想到那些人竟如此大胆,跟随他的将士为护自己牺牲,此仇必报。
“不必。行医济世是我等医者本分。”你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不要拆穿他了,那般尴尬的场景想想就很绝望。
接过水杯,旭凤道了一声谢,女子看着他的目光温柔,甚至有些悲天悯人的神态,旭凤脑海中闪过什么,却被匆匆赶来的两个将士打断。
甫一见旭凤,他们便激动地语无伦次,一会谢谢圣女,一会又问王上身体哪里不舒服,后来干脆直接请罪。
“王上,我们没有保护好您,让南...”
熠王神色一凛,目光锐利,打断了将士的陈情,那女子也是知趣,明白不能听下去,便起身欲离去,因说道:“药堂还有事,不再相陪。”
屋中留下三人,旭凤这才与他们论起正事,在知晓已联系到大军后,略微放下心来,并又训诫其二人泄露他身份之事不可再犯,虽说时只道是为防贼子,却也是忧心这药庐主人因此受到牵连。
正事谈完,凉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旭凤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他掩上被角,目光看向窗户。将士见此,挠着头,解释道:“刚才进来,见王上脸上有些红,我以为您很热来着。这就关上。”
“咳,是有些热来着。”熠王面不改色,强装镇定,干脆利落地转移话题,因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听那医女说你们守了我一夜,现在可休息好了?”
“王上不用担心属下。”两位将士感动极了,也不忘将你的功劳呈达上听,“圣女才是辛苦,昨日王上发热,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只是干站着,可圣女却得时时刻刻替您诊脉施针。现在离开还要去药堂外给其他人看病,几日下来身子都单薄了不少。”
无论是天界的旭凤殿下,还是人间的熠王旭凤,都是一个极为真诚淳厚之人,这两位将士是他还是世子时就跟在身边的,故当听此言,自是感念医女的救人之恩。
她刚才只说侍卫守了自己一夜,却半点不提自己,难怪方才见她精神有些不济。
不对,旭凤唇角的笑僵住了,他手攥着被角,冷声问道:“你们叫刚刚的医女什么?”
“圣...女。”几日接触下来,这两位将士已经对你是心悦诚服,一改往日成见,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王上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剿灭药宗,处置圣女。这怎么行?他们慌张解释:“王上,圣女真是一个好人,她...”
“不必说了。”旭凤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思绪,他不是不辨是非的人,自然知道害他的是南平王,也知道如果没有医宗的圣女他早已不在人世。可,旭凤一直记得前任熠王死前的不甘和痛恨,记得要为父报仇,还熠国王室荣耀的誓言。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你们收拾东西,我们今夜子时便出发与大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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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作戏费神更伤身,让白术扶着你到主卧休息,说道:“我没事,你先到药堂外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的,我休息一会便来。”
“圣女...”白术担心你的身体,有些犹豫,其实那些事情交给她们都可以解决,那个神秘的病人来了后,圣女便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但你意已决,规矩是你定下的,如今又是非常时期,绝不能因这些小事坏了大事。
白术离开后,青釉瓷瓶上一支玉兰蹦蹦跳跳落在桌上,这是花界的精灵。外人看来只是花落而已,听她们说着各界的消息,事情大多进展顺利,除了一人。
你有些烦躁,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牡丹芳主若…真是麻烦。你思索几番,定下后续,让她们传达给玉兰芳主。
还是无法休息,饮下花界珍露,身体好上不少,但你知晓这花露虽好,对于凡人若是多饮,物极必反,定会折损寿命、虚耗内里。人间历劫不死不能回去,你也不想这副躯体撑太久,后续的很多事情必须由你亲自去看,去做才行。
你还留在是因为现在润玉那边还不能受到打扰,这也是你救旭凤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否则作为政敌,不管他才是上上策。无有污名,还能彻底掌控熠国,可旭凤到底还是不能现在就死,他若回到天上去,必然会影响到荼姚,这是你不愿意看到的。
真累呐,全年无休,没工资光干活。可心里想得再多,面上还得维持圣女的端庄模样,调整好状态,你推开房门迎接阳光,继续光荣的打工人生涯。
熠国雍城的药堂,圣女如同其他众位医女一般坐在堂上,替人诊脉,百姓们都是凭着领到的序号牌看病的,不会出现全部都一窝蜂排着等圣女看病的情况。但,见到笑容满面地可以由圣女亲自看诊的人,还是会心中妒忌不已。
“混小子!早知道就不让你排我前面了!”书生咬着牙,忿忿难平,前方的伙伴根本不在乎他说的这些,圣女看完一个病人后,刚巧轮到他,此时眉毛都得意地飞起,比中榜时的心情还要激动。
圣女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平和温柔,或蹙眉,或微笑,虽然只看得到一双明眸,也察觉她真挚的笑容。是对所有百姓一视同仁的温柔,是对病人真心怜爱的笑容。旭凤隐在一边,身侧是两个故意带他到这的侍卫,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欸,王上看的这般专注,你说他会不会改变想法。]
另一侍卫摇头,[不知道,要是能让王上多留两日就好了,肯定会发现圣女大人是个多么好的人。]
“走了。”
习武之人身体好,恢复得也快,无需侍卫搀扶,旭凤已大步离开,行至花园,见园内几位医女步履匆匆,慌张地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圣女从外堂走来,眉间满是着急和忧虑,几位医女按她的指示各自离去准备物品。旭凤闪身躲在墙后,见她们进了一件屋子,医女来来去去,天上日落星移,那人的身影被屋内烛光映在窗户上。
已经三个时辰了。便是将士也得休息了,旭凤神色复杂,忽见窗户上那道影子晃了一下,旭凤往前一步,屋内已有人扶住她。
将士趁机说道:“王上,您看圣女一心只有医道和病人,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前任熠王说的那样狼子野心,阴谋篡位的人。何况她当时也才十几岁,怎么可能做得出那样的局呢?
这也是旭凤心里的疑问。他没有说话,另一将士用手肘杵了一下旁边的同伴,示意让他来:“王上若是担心药宗...熠国还差一个王后,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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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你回到内堂,站在屋外,眉头一皱,里面有人。发上落下花朵,絮絮叨叨在你耳边说着,你有些疑惑:旭凤来这做什么?
屋内无光,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圈椅上,听见屋外动静,转头朝你看来。
“圣女。”
“王上身体可好了?”
旭凤没有回答,他站起身,神色不明,反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救我?”
“王上此言何意,药宗立宗便是为救人,锦觅身为圣女,无论是病人是谁,都不会置之不理。”
“那你...当初为何不救我的父亲。”
你沉默了,这让你怎么答,答案当是很清楚才对,你以为你们两人是心知肚明地互相演戏,可旭凤怎么来了人间也还是这么单纯?
既然这么单纯,不利用一番岂不可惜?
“药宗只能医病,却不能管天罚。”
“呵,父王勤政爱民,怎会有天罚!”
“王上...当真不知?”你似是惊讶不已,目光复杂,用极为怜悯地语气轻声叹息道:“不知道,也好。夜已深,王上还是回去吧,锦觅便不送了。”
你想进入屋内,被强行扯住了手,你的背撞在了身后的隔墙上,一阵冰凉透过衣服传到身上,雕花上尖锐的花瓣像是针刺在身上。你被迫抬起头,夜色之中,旭凤定定地看着你,沉声说道:“回答我。”
一些不好的回忆浮现在脑海,这使得你的心涌起不可抑制的烦躁,力气大了不起吗?!
男子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嘭的一声,倒在地板上,旭凤最后看见的一幕是女子退后两步,似乎受到惊吓,而后便意识全无。
嫌弃地退后两步,你揉着手腕,眸中闪过厌烦,居高临下审视着他,智斗就智斗,居然想动手。要不是要用他牵制那些老臣,且回到天界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交代,你真想直接把他扎成植物人。
他那两个侍卫呢?你唤来白术,却被告知那两人已经走了。
走了?略微一想,便明白,必然是原定一起走,旭凤不知为何忽然想找你“聊一聊”,让两个将士先走。
可,现在怎么办,抬也抬不动,叫人来帮忙更是不可能...地板上躺着一个人,圣女的屋里躺了一个男人,清晨才出来。你嘴角一抽,有人的地方流言根本不可能止住,会有什么后果不用动脑都能知道。
让他醒?开玩笑,他又不可能忘记你刚才说了什么,肯定会又借着身体优势逼你,而这样一来,有了戒备,没准连偷袭都做不到了。
等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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