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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无争
玉恒山上,白雾缭绕,万鸟鸣啼。山中野鹿悠然自得,牧草宽盈翠绿如茵,一望无际的田野,无农人耕种,却能生生不息。这里无风亦无雨,乃人间仙境,生于此处的灵物,能借着龙脉修行得道,是世间万物所向之地。
无际的原野之后,有着一片云杉林子,林子包围一座清澈的灵湖,湖底蕴藏的灵脉,让湖中生物得以安详生存。而灵湖的一端,有座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房舍。房舍看似简陋,却佔地宽广明净舒适。
这儿明明是如此的惬意和谐,可空气中却布满了寂寥与悲凉。
「哗——」地一声,人鱼如出水芙蓉般跃出湖面,她的双手置于胸前,手里紧握着的,是颗手掌般大小的翠绿玉石。
当她弹出湖水的那一刹那,美丽的青蓝尾鳍如花粉般散于空中,化作两条修长白皙的人类双腿。湖水随着她而起,绻在她的身边,包裹住她洁白无净的身子。随后,一身蓝白相间的华丽长裙在她身旁铺散开来,如天女散花。后方的裙摆闪着动人的青色亮粉,裙上绣着金丝锦鲤,腰间的翠玉与白石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的样貌十分标致,脸上化着在人类女子间颇受欢迎的妆容,红唇微微开着,在阳光的照映下,有如仙女下凡。
她双脚落地,用力摆动了头,想把水珠甩开。发着蓝光的鱼鳍耳在她的甩动下翩然飘荡着,金色的亮粉随着水珠一起被她甩至地面。
等她站稳脚跟,她向着眼前的房舍跨步迈进。
“滴答——滴答——”
落水声响,却不是出于湖水的缱绻……
一滴滴清透的泪水,流过她无瑕的脸蛋,滑过肃静的白雾,滴落至脚下的青草。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她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的纸钱灰烬。她在门口踟蹰不前,努力想平息肩膀的颤抖。费了好大的劲儿,她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泪水,能朝着里头走进了。
*****
屋内大厅里,四周挂着乱七八糟的白色布条,十四个穿着样貌皆异常怪异的男女,围在一口红木棺墩旁。他们一个一个上前,将代表自己向死者致意的葬品与花朵,放在死者胸前,并双手合十替死者默哀。
其中有一名面貌清秀,穿着像个书生,背后却长着一条白色毛绒尾巴的年轻男子,他手上抱着一个约五岁大的男孩。男孩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家人」们,向着躺在“大木床”里的血亲放上一些他从未看过的东西。年幼的他不懂何为生离死别,他吸允着自己的手指,疑惑的拉着书生的袖子问道:“祖母怎么还没醒呀?她都睡好久了?”
众人一听,心里一酸。人鱼女子向着他轻声说道:“少主,祖母最近有些累了,她可能会睡上一段时间,咱们别吵她,让她好好歇歇好吗?”
“那她会睡多久?”
孩子天真的问着。
书生温声道:“不会很久的,她会陪着你一起长大。”
说着,他忍住悲痛,将男孩抱至一旁陪他玩耍着。
众人看着他们,开始低声讨论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呀?我只听说人类死后要烧些纸钱给他们,烧也烧了,接着呢?有谁知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在人界生活过,别看我。”
“我也没……”
“应是……盖上棺盖?然后入土?”
“可好像还缺什么仪式?”
突然,门外吹来一阵阴风,众人一察觉,各个脸色大变。
“怎么……‘他’来了,咱们先回避……”语音刚落,十四个男女纷纷隐匿起身形。而门外的白雾里,一个身材高挑面目非常俊美的男子走了进来。
厅内只有男孩与男子两人。男孩疑惑的抬头望着他,继续吸允着手指,他拉了拉男子的衣襬,无知稚嫩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你是谁?”
男子没有回答他,他只是轻轻地抱起了男孩,端详着这傻里傻气的男孩面孔。随后,他走到了红棺旁,将视线移至棺里满头白发的女性老者。
男孩躺在他的怀里,突然,他发现有水珠落在自己的手上。他好奇的将手搓了搓……又一滴水珠再次落下,他还是玩乐般地继续抹弄着。
水珠一滴滴落下,他终于抬头看着水珠的来源。
“你在哭吗?”
他用细嫩的小手抹着男子的脸庞。
“不哭不哭。祖母说男儿不可随意哭泣的。”
男子望着怀里的孩子,他弯下腰将孩子放了下来,温柔的摸着孩子的脸蛋,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祖母说过的话,要好好记着。”
随后,他转过身,如自言自语般对着那些隐形的“人”说道:“直接盖棺吧,这儿地灵,随处埋葬都能安死者之灵。这孩子好好带着,别让他学坏了。”说罢,他抬起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再将圆圈往上一勾,一扇金碧辉煌的龙形巨门出现在白雾中。门无声无息地在他面前开了缝,一道金光裹住了他的身影。
——这是男孩第一次,也是记忆里唯一一次见过这个男子。
*****
十三年后
夏荷清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家里老母鸡的巢穴旁,他轻轻的伸出手,正准备偷拿一颗鸡蛋时,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剧烈的气流把他往前一震——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老母鸡吓得往前一飞,而后方的少年也跟着往前一趴……
“夏、荷、清———”伴随爆炸声之后的,是男人愤怒的大吼。
少年猛然抬起头,他不顾满脸的蛋壳与嘴里的蛋汁,爬起身来飞也似地往前冲。
*****
大厅前,少年跪在一根竹子上,他委屈的低着头,膝盖因为跪在不平的面上而发麻疼痛。他双手举高,在面前摊开来。
“啪!”细长的藤条打在了他的双手上,他疼的眼角都开始泛泪了。双手一疼,自然不自觉地往后一缩。然而手一缩,又挨了骂:“缩什么?不是很厉害么?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点像个常人的孩子?”
少年满心不服,却不敢回嘴:他就真的不是“常人”带出来的孩子呀……
眼前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色狼皮制成的衣裳,他的上半身露出半边结实的古铜色肌肉,胸前挂着一串锐利的狼牙,根根利的叫人触目惊心。而下半身厚重的裙摆下,垂着银色铃铛“当当”作响着。他的腰间绑着红色刺有狼纹的腰带,这是他身份的象征。
当他再次举起藤条时,一声悠扬而婉转的女声从远处响起:“住手!”
转瞬间,蓝色的身影挡在了夏荷清面前,女子扶起他,将腿软无法站立的他护在身后:“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么?非得动这么大的气?”
女子原本在湖边浣衣,听闻少年又被挨罚,连忙放下手边工作狂奔回来。
“妳给我让开!”青年怒目横眉:“就是妳这么宠着他,他都快能爬上天了不是?”他侧过身,指向身后那半毁的房舍,樑柱东倒西歪,还有些许火星在上头兴奋的舞动着。
女子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但是护子(?)心切,她还是向着夏荷清说话:“孩子年少不懂事,就是要教,这么罚着有天他会被罚残的……”
“世丹!”青年吼着女子的名字:“他怎么也不小了,我就是把他打残也要让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说着便扬起藤条要再继续处罚夏荷清。
不过世丹哪里肯让步,她手握住胸前的一个碧蓝坠子,往前一扯,青光一现,拉出了一条水状的长鞭。
“妳……”青年没想到对方居然为了这只猴孩子要跟他动手,他又气又无奈,最后将藤条狠狠一摔,愤而离去。
看着青年终于离开,世丹松了一口气,她紧张的回过身查看夏荷清的伤势。
“少主……您别难过了,奎木他虽严厉了点,但也是担心您的。”世丹轻声安慰着夏荷清,她抓起自己美丽的蓝色衣袖,轻轻擦着他脸上的污渍:“唉……您这次又闯什么祸了呢?瞧您脸上……怎都是鸡蛋?”
她在意的居然不是身后被炸毁的房子,而是夏荷清脸上的鸡蛋。
少年受不住委屈,哭哭啼啼了起来:“我也不晓得……是蠪蛭……他说最近奎木的心情不太好,就拿了包水果给我,让我放他房里的桌上……”
“谁料那果子就这么爆炸了……”他越说越小声,可怜兮兮的看着手上的鞭痕。
而远处正在梳理自己白色尾巴的狐妖蠪蛭,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世丹看着少年,心疼的摸着他的头说道:“等会梅儿采完药就回来了,您在忍着些。”
夏荷清怯生生的抬起他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世丹说:“那妳还去浣衣么?”
…………
世丹一愣,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堆成山的衣服在湖边。
等她赶到湖边,那些原本整齐的衣裳,已变成了鱼虾们嬉戏的场子,碎的碎、烂的烂……
“不—————”
世丹崩溃的叫喊响彻整座玉恒山。
而还在一颗大榕树下悠閒甩着白尾唸着人间书籍的蠪蛭,不晓得自己因为一时的贪玩,今晚一夥人不但没地方睡,连衣服也没得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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