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9 章
0.
你在白天的太阳前面是自由的,在黑夜的星辰前面也是自由的。——纪伯伦
1.
贺峻霖凌晨四点就醒了。
当然也不是他自己愿意醒这么早。而是他们住的这间房根本不隔音。
他们一行十个男生睡了一个大通铺,横七竖八地,呼噜声此起彼伏。
贺峻霖真的是没有料到平时挑三拣四的公子哥严浩翔昨日竟然十分积极地要住三十块钱一个人的大通铺。好在他还记得让严妙妙和温柱柱两个女孩子住进新装修的带洗澡间的客房。
话说回来,他们这间屋子就在大殿上面,正逢八月十五,庙里有法会,所以凌晨四点不到,睡眠一向很浅的贺峻霖就被和尚们搬动法器叮铃桄榔的声音给弄醒了。
也不记得昨晚玩了狼人杀大家是怎么给睡的,他现在是真的动弹不得。
长时间的攀登让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叫嚣着难受,还有一只细长的胳膊横在自己胸口,以及一条腿,箍在自己身上。
淡淡薄荷的味道告诉他,自己身上这个挂件是小霸王本人,似乎睡得踏实,完全不受楼下动静的影响。
忍着肌肉的酸痛,他把小霸王的手脚挪开,起了床,穿上昨天买的草鞋,就开门出去了。
小和尚叫他跟着一块念阿弥陀佛,他说他不会,所以就坐在一旁闲置的蒲团上听师傅们唱着经文。
有老和尚垂着眼睛坐在一旁转着佛珠,贺峻霖怀疑老人家其实在打瞌睡。就好心嗑了两声。
老和尚倒也没睡,注意到身边陌生的年轻人。就和他交谈了起来。
“施主,你很困惑。“
“是的。”
“是被困住了,并且也很迷惘。“
“是的。”
“是什么困住了你?”
“钱。”
“什么使你迷惑?“
“情。”
老和尚没有说话,好似反射弧突然变长了一样,过了几秒钟,指着大殿外西南方向的露台说对贺峻霖说:
“那边有条小路,顺着小路走十五分钟,有一个山洞,叫“十方洞” ,洞里贡了位神仙,或许你想要拜一拜。”
“求神拜佛真的管用吗?”贺峻霖狐疑。
老和尚摇了摇头,拉长了声音:“施主,求神拜佛只是把烦恼交给神仙,剩下的得交给你自己。”
似懂非懂,老和尚还告诉他那个洞很深,看见了神仙就不要往里走了,从前有人进去探险,大多数都有去无回。
眼见着时间还早,天色麻亮,似乎不是个雨天,他就打算去一趟。想起来问老和尚,
“师傅,那洞里贡的是什么神仙?我是不是得买一柱香给他。”
“那边香案上拿吧。”老师傅没回答他是什么神仙,贺峻霖就猜该不会是什么月老,不然为什么避而不谈,把人放洞里不搬出来供庙里。
那是该拜一拜月老爷爷,教他莫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乱派姻缘。
“你去哪?”
贺峻霖刚摸上老和尚指的那条小路,小霸王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地就醒了跟了过来了。明明刚刚还睡得很沉。
清晨山中的空气还是湿漉漉的,少年的刘海柔软地垂着,
“太早了,我睡不着,四处逛逛。老师傅说那边有个十方洞。”
小霸王两步跟了上来,双手抄在裤兜里,状似很随意:“我陪你去吧。”
说完严浩翔大步流星地往前,却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
贺峻霖站在原地,看着严浩翔的背影发呆。他总是觉得怪怪的,两个人一大早起床撇下大家溜出去,拜月老?
“盯着我干嘛?”小霸王转过身,提高声音让那家伙别发呆,“ 走啊!”
“你......你知道十方洞里贡着什么神仙吗?”小贺小心翼翼地问。
“知道啊。”严浩翔莫名其妙地看着贺峻霖,“ 怎么了?”
“那你还跟我去?”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小霸王笑了,盯着在那畏手畏脚十分不自在的贺峻霖,“咱们的确是需要拜一拜他老人家。”
不耐烦某人的墨迹,严浩翔往回走了两步,抓了贺峻霖的手臂就把人拉走了。
“走了,走了!放心!只要赶着那帮猪睡醒之前回来就行了,没人有知道我们去过。”
脸红了。
贺峻霖知道自己一定是脸红了。
该死!
别乱想!
十方洞很大,入口进去是往下的甬道,山洞里有灯,但是灯光很暗,看不真切台阶。
“牵着我。”严浩翔说。
“我看得见........”
话还没说完贺峻霖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废话真多。你可不知道这洞邪门得很,还是抓紧我吧。”
小霸王抓过很多次自己的手腕,但是,从来没有这么牵过手。不知道为何他的手一直很烫,即使是凉快山里的早上,也可以把人烫得一激灵。
“怎么邪门了?“贺峻霖问。
“你没听说吗?这是灵山最大的谜团啊!十方洞究竟通往何方?没人知道,好多探险队进来就失踪了,后来尸体在不同的地方被发现了。”严浩翔说得轻描淡写,但足够唬人,“ 够拍十集《走近科学》。”
“啊!”贺峻霖还是很惜命的,听他这么说,突然不想下去了,“要不我们回吧?”
自己运气这么差劲,命还这么硬,万一害了严浩翔可咋办。
“哈哈哈哈哈。”严浩翔还恶作剧一样地笑他,“ 胆小鬼。”
“不是,我说真的,严浩翔!咱们回去吧!”他抓紧严浩翔的手,把人往回拽,可严浩翔站得牢牢地,根本拉不动,贺峻霖都快急哭了。
“傻瓜!”严浩翔一使劲把人拽下了台阶,贺峻霖跌了下来被他环住,男生靠近他的肩膀,在耳边说,“人家老和尚不是跟你说了嘛,看到神仙就别往前走了,其实前面这段路还是安全的。就是黑了点.......”
“........”
从严浩翔怀里不自在地挣脱,心脏打着鼓,反复做心理建设。
“再说了。”小霸王认真地讲:“ 我觉得你真的应该拜一拜这位。“
完了补充一句,“别怕,我陪着你。”
“好吧。”贺峻霖壮着胆妥协了。
妈的,为了跟你拜个月老我真的是拼了半条命了......
十分钟后,贺峻霖万分虔诚地对着洞里的神仙像磕了三个响头,他才开始嫌弃自己早上的犹犹豫豫。
怪不得严浩翔说他们需要拜一拜。
不是他们,是他贺峻霖真的需要拜一拜。
才不是什么月老爷爷。
是财神爷!
财神爷!
所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洞里供的是是财神爷?!
为什么?
那我一定跑着来磕头啊!
哎?
怎么会以为是月老?
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是得了传说中的.......恋爱脑?
要不得啊,太要不得了。明明生活糟糕得像一团浆糊。自己还这么拎不清。
要是能轻易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就好了。
人为什么要有感情。
哎。
等等。
“严浩翔。”
“嗯?”
“你怎么知道老和尚和我说了什么?”
“........”
2.
第二天的路程和第一天的一样,无止境的盘旋式攀登。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无非是天放晴了,站在山上往下看不是云山雾绕的一片,而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的一片。
宋亚轩的球鞋昨天打湿了之后就一直没有穿,将就着草鞋,其实也走得不太舒服。好在昨晚张真源找寺庙里借了电热炉,把大家的鞋子袜子都给烤干了。是以第二天山路,除了一个二个的肌肉有些酸痛以外,总的来说,还是比第一天顺畅的。
出发前老和尚叮嘱他们,要小心野生猴群,因为山里下大雨,猴子们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觅食了。
小宋同学听说山里有猴子,兴奋极了,一路都在叨念,怎么还没看见猴子。
“还是别看见的好。”严浩翔提醒他,“ 他们都是强盗。”
“怎么可能?”小宋同学还是很想看见猴子,“ 小猴子多可爱啊?”
当然,如果你现在问宋亚轩要不要看猴子,那小子一定会拨浪鼓摇头。
“不看,看什么看?!”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转变,那就不得不说一桩事。
事情发生在八月十五日的中午。
他们一行人经过了一上午的辛苦跋涉,来到了海拔两千米左右的万象寺。万象寺坐落在一座山最陡峭的脊背上,要上山必须从它的中轴线上一路穿过,寺庙挺大,但左右两边都是悬崖,崖边看过去是令人豁然开朗的景观。
大家伙打算在这里落脚休息片刻,严浩翔背着他的炸药包领着大多数人去了茅厕,然后去水房接水。
只有不想放水也不想接水的宋亚轩同学一个人坐在寺庙某殿宇红墙边的长凳上。长凳正对着沿山崖的栏杆,风景很好,小宋很惬意。
他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根香蕉。想着再有五六个小时就能登顶,天气好登顶了晚上就可以看星星,明早还可以看日出,以及老子居然徒步爬了这么高,真厉害......于是他心情颇好地唱起了歌。
香蕉皮剥了下来,小宋自然而然地把果肉往嘴边送,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棕色的影子打他侧面窜了出来。
小宋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手里的香蕉只剩香蕉皮了,与此同时他面前还蹲了一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猴子,爪子抓着半截香蕉,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
“小猴子!”小宋很激动,大概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野生猴子,也不计较被夺走的香蕉,赶忙拿了手机出来拍照片。
张真源在水房接水,把宋亚轩的水壶灌满,再把自己的灌满,合计着回去找宋亚轩。他刚从水房出来,就听见远处某人的不同寻常的惊呼。
“还我手机!!”
男生抬眼看见寺庙的屋顶上蹲了几只老猴子,心下就知道不好。水壶挂身上,抓了竹竿就往回跑。
大概宋亚轩会很长时间走不出被一群猴子围着的阴影。就在他端着手机拍照的时候,从屏幕里看见七八只大大小小的猴子,打悬崖栏杆外面翻了进来,有老的,有少的,还有妈妈怀里吊着小的。
如果说开始他还觉得猴子很可爱的话,那当长着棕灰色毛的老猴子对着他毫不客气地撒了一泡尿后,宋亚轩就打定主意把“可爱”的这个词保留起来。
想起早上出发的时候老和尚叮嘱过,下了好几天的大雨,猴子们都饿狠了,现在正是觅食的时候。
果不其然,那群猴子对他的背包很感兴趣。
至于小宋是怎么在和猴子争抢书包的同时被一只老毛猴抢了手机的,我们就无从得知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猴子这种生物,作为人类的同宗,是知道声东击西虚张声势以及欺软怕硬的。
张真源赶到之时,小宋正摆了个大字坐在长凳上,把他们两的书包护在身后,贴着寺庙的红墙,手按住包裹,和一群猴子对峙着。
男生频繁地跺脚恐吓猴子,但那些老毛猴对此无动于衷,还当着他的面把毫无趣味不能食用的手机扔到了栏杆外面。
令人窒息。
宋亚轩终于看见张真源从远处跑来,顿时松了神经,观音菩萨总算是来救他了:
“学长!救我!”
“别怕,我这就过来。”
男生拿着竹竿往地上敲打,竹节碰到青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猴子们听见这种声音纷纷惊觉,看见真源端着竹杖靠近,就自觉地往外退出了一段距离,让出了条通道,好似这种声响令他们忌惮。
宋亚轩哭丧着脸看着向他走来的真源,不知道是愤怒,惊愕还是委屈,张嘴向男生控诉起这群山匪的所作所为,
“贼!都是贼!”脾气再好,在被大自然毒打了之后,小宋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
张真源过去坐在他身边,帮他拾起遗忘在一边的竹杖:
“ 猴子怕这个,你拿竹竿敲击地面,他们就不敢靠近你。”
小宋接过竹杖,立马把它敲得震天响。果然见那几只小猴子往后退了几步。但老猴子们还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望着他们。
张真源低头察看小宋的的胳膊腿儿,温声问他:
“伤到了没?它们有没有挠你?”
小宋老实地摇了摇头,望着张真源的眼睛,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了。
“人没事就好。”张真源见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便放下心来,安慰他说:
“你不是一直想看猴子吗?现在看到了。”
“啊!我再也不要看了!啊!“宋亚轩大概是觉得自己之前是脑子进水了,于是十分苦恼地拿脑袋撞张真源的肩膀,“他们太可恶了!!”
“小猴子还是可爱的。”张真源笑了,任小宋一下一下撞着自己的肩窝。
“不!不可爱!那是坏蛋小时候!都是小坏蛋!”
大概是撞累了,小太阳停了下来,好不容易一个艳阳天,他却难得苦着脸,“真源学长,我的手机没了.......”
被猴子抢了,丢下山了,都不知道让谁赔。
啊!!!
张真源给他顺了顺背,然后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用我的吧,密码是六个1。”
“那.......”小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犹疑,握着那部手机不敢打开。心里却没来由地踏实熨贴得不得了,丢手机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可是,你用什么?”
“我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人要联系。”张真源摇了摇头,“你拿着用吧,你妈妈要是和你联系不上该着急了。”
听他这么说,宋亚轩拿着手机心里却五味杂陈。
宋爸宋妈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微信消息问他到哪了,玩得开不开心,让他在往家里的群分享一些旅行的照片。时不时还评论一下照片拍得怎么样。
可是真源呢,似乎连个牵挂他的家人都没有,没有家人唠叨他,没有家人可以分享照片......
心脏像是被铁链绞紧,生疼。
还是打开了手机,解锁,里面干干净净只有几个新闻软件和通讯工具。
偷眼看身旁的人,男生还拿着竹竿吓唬围了一圈上来的猴子,以免它们斗胆再靠近。男生眉目有棱有角,轮廓深,显得很刚毅,不是那种通常意义上的大帅哥,但就是很顺眼,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张真源。”
“嗯?”
男生回头,汗水让刘海裂了个豁口,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挺的眉毛。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你。”宋亚轩轻声说。
其实我想抱住你,大声告诉你我会牵挂你,给你发信息,分享我的快乐给你。如果可以,把我的家人也介绍给你。
但是我无从下手呢,你都不肯跟我讲你的故事。
“哈哈哈”张真源的眼睛眯成月牙,“行啊。你想喊就喊吧。”
源轩二人和候群对峙着,猴子越来越多,只是还勉强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好在严浩翔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赶紧走!”灵山土著胖哥同学见这情况立刻吆喝起大家,“咱们别在这歇息了,得赶紧走,这猴子会越来越多的!拿好你们的竹杖!它要袭击你,你就打它,不用客气。”
“要不我们就给它们些吃的吧?”严妙妙有些心软,“ 它们不是饿的吗?”
“不行!”严浩翔语气不善,大概是急的,把一边走着,一边把还想要翻书包找零食的严妙妙拉了过来,“你就走我前面,老老实实的,不准喂猴子!”
贺峻霖原本走在严浩翔旁边,眼见着严妙妙被他哥拉得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下意识伸手去扶了小姑娘一把。
“你拉疼我了!”严妙妙好容易站直,一边往前走一边生气地回头嚷她哥,“为什么不能喂猴子!”
“他们拖家带口一大群!严妙妙,听话,赶紧走!!”
大概是严浩翔的语气有些重,小姑娘突然就偃旗息鼓没了言语。
大家伙两两一排,沉默着迅速穿过寺庙往山上爬。
猴哥们当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毕竟饿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遇上了一队看起来有油水的游客,当然要跟他们耗一耗。所以大猴子领着小猴子一路追着就上来了。
猴子们上山是攀着沿途的树枝,根本不用像游人一样走楼梯,所以追赶的速度很快。
众人不由地加快了步伐,不敢歇息,还得防着有猴子突然从哪棵树上荡下来。
原本松散的队形变得紧凑了起来,以免有人落单被猴群盯上。胖哥黑子他们几个足球队的在前面开道,严浩翔和张真源两人敲着竹竿走在最后面,有猴子扑上来就给一棍子。
宋亚轩和温柱柱走一排,他让女生走在靠山体的一侧,自己拿着竹竿在栏杆上有节奏地敲击。刘耀文和朱志鑫也没再以养生的速度爬山。都卖力地用竹竿敲打楼梯,制造声响,威慑附近的猴群,顺便也留了个心眼在头上的树枝丫上,以免飞贼从天而降。
难以想象,山清水秀晴好天,灵山的登山道上活生生一场逃命的戏码。追击少年们的不是什么持枪带棒的歹徒,而是一群饿狠了的猴子。
贺峻霖护着严妙妙走在中间,小姑娘在靠山体的一侧,沉默着不说话,一直在吸鼻子。
周围的人都在为这刺激的追击而大呼小叫,而贺峻霖却发现,之前敢跟严浩翔叫板的严妙妙同学,她在哭。
极少和女生打交道的贺峻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巾给她,
“你还好吗?”
小姑娘接过纸巾给他道谢,“谢谢。”
“你别害怕。”贺峻霖猜她是被吓到了,出言安慰她道,“我们这么多人,不用怕!”
“嗯。”严妙妙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大概是无处倾诉了,打开了话匣子跟贺峻霖说,“小贺哥,我不是害怕哭的。”
那是?
“他居然吼我,还那么凶,还把我抓疼了。”小姑娘说着就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眼泪掉得更凶了。脸才擦干净有被泪水打湿了。
哎,原来是她哥惹的祸。
贺峻霖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严浩翔见到猴子的第一反应就是问贺峻霖有没有看见严妙妙,找到妙妙之后就立刻把人拉到自己能护住的范围。
虽然语气不太好。
虽然力气有点儿大。
少年叹了口气,告诉掉眼泪的女孩:“他是担心你被猴子袭击,太心急了。你哥哥很爱你。”
“他才不!”姑娘嘴上说着不,但还是回头偷眼看了看队伍末端拦猴子的哥哥。
“哎。”少年又递给女生一张纸巾,“其实我很羡慕你的,有这样的哥哥,即使他有点凶,但总归是亲的,可以互相照应。”
“你.......”女孩擦干了眼泪,没有继续哭泣,大概被人羡慕是件顶值得开心的事情,就不那么委屈难过了,但嘴上还是逞强:
“你想要送你好了!凶巴巴的大傻瓜!喜欢的人都不会追!恋爱没谈过!还一天到晚把自己凹成老油条的样子!”
额.......你倒也不用揭你哥的老底。
大概姑娘们说话都只需要你听着,不需要你打断她,所以在摆脱猴群的这一个半小时九里山路的逃亡里,严妙妙断断续续把严浩翔里里外外吐槽了个遍,
“以前人家志鑫哥过生日他都忘了,随便拿了只太空鼠包装都不打就送人了。”
“有喜欢的人自己不会追还来问我,我教他,他还说我没文化!”
“太凶了,考差了训我,明明他自己的分数也好不到哪去,找他签字还不如找爸爸签字。”
最后不忘总结一句,
“哎,虽然但是,我哥对我挺好的。”
“谢谢你,小贺哥哥。”
你看,她们自己说着说着就想通了。
“不用谢。”
贺峻霖听了一路,没忍住问小姑娘。“你哥有喜欢的人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有的。但我不知道是谁,他折腾了大半年,也没听说有什么进展。”
“高中生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贺峻霖气闷地说。
谈什么恋爱……
“小贺哥。”
“嗯?”
“你是上世纪来的人吗?!”
那倒也不是.......
“我哥特笨,去年十一月的时候跑来问我,怎么才能确定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不是一时冲动。他说我追星爱过很多人,一定知道这个.......”
“嗯?怎么才算喜欢一个人?”
“我跟他说,持续四个月以上还有好感,那就是喜欢,不是一时冲动。所以才说墙头千千万,本命只有一个。”
“有道理。”
“我让他下了一个软件,记录他对那个人的态度,看看是不是很快就没有好感归于平静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他不肯说了。”严妙妙努嘴,“ 哼!谁爱听呢,真是,恩将仇报。”
我其实,挺想知道的。
严浩翔喜欢谁?
但明显严妙妙是真的不知道,这半截子的问题玄在贺峻霖心里,有着别样的意味,时而酸酸的,时而甜甜的,讲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此起彼伏。
去年十一二月?
他两都不认识。
把那应该不是喜欢自己。
回想起过去几个月的点点滴滴,
又觉得,
万一是呢?
哎。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都是不再会有交集的了。
就在贺峻霖心里翻江倒海的同时,他们一行人翻过了整整九里路,而那群猴子也追了他们整整九里路,直到进入新的山头,它们才作罢。
据胖哥说,这是进入了别的候群的地盘,所以原来那一群就歇菜了。
3.
下午六点左右。快到山顶的那一段路无论是坐车上山还是徒步上山的游客都会走的,所以相比于之前的路程,这路上人行人多了起来。一些好奇的外地游客大妈看他们拿着竹杖就问他们:
“小伙子,你们是一路登山上来的吗?“
这种时候,刘耀文就会自豪地拍拍胸脯,乐呵呵地跟人大妈讲:“是的!爬了整整两天!还有猴子追我们,可刺激了。”
大妈见这小伙子精精神神的,直夸他们很棒很优秀。
朱志鑫就在一边喝着纯牛奶,看着他笑。
在远处的夕阳还没沉入天际线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来了。大家管这叫日月同辉。当他们终于到达山顶的气象旅店的那一刻,已经累到没有了形状。
用刘耀文的话说就是,“我已经累到脱臼了!”
感觉浑身上下的关节,哪哪都不是自己的。
山顶的夜晚很冷,非常冷,贺峻霖想起物理课上老师提过,每上升一千米,气温低六度。那上升三千米就是十八度。
带着潮湿雾气的寒冷隔了单薄的T桖和运动外套直接钻进骨头缝里。饶是这样,他们还是在放好行李分好房间之后,激动地绕着山顶转了大半小时。好像一个吃饱喝足的人,说着自己很撑,却还有一个神秘的胃,让他可以吃下一盘甜点。
山顶有座云起寺,不大,方方正正的,修在山崖边上,六点半的时候敲过吃饭的钟,正好被逛到寺院门口的这行年轻人听见。严浩翔嚷嚷着说要在这儿吃晚饭,拉着贺峻霖跨了寺院高过膝盖的门槛就进去了。
寺院的斋饭自然是没有肉菜,但是有山东人宋亚轩最爱吃的白面馒头。饭堂窗户是朝着悬崖那方向开的,馒头包在嘴里,麦芽糖的甜味晕开,抬眼就可以看见被夕阳染红的云海在翻腾。
食堂煮饭的大叔抬了独凳子出来坐在窗户边剥花生,看着天色就告诉他们说:
“你们运气真好,雾了大半月了,今天放晴了,明天可以看见日出。“
“但是你们穿太少了,晚上会很冷,得到外面旅馆租军大衣穿。“
只可惜,这帮吃完饭出门就被夜里寒风冻得直哆嗦的孩子好不容易找到可以租军大衣的店铺时,才发现,他们十二个人居然凑不够两千八百块的现金。
租大衣并不贵,一件三十块,但押金要两百一件,严某人不差钱,拿着微信付款二维码在那店家眼前晃了半天,人家却说,只收现金,小霸王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被金钱挟持的痛苦。
妈的,都怪山下卖草鞋的山民坐地起价。
都怪沿路的茶棚子连矿泉水都要卖六块钱。
都怪……怪谁都没有用。因为他们十二个人,浑身上下只凑够了租九件军大衣的现金。
严浩翔说他不穿了,他抗冻。
张真源说他不穿了,他有比较厚的外套。
刘耀文说他不穿了,被朱志鑫阻止了。
回旅店的路上,四周很暗,没有路灯,他们打着手机上的电筒,往落脚的地方走。穿过走在山顶的大平台,就是他们住的地方。
“停下!快看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谁嚷嚷了这么一句,大家都忘了“你推我让谁穿军大衣”的这桩事,纷纷抬头看天空。
“我去!厉害了。”
最初他们看见了零星的几颗亮闪闪的星星,等仰着脖子看久了,就发现,原来有好多好多星星,数不清;等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整条银河都出现在他们眼前。
走不动道了。
宋亚轩索性把军大衣铺地上,拉张真源躺了下来。
“咱们的火星探测器要去那里!”黑暗中他用手指着一个地方,没人看得见他指的哪里,但张真源知道他说的是哪儿,
“嗯,你可以想像,在火星上可以看sunset,也可以看 earthset。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蓝色的。”
小宋把脑袋一摆,和真源的脑袋靠在一起,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蓝色的星球从天际线那里消失的情景,觉得妙极了:
“真浪漫。”
大家都随他们坐了下来,挤在数量有限的军大衣里,仰头看星星。
“明天真的会有日出的。” 胖哥说,“咱们运气真好。”
“要不咱们在这坐到太阳出来吧?”刘耀文提议。
“不睡觉吗?”朱志鑫问他。
“睡什么睡?起来嗨啊!”
小朱被刘耀文拦住了肩膀,感受到男生这么夸张的兴奋,劝他回去睡觉的话又吞了下去:
“好吧,太空鼠好久没看星星了。让他看一会。”
“会冻感冒的吧?”
贺峻霖认为在这里吹风等日出是发疯式的提议,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地窝在大衣里面,似乎是很满意大地为床星河为被的状态。
严浩翔往贺峻霖的军大衣里挤了挤,在他耳边吹气:
“你挨我紧一点。就不会被冻着。”
“……”
好吧,你想挨着我也行,谁叫你没衣服穿。
贺:“严浩翔。”
严:“嗯。”
贺:“你猜我眼睛现在看到了什么?”
严:“星星。”
贺:“不是。”
严:“野鸭星云。
贺:“不是。”
严:“黑洞。”
贺:“什么鬼?”
严:“那你眼睛里现在看到什么了?”
贺:“现在,我的眼睛里只有银河系。”
“切,废话。”严浩翔嫌弃地说。
贺:“笨。”
严:“你胆子真的肥了。”
贺:“没说你。说我自己。”
天上的星河在转,地上的少年们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谈天砍地,大概是一起经历了登山的九九八十一难,有了些不一样的情谊。
贺峻霖拿手机看了一下时间,11:59分。
他侧过身子,拉了拉严浩翔。
小霸王本是单手枕在脑袋下,惬意地躺着,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下意识回过头问他:“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峻霖胡乱摸索伸过来的手捂住了嘴。
严浩翔意识到什么,也就噤声了,他侧过身去,看不清贺峻霖的脸,只能勉强辨认身边人的轮廓,黑暗里时间被拉得老长,冷风吹着额头,却觉得浑身滚烫。
耳朵里还是宋亚轩在不远处叽里呱啦地讲着:“帝王蝶是怎么飞过大西洋的。”,胖哥跟猴子几个高声打着赌说,“奥运会金牌最多的是哪个国家。”,严妙妙和温柱柱在嘻嘻哈哈地讨论:“哪个女明星出过什么糗事。”,刘耀文在问朱志鑫:“莫奈梵高毕加索达芬奇究竟哪个是哪个?”
严浩翔没有动,贺峻霖把捂住他嘴的手移开,本来就很近的距离又被他缩短一些,再一些,最后少年的手环上对方的背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紧紧地把他抱住。
严浩翔愣住了,真的愣住了,贺峻霖瘦小的怀抱暖暖的,烫得他一瞬间恍惚着红了眼睛。
艹,真窝囊。
大着胆子抱他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对方等待了多久的拥抱,平时写作妙笔生花,这个时候酝酿了半天却只在少年的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严浩翔,我想谢谢你。”
“还有,祝你生日快乐。”
像宋亚轩想给张真源送很多东西一样,我觉什么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情,
如果我有,全部都可以给你。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
总是梦见你说要我抱抱你,
那就先抱抱你吧。
严浩翔干脆地抬了手,反过来把人箍牢在怀里,埋在他的肩膀里,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只是念叨着:
“小贺。”
“嗯?”
“小贺。”
“什么?”
“小贺。”
“嗯。”
“就是莫名其妙被感动了。”
“神经病……”
“啊啊啊啊啊!”
躺在旁边的严妙妙突然尖叫起来,吓得黑暗中抱着的两个人立马分开,做贼心虚了一样。
“怎么了妙妙。”收拾起兵荒马乱,是镇定的声音。
为什么每次都是严妙妙!小姑娘是不是装了雷达专门搅局!?
虽然被搅局了,严浩翔还是很开心,脸上肌肉抽抽,想笑。
“哥哥!”严妙妙坐了起来,黑暗中看不到他哥在哪,就拿了手机电筒照,“哥你在哪?”
“就在你旁边,笨蛋。”
少女拿手电照见双手枕着脑袋优哉游哉地躺在那里的严浩翔,扯了个大笑脸,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腰,在脸上亲了一口,“大笨蛋!生日快乐!”
“你才是笨蛋!”严浩翔拎着小姑娘的领子坐起来,“你是损我还是祝福我?!”
严妙妙嘻嘻地笑,从兜里抽了张纸片,“诺,给你,愿望券。”
严浩翔皱着眉头嫌弃地捡过来:
“什么玩意……就舍不得为你哥花一毛钱吗?”
一边拿手机电筒照着看,不等他看清楚,严妙妙已经大声地公告天下:
“严浩翔十七岁专用,情感咨询券,十次装。”
不知道为什么,贺峻霖觉得愿望券配上不可一世的小霸王很滑稽,咯咯地笑出声了,严浩翔听见他笑,倒也不恼,告诉严妙妙说:
“这份孝心,我就领了。虽然可能大概率用不上”
周围的人听见这边的动静,纷纷看了手机的时间,发现过了零点,到了八月十六日,一个个忙着给严浩翔道贺,
“严浩翔,生日快乐!”
“翔哥,寿比南山!”
“翔哥,九代同堂!”
“翔哥,百年好合!”
“翔哥,阖家欢乐!”
“翔哥,福寿无疆!”
“翔哥,一举得男!”
“翔哥,冲出亚洲!”
“翔哥,横扫世界!”
……
有毒,一个个全部都有毒。
4.
当然这帮说好了等日出的人最后还是老实回旅店睡觉了,五个小时后又迷迷糊糊爬了起来,裹着军大衣出去悬崖边上等太阳。
云海的边际线上是金灿灿的天空,太阳露出了一角,紧跟而来的是整个山顶上等待看日出人们的欢呼声。
贺峻霖和严浩翔裹在一件军大衣里,想着老天爷变脸变得真快,前天还下雨,今天就肯赏脸出太阳了。
那他许的愿望,是不是也可以实现了?
看完日出的众人准备下山,回旅店收拾行李,严浩翔却背着他的那个瘪了一些的炸药包,生拉硬拽悄悄把贺峻霖又拉回到了山崖边上。
“干什么?”
太阳已经升到了可观的高度,阳光慷慨地铺开,带来暖和的温度,军大衣也不用穿了,游客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在和白乎乎的云海合影。
严浩翔神神秘秘地拉开他的书包链子:
“咱们把这个吃了。”
“什么?人生果?”
贺峻霖想起他那个书包可怕的重量,好奇了一路,终于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
然后,他看见严浩翔把书包放地上,口子拉到最大,从里面滚出来一只大西瓜。
???
西瓜???
“严浩翔……你别告诉我你从山脚下一路背了一个大西瓜上来?!”
“对啊!山顶上买不到啊!”
“那你可以下山吃啊!”
“山顶上吃不一样啊!” 小霸王扬着眉毛,头发嚣张地支棱着,拿手胡乱点了点人群,振振有词:
“你看看别人都吃不到,只有你有西瓜吃,他们该多羡慕你啊!”
“……”
我……他……妈
“……”
贺峻霖看着那颗老实躺在阳光里的大西瓜,觉得又神奇又好笑,嘴角翘着,人蹲了下来,认真地拍了拍西瓜肚皮,听起来是水分充足的响动。
少年盯着西瓜绿油油的纹路看了一会,然后抬眼望向蹲在西瓜另外一边的严浩翔,
“这么大一颗西瓜,说吧,怎么吃?”
小霸王抬眼看进贺峻霖的眼睛,裂开嘴,挠了挠脑袋,难得没有嘴硬,
“小贺啊.......我好像……没有带刀。”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