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还

　　新帝登基两载，薄有政绩，然三年夺嫡纷乱，民生之苦，非是这点点恩泽可解。
　　先帝子嗣众多，但大多都在纷乱中丧命，余下几个，都被新帝用一块小小的封地打发了出去。
　　由此，京中除了几个先帝封的闲散王爷，新封的王爷便只有一个——翊亲王，萧亓煜。
　　此人原是皇族旁支的子弟，只因追随着新帝立了功劳，算起来又是新帝堂兄，这才被封了这爵位。
　　只不过旁人若是说起此人，大多都觉得有些不耻，都爱戏称其为——“病”王。
　　“又没收么……”萧亓煜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宾客如云的沐府，然后向宁棹招了招手，“子渊，你着人将带来的东西拿去侧门，看能否托人送进去。”
　　“入秋天凉，公子还是回马车里吧。”宁棹说着，便推着轮椅往马车那边走。
　　“子渊别闹。”萧亓煜一把按住木轮，“往日的东西也就罢了，这次的都是为老夫人寻来的药材，耽误不得！”
　　“他们沐家何等世家，如今又有一女为后，如此富贵，缺这些东西？干嘛上赶着去吃这闭门羹！”
　　宁棹早就积了满腔愤懑，索性这次一吐为快，管的得罪谁。
　　“沐家人哪个不怨恨我，可也从未对我落井下石。”萧亓煜苦笑，“去吧，就当是我替子焕尽孝。”
　　宁棹便是有再多说辞，也被这一句“尽孝”给噎了回去，只好乖乖去办事。
　　结果可想而知，最后还是宁棹自己翻墙，一点点把东西放在了沐老夫人的院子里。
　　“要不要回府。”宁棹将萧亓煜抱上马车，又把轮椅放上车。
　　萧亓煜靠着车门，呆呆地望着沐府的大门，露出的脖颈上还有淡淡的红痕，宁棹见了直皱眉，翻出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将痕迹遮住。
　　“我记得登云楼三楼靠北的雅间，是可以看到一部分沐府的宅院的。”萧亓煜扯了扯披风，“去看看还有没有位置，正好把午膳用了。”
　　“正好，我也馋那登云楼的秋露白和鱼脍了。”
　　宁棹坐上车，一边吩咐侍从快马去登云楼准备，一边慢悠悠的驾车前行。
　　“你脾胃虚弱，还偏爱这鱼脍，要是再闹肚子，就自己受着，我才不找人给你开药。”萧亓煜忍不住笑骂道。
　　“饭前何忧饭后事，再说了，公子体虚，天热时我也没拦着你吃冰品，这会子倒是说起我来了。”
　　萧亓煜忍俊不禁：“你这猢狲。”
　　主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没一会儿就到了登云楼。
　　宁棹搬下轮椅，将萧亓煜抱下来，又仔仔细细给他理了一下衣服，才招呼侍卫抬着萧亓煜进去。
　　“我看以后还是差人买了送回府吧，搬着你上楼真是费劲。”宁棹自己要了茶具来点茶，“这登云楼的茶是真不及酒好吃。”
　　“那你还要茶来。”萧亓煜无奈的接过茶碗。
　　“茶是给公子你的，你前几日才病了一场，可吃不得酒。”
　　宁棹自顾自的倒满热酒，然后迫不及待的塞了一口鱼脍。
　　“你吃酒让我看着，我何时惹你了，居然这样馋我。”萧亓煜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乖乖的吃茶。
　　两人还没吃多久，就听到隔壁高声吵闹起来，还有摔东西的声音，想是酒吃多了，醉了，耍起酒疯来了。
　　“什么翊亲王，我呸！旁支出来的贱种！满京城谁不知道他是官家的宠儿，装什么清高！”
　　习武之人耳目清明，萧亓煜和宁棹两人，将隔壁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应该是肃王府的老三，那个萧景暄。”萧亓煜放下筷子，皱了皱眉。
　　“上回手不干净，这回嘴不干净。”宁棹听到这些污言秽语，气的半死，“上回就不该放过他！”
　　萧亓煜不做声，拢了拢衣服，然后垂眸捻着衣角。
　　“那样貌，比起楼里的小倌儿都不差，哈哈哈……”
　　“想必床上功夫定然了得，不然怎么迷的官家神魂颠倒。”
　　隔壁又传来几声□□。
　　“你们知道什么，这边有其父必有其子！知不知道他那个小爹，叫……商什么的，啧啧啧，听说也是个浪荡货！”
　　“……”
　　萧亓煜一把将面前的碗筷扫到地上，宁棹见状，黑着脸做了一个手势。
　　萧亓煜气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可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人太多了。”
　　“我知道分寸，你放心交给我办，我只让那个叫萧景暄的一个人没命，横竖肃王那个种猪也不差这一个儿子。”
　　“别留下把柄。”
　　虽然知道此事不妥，可说到底，萧亓煜还是忍受不了别人辱没他的生父。
　　闹了这么一出，两个人也无心再吃，僵坐了一会儿后，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府中的侍从。
　　“王爷，曹公公又来府上了。”
　　听了传信，萧亓煜的脸色更加难看。
　　“这才几日，又来做什么！不带这么折辱人的！”宁棹气的直骂，“以前装的人模人样的，什么东西！”
　　“这才晌午，南馆都没这会儿迎客的！”萧亓煜冷笑一声，“愿待就让他待着。”
　　“公子，你胡说什么呢！”宁棹以为萧亓煜气懵了，所以才口不择言。
　　“怎么？恩客上完了还要给份儿赏呢，我还不如个倌儿！”萧亓煜气的脸都青了。
　　“公子！”
　　宁棹恨得咬牙切齿，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萧亓煜说的没错，但是他忍受不了萧亓煜如此贬低自己。
　　萧亓煜气的摔了整桌子的吃食，瘫坐在轮椅上喘了好久的粗气，才将情绪平缓下来。
　　“还是老样子，把药备好。”
　　萧亓煜揉着眉心，显得有些疲惫。
　　“公子，这药你最近喝的次数太频繁了，再温和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呵，不然呢？”
　　宁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些丧气，只能是带着萧亓煜回府，全然没有来时的欢快氛围。
　　这般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偏偏此时还无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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